声音又轻又淡,简直有些温柔:“我说了就要做到吗?”
萧翎内心一声惨叫,疯狂咆哮:失策!太失策了!应该让他立誓不要报复的!为什么忘了!!
谢子寻不能杀他,也确实不会杀他,但是看到他趴在地上就觉得手痒,剩下几根笔依次扎进他左臂、小腹、腿弯,还有一支从他颈侧擦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萧翎躺在血泊里,满头冷汗,却硬是撑住了一声不吭。
谢子寻终于走到他面前,指尖微动,一根根笔又利落地挨个从伤口处弹出来。他从来没刻意用辣手折磨过人,萧翎也算是开天辟地了。
考虑到在别人家里把别人的儿子打成重伤不太好,他又很贴心地给萧翎治好了伤。灵气好像屠夫拿着远古的骨针穿兽皮,粗暴地把伤口拉拢弥合,青冥宗心法润物无声的名号被当家长老败得渣都不剩。
伤口虽然愈合,疼痛隐隐还在,流出的血也淌不回去,萧翎奄奄一息地趴着,听他道:“萧氏教子无方,我替萧允给你个教训。”
语声未落,一袭白衣已飘然而去,从始至终,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萧翎。
直到萧翎摸索着把滚到角落里的玉瓶捡出来,被赶出去的两个小侍从才在外面探头探脑,看到一地狼藉,惊呼道:“郎君没事吧!”
萧翎脱力地靠在墙上,心想,我他娘的事大了去了。
第八章 历历
剑是君子器,慨然正义,以金铁之身,通天地之气,剑道相比丹道、符道和阵道也更光明凌厉,可惜并不是谁都适合修剑道,剑修之中,又只有少而又少的人能有一番成就,突破玄境,成为大能,因此即便有成百上千种浮空飞行的办法,仙人御剑之姿依然令人向往。
谢子寻跻身玄境时还不满百岁,心中不免得色,也喜欢过御剑凌空气如长虹的恣意,后来年岁渐长,将这些事都看淡了,只因御剑最便捷,才时常踏剑而行。
幸而多年御剑,没有把浮空之法都荒废掉。
他的剑丢在玄机阁了,要拿回来恐怕要费些功夫。
于是他选择破碎虚空。
其实这个方法赶路更快,但是极耗灵力,而且声势浩大——雷霆开道,风雨随行。如果所有人都热衷于此,各门各派恐怕要给长老们准备一副依仗,上书“玄境出行,谨防失火”。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谢子寻现在需要的恰恰是这样的声势。
青冥宗。
与玄象无上宗一战之后,两脉均大为损伤,清阳尤其惨重,苏子京昏迷,谢子寻失踪,一脉之中群龙无首,只能由叶子桓顶上,而叶子桓既愧于受控重伤谢子寻,又怒于玄象宗火上浇油、华阳赶尽杀绝毫不留情,十分暴躁,濒临失控,全靠温柔冷静的弟子李青衣劝慰辅助,才没有提着剑杀出去。
清阳的状况实在糟糕,几乎人人有伤在身,又气势低迷,如果不是苏子京倒下之前已与华阳首座定下盟约,休战五年,两脉相杀之战或许就在眼前了。
李青衣想到此处,内心极为忧虑,她本不是清阳下一代的大弟子,也没有人把继任首座的希望放在她身上过,此事之前,门中事务一直由苏子京主理,谢子寻和祁奕协助,她从未沾过手,如今也只好勉力为之。
噩耗却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追随清阳的小门派陆续叛离,外放弟子经营的产业事故频出,重伤的内门弟子有两个功体完全损毁,修行之路就此尽断,最重要的是,玄象无上宗有备而来,在内应指引下,掘走了一条灵脉核心。
这条矿脉大半归属清阳,让李青衣不能不对华阳有所怀疑——是不是他们为了打压清阳,引狼入室?
可是再怎样争斗,他们都是同宗子弟,何至于此?
越想越是焦虑,内忧外患重重交叠,还有一个时刻准备爆炸的师尊蠢蠢欲动,她就像一根越绷越紧的弦,再撑下去就要断了。
正在此时,晴空忽然炸开惊雷,浓云即刻翻滚,灵气紊乱,狂风呼啸,暴雨将至。
李青衣先是疑惑,随即感知到浩大而熟悉的灵力波动,顿时欣喜若狂,飞快跑出小殿,几缕鬓发被风吹散,看起来狼狈而秀美。
殿外不断有人赶来,一点点流光落地,都是下一代的内门弟子。巨大的松树在电光中疯狂摇摆枝叶,而异像中心,一点紫光亮起,白衣散发的谢子寻缓缓现身,衣袖一挥,雷霆怒电都消失无踪,黑云崩解,大雨倾盆。
在场弟子如同找回了主心骨,齐齐躬身:“参见次座!”
李青衣从来没有这么惊喜过,衣衫湿透也不管,几步扑到谢子寻面前,大声叫道:“师伯!”
谢子寻环视一圈,轻轻拍拍她的肩:“你辛苦了。”
李青衣眼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强忍住了跟着他走进小殿,也不敢问他去了哪里,因为心里知道,如果不是出了极大的意外,他决不会抛下清阳不顾。
谢子寻走进殿中,有李青衣悉心打理,这里的摆设仍然维持着往日模样,苏子京和他的书案上摆着大堆的玉简,仿佛是等待着他们午休完毕再来处理,然而在屋外昏光的映衬下,一切都染上了萧瑟之气。
以祁奕为源头的惊天之变狂风般席卷而过,清阳如今是楼台倾颓绫罗委地了,他和苏子京的缘分,终于变成了最大的劫难。
谢子寻往殿后走去,正遇上叶子桓走来,脸上担忧夹杂着愤怒,十足苦大仇深,见到他时,长舒了一口气,神情也跟着一松:“你终于回来了。”
“嗯。”谢子寻被他双手抓住狠狠一握,指骨都差点捏断,面色不改,拍拍他的胳臂,示意他跟着自己。
“师兄怎么样?”
“韩湖仙说是他自己在疗伤,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瞧着……”
韩湖仙是千草堂第一医修,暴脾气与叶子桓如出一辙,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她既然这么说,苏子京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谢子寻按住师弟肩头,宽慰道:“别忧心,且等等看吧。”
李青衣便看到师尊霎时静了许多,跟着谢子寻向后头去,她终于能把几十日来的苦大仇深都抛下,拍拍胸`脯丢开手了。
谢子寻在青冥宗重整棋局之时,萧翎正一脸晦气地收拾乱七八糟的书房。他像个莲花锤似的被甩出去,一路挂倒了一个书架,带翻了两张书案,笔墨纸砚也砸坏无数,只有一堵厚实的墙壁毫发无损。
他捡起几根沾满血迹的紫毫,伤处跳痛,眼皮微抽。谢子寻下手一点也不轻,看这笔身细细的,伤口也小,实际上灌入的灵力在肌骨中炸开了,痛得人眼前发黑。
果真人不可貌相。
可惜萧翎皮糙肉厚,最是一个无赖人,咬定了什么东西,不死就不会放松。
他晃着那水润的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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