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那么肤浅。”李栖有点生气,撇下徐裴自己去逛。
艺术馆人不少,除了学生还有很多校外人士来参观,打卡拍照的人很多。
李栖到处看了看,每一样作品都很有趣,他看到一个两米高的海绵宝宝,作品名字叫《派大星我们一起去抓水母》。
在稍微靠里面一些的展位,有一个作品是用黏土复原出了从前的村庄,大片大片的麦田,穿插着小路,小路多半是泥路,一下雨就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坑。路是笔直的,地是平坦的,村口的路边有一户人家,紧挨着田地,前面种着高大的杨树,树荫遮盖一整条路。
李栖在这里停住脚,看了很久。
徐裴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作品名,纸卡上写着《朝花夕拾》。
“我小时候家里就是这样的。”李栖道。
那时候的村庄还有很多人,年轻人也都在,夏天的时候放暑假,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到处跑,一天能跑四五个庄子。老人们在傍晚时分坐在路边乘凉,闲话家长里短。路两边种着两排杨树,卖西瓜的就地支个摊。
这种景象,李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后来我们搬家,去了县城里,每年暑假我爸妈都给我报满补习班。今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祭祖,家里年轻人基本都外出打工或者干脆在外地定居,一条街上都是颤颤巍巍的老人,庄子变得很安静。”
徐裴注视着李栖的侧脸,李栖的家乡,那是和东城截然不同的地方。
李栖对于世界的某种困惑就源与此,他有时候表现得与繁华都市有些格格不入,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小村庄。
作品边站着作品的主人,是一个长发女生,她听到了李栖的话,很开心地表示这是她创作的灵感来源。
她送给李栖一套黏土捏的小人,包装盒上写“人不应该忘记自己的来处,那是心灵安定的地方”。
女生同样准备了一份给徐裴,但是徐裴拒绝了。
李栖看他,“为什么不要?”
徐裴插着兜,神情有一种渺远的冷漠,“那不是我的来处。”
徐裴的童年记忆,已经很不完整,只记得在徐家和裴家之间来回移动。徐家住胡同,裴家住东大家属院,随着徐裴外公和爷爷的相继去世,这两个地方很快都面目全非了。
徐裴找不到来处,他以为这种缺失是因为母亲裴小姐的早亡,因此他沿着母亲的路线出国,去看母亲看过的风景,其实那无异于刻舟求剑。
李栖觉得徐裴某一瞬间心情有很大的波动,有些东西剥掉了外壳,露出真实的一角。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走到一幅风格模仿毕加索格尔尼卡的画前观看起来。
李栖未能抓住那一瞬的变化,这让他对徐裴产生了好奇。
从艺术馆出来后,两人在报刊亭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身后是一排银杏树。
李栖去报刊亭买了两瓶水,回来的时候看见徐裴在用宣传单叠小船。
李栖把水递给他,他把纸船给李栖。
李栖拿着纸船,纸船一只手掌大,方方正正地,称得上一句精巧。
“想学吗?”徐裴道。
李栖点点头。
徐裴又撕一页宣传纸,手把手交给李栖。
徐裴的手很漂亮,这毋庸置疑,但和李栖的手一对比,力量感又十分明显。
李栖手笨,一个错眼就跟不上徐裴的步骤了。
徐裴看看李栖,李栖也看看徐裴。
徐裴气笑了,三两下把纸船叠好,不再教李栖。
李栖有点尴尬,有点生气。
徐裴还是老师呢,这点耐心都没有。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李栖把自己的半成品纸船拿在手里,回忆徐裴的步骤一点一点折,“杭迎一说你从不评价他的画,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徐裴垂着眼看李栖折纸船,他有一步做错了,他总在那一步做错。
“杭迎一聪明敏感,画技娴熟,个人特色鲜明。”徐裴道:“但他的心理极不成熟,情绪波动很大。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画的非常好,转天就又会把画撕掉,他迫切地希望能认识到真正的自己。”
李栖把纸重新展平,从头开始。
徐裴忍不住笑了,道:“他把外界反馈来的评价看得太重了。”
杭迎一、章从致和徐裴的三人小团体里,杭迎一和章从致都很信任徐裴。不同的是杭迎一更加脆弱,如果徐裴真的给出评价,他会把徐裴的评价当做真实的情况。
李栖低着头,把徐裴完整的纸船拆掉了,他想按着折痕复原。徐裴看着他记错步骤,并不出声提醒。
“艺术家找到自我是必修课。”徐裴看着李栖,“你我也一样。”
李栖有点烦躁,步骤总是不对,他停下来,陷入沉思。
徐裴指着他的折纸,“你又错了,你总在那一步错。”
李栖看了看手里的纸,“哪一步?”
“自己找,”徐裴站起来,“生活、工作、男朋友,谁知道错在哪一步?”
徐裴走了,李栖看着手里的半成品,他把两个纸船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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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栖:什么东西,不学了
第13章
工作日的下午,大雨倾盆。
李栖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办公室所剩的人已经不多。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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