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掌声、尊重、权利、对自己的认可、对他人的回馈,人活一辈子,需要的好像也就这么一点而已,她对此已无遗憾。
她打开笔记本计算着时间,距离两年之期也不过仅仅几月。这个世界算是维持得比较长的一个稳定世界,根据平均高于一年的稳定世界终结时间计算,下一次改变应该也不会太晚到来。如果要开始的话,那么现在是最后的好时机。
该放手了,她对自己说,对于自己的人生,该放手了。就此结束吧,不要再让更多短命的生命诞生于世。
在最后的一天里荀安选择了在这座城市里悠闲地度过一天。她去常去的咖啡厅里坐了一个下午,在黄昏到来之时坐在城市游乐场的木制长椅上,听着一旁游乐设施上人们撕心裂肺的尖叫哈哈大笑。
她在万家灯火点亮的傍晚坐上了最大的摩天轮,想象着杜芢和她一块坐在这里,好奇地向窗外张望的样子,她感到有些难过。但一想到如果计划进展顺利的话,她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一想到这,荀安又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她甚至开始像个小孩一样晃起了腿。
只是到时候杜芢会以何种眼神看向自己,倒成了件谁也说不准的事。
当晚入睡前荀安拿出了那瓶早就托人准备好的药,思考许久,还是拿出一粒,吞了下去。这药可以在维持人生命体征的同时终止所有的大脑活动,相当于成了一具无需机器维持的植物人,就连排泄都不会进行。毕竟这是梦境,她又掌握权利,大可想到做到,随心所欲。
在这之前她也早已托人准备后了最后的几则向全世界通报的寻人启事,并且写好了用以说明情况的信件。告诉他们如果杜芢来找她了的话就把信拿给她看,让她去做她该做的事。
哪怕她一气之下杀了自己也没用,因为她早已把这罐药收藏入了储蓄背包中,哪怕她重生后也会继续吞药沉睡,而且到时候杜芢也不见得能再找到自己。
她突然觉得自己做事挺残忍,非要把杜芢往一条道上逼。但没办法啊,谁让她这么久不来见她,搞得她都对她没那么熟悉,也没那么心软了。
或者也可以往好的地方想,搞不好杜芢现在早就完成了自己的理想,早已美美登出梦境。现在的一切,或许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导自演。
荀安如此想着,想象着苏醒后可能经历的一切,像之前看的成功学书籍上写得那样,把紧张幻想为激动。她把手背蒙在眼上,再一次,再一次,任思绪停止,沉入永眠。
好奇怪,为什么这一次,好像没有什么睡着的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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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七年(4)
荀安被一阵激烈的刺激给唤醒,在睁眼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醒来,还是在梦里,这里的一切装横都与她吞药前无异。
她背靠着床头坐在床上,腹部感觉很痛很凉,她不知道自己是被捅了一刀,掐了一下,还是只是被泼了一杯冷水。但她现在没空关心这些,因为想见的人此刻就伏于自己怀里。
杜芢低头趴在荀安的怀里,好像在哭着述说些什么,荀安听不清楚,但估计八成都是埋怨自己的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对自己说过重话了,现在无论是哭还是辱骂都令荀安感到新鲜。她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但手却像被钉在了床上似的抬不起来,她想低头看看自己腹部的情况,却好似云里雾里,怎样都看不清晰。
她只能尝试开口说话,真奇怪,她听不清杜芢的声音,却能说清自己的话语。她笑着说“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不会阻止我的沉睡”,说“我们回去吧,不要再创造那些无法寿终正寝的可怜生命”,说“你还有很多机会,下一个研究只会更好”。直到荀安又感觉自己身上被重重砸了一下,随机一个熟悉的电子面板被调出来,她才停止了述说,她自知目的已达。
周围的世界被瞬间瓦解为了无数个电子碎块,它们开始零散,开始脱落。在最后时刻荀安突然听清了杜芢说的话,听得无比清晰。
她说,“为什么只有你的梦想值得尊重,为什么你活够了就要抛下我?”
四周只剩下了空背景般的白,数据被焚烧得比灰烬更为彻底。
·
各类电子仪器吵杂的滴滴声把荀安从一个短暂且正常的睡眠中给敲锣打鼓地拖了出来。她睁眼后看见杜芢就这样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她披着头发也没戴眼镜,荀安从她没有变化的表情中读不出她的具体用意。
荀安想说话或是起身,却发现自己像是鬼压床般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她不知道是否每次大梦初醒都会如此。
“如你所愿,我把梦境关闭了,研究也放弃了。”杜芢还是那样低头看着自己,“这样你就满足了吧?”
荀安想开口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但除了眼皮之外她依旧没有得到自己身体其余部位的控制权。眼睛里杜芢的存在移动至了屏幕之外,她好像趴在了自己身上,她趴得很重,压得荀安难受,也不知是否是在散发着一些怨气。
但这感觉也让荀安感到温暖,过去她受伤时,杜芢就总是这样趴在自己身边为她守夜,如今她对这种做法的复刻让荀安找到了一丝她们能重归于好的可能性。至少在这最后的一两天里,她想在温暖中离去。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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