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看了,心中羡慕。青葱少年,知慕少艾,果然是想成家的人了。
若是昨日之前,贾裕定会问个究竟,好去帮她这个嗣子探一探女方的根底。如今,她却失了这番兴致,显得异常惫懒。
谢珧也看出她面色泛白,忧心问道:“阿母今日气色不佳,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贾裕耷拉着眼睑,并不是很想讨论此事。可一旁的小鬟却插上了嘴:“可不是么?娘子被梦魇吓坏了,又是烧被子又是沐浴的。”
“闭嘴!”贾裕狠拍桌子一下,桌上的茶碗都跟着颤了颤。
丫鬟吓得缩起了脖颈,缓过神后才哆哆嗦嗦得跪在地上:“奴婢说错话了,请娘子责罚。”
贾裕刚拍完桌子就后悔了,她向来对下人宽和,如今在谢珧面前这副表现,若是让他以为自己对他有意见,岂不影响母子关系。
她在桌下偷偷绞着衣袖,端上一副和煦的笑容,对着谢珧道:“昨夜阿母是没睡好,许是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也容易信奉一些鬼神巫怪,没有这些丫头说得那般吓人。”
谢珧却走上前来,亲自为她续了一杯茶水。她对上了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像是有一片化不去的浓雾,而那潋滟的眸光更像是春风下的雾潮,迷了人的心神。
她突然觉得谢珧有些奇怪,她看着他的脸,越发觉得陌生。
“阿母。”谢珧将茶盏双手端给了她。
贾裕这才发现自己竟对着谢珧的脸发起了呆,她面皮红了红,忙接过茶盏,再抬头看谢珧时却没了方才的感觉。
她以为是自己精神不济看错了眼,遂也不再多心:“阿珧可是有事同阿母说?”她今日着实没什么闲谈的兴致。
谢珧从袖中拿出一副裱好的字帖递给她:“素闻阿母喜欢前人钟元常的字,孩儿在外游玩时,偶然得了一副,说是真迹。孩儿不懂这些,不过买来赠于阿母,博得阿母一笑便好。”
贾裕来了兴致,钟元常是前朝有名的书法大家,真迹实在难得,她手中的也只是摹本。接过字帖,她仔细端详一番,有些惊喜,这字帖倒真有钟大师的笔风。她字写得好,却不是个鉴宝能手,还是不太相信谢珧能买到真迹,不过这般用心她便也不管真假了。
贾裕嘴角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钟大师的《荐季直表》果真不同凡响,阿珧有心了。”
谢珧嘴边露出一丝笑意,眼角眉梢都是春意喜色,他道:“若能博得阿母展颜,孩儿的心思便没有白费。”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约莫过了一炷香,谢珧才起身告退。
贴身小鬟遥首看着谢珧的背影,回头与贾裕笑道:“郎主今日心情真好,走起路像踩在云里似的。”
贾裕亲自将字帖收好,觑了她一眼:“这是自然,若我也帮你寻一门亲,你也可以飞到天上去。”
那小鬟拿着件披风,听着贾裕的话立马红了半边脸,她嘀咕道:“娘子就喜欢拿我们这些丫头打趣。”
贾裕知道她害臊,便也不再捉弄,转而问道:“吉祥坊的蜜饵可有买到?”起身时她便吩咐下人去买的,她的阿姊贾褒喜欢甜食,最爱的便是这吉祥坊的蜜饵。
“早就备好了。”小鬟替她扎紧了披风:“今日风大,许是要有雨来,娘子莫忘了时辰。”
贾裕点点头:“到时候需得你多提醒我。”
外头已经备好了车,贾裕手捧着蜜饵,顿时有了些着落。这种事情发生,她能想到的便也就是贾褒了。像她阿姊那般聪明的人,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人都说,同胞之子,多是品相近,性不同;少有良莠之分。可她与贾褒虽是一母同胞,反倒应着了良莠之分的说法,她自然便是那个“狗尾草儿”。
世家贵女,所以为贵,是因娇养,是因才学,更是因身份。贵女大都养在闺中,被教习礼艺,出类拔萃者方能有贤名。
平阳襄陵贾氏乃是当朝显赫一族,贾父更是当朝权臣,幸而贾父没有儿子,否则驸马之位也就没有别家什么事了。贾褒作为贾家的嫡长女,素来聪慧机敏,也不同一般女子,在洛阳贵女之中既有贤名又有才名。便是继母郭氏因此嫉恨,也从不曾在她身上捞得半点好。这般一比,贾裕觉得自己便是成了阿姊的“狗尾草儿”也心安理得了。
贾父爱宠郭氏,甚至到了惧内的地步。贾褒自然得为自己谋划,十四岁那年便靠着一曲琴赋入了齐王青眼。之后贾裕的苦日子也到了,也不知怎的,贾褒寻着一些字帖本子就要贾裕日日临摹抄写。
贾裕还是个贪玩的小丫头,寻着各种法子躲懒。贾褒恨铁不成钢,派了一个教习老妪日日监督,折腾得贾裕苦不堪言。
那时候贾褒难得回府,贾裕心中还有着气,便没有理她。贾褒却是毫不客气得将她搂在怀里:“阿念在生阿姊的气?怪阿姊让你练字?”
贾裕想了想,练字是为了自己好,若说怪,就显得自己太不知好歹了。她低着头绞着衫衣,不肯作声。
贾褒叹了口气:“阿念已经十二了,也该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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