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茶!上好茶!前头巢湖采买的‘井龙茶’给泡上,别用烧开的水,温着点……”
“点一炉香,愣着干什么啊?老娘管你们吃喝拉撒睡,没日没夜的胭脂水粉不要钱?都给老娘忙起来!”
一声声传来,听得魏昊一愣一愣的,这老鸨还挺有管事儿的能耐。
不多时,整个楼阁乒铃乓啷忙得不可开交,老鸨回来陪坐的当口,茶水已经上了桌,换了温度刚刚好的茶汤,摆上了几大碟的干果儿蜜饯。
角落里捧着琵琶、拿着铃铛的姑娘已经开奏,唱曲儿的站在前头,是个模样端好、肤色白皙的小姑娘,捏着一条翠绿色的丝巾当手帕,随着琵琶铃铛声,唱起了一曲《点绛唇》。
魏昊听不大懂,也不爱听这个,只是手指捏着核桃,像是吃花生一样,吃得倒也惬意。
陪坐的老鸨看得一愣一愣的,备好的核桃锤子成了摆设……
咔吧。
捏碎了一颗核桃,魏昊一边挑着核桃肉,一边问道:“老板,我若在欢场中行走,有哪些王子公孙是不能得罪的?能否指点一下?”
“哎呀!郎君您可是问对人了。这京城藏龙卧虎、卧虎藏龙,谁是神仙谁是小鬼儿,妾身那是门清儿啊……”
说着,这老妈子便数落掰扯起来,“要说这姑娘被窝里最豪横的,那必然是七王十二公,这些个家里出来的,那是个顶个儿的神通广大。若是能招揽一个……我这‘添香阁’啊,三年不愁吃喝。”
言外之意,大抵上就是“七王十二公”是不会来了。
“七王我知道,这十二公,是什么说道?”
所谓“七王”,就是大夏朝先帝的七个兄弟,各有封地,各持宝物,跟娰十九郎那种倒霉蛋……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魏昊对“七王”的了解还是很清晰的,但“十二公”,那就不甚了解,只知道门下省侍中李怀柔是“赵国公”,这是实权又有封爵,实力强劲,是朝堂的弄潮儿。
其余相公封公的不多,通常就是个侯爵。
因此李怀柔的地位,确实不一样。
老鸨于是就开始点评“十二公”,这是十二个封爵开国县公的大人物,除了现任门下省侍中,还有前任侍中,以及前任中书省中书令、尚书省尚书令、内侍省侍中……
杂七杂八加起来,都是集中在泾渭、河洛的豪门世族,封地也是相当富庶,绝非杂流。
从老鸨的职业角度来看,哪家最有钱,哪家最能照顾生意,哪家最有力量打击竞争对手……都有着清晰认知。
魏昊从老鸨的口中,也找到了大量有效信息。
比如说李怀柔,魏昊是打算在京城做掉他的,在北阳府的时候,魏昊眼中的李怀柔极为神秘,而且是个隐藏在幕后的大佬,需要各种手段才能对付。
但是在老鸨眼中,李相公手眼通天,家里就算一个管家帮闲,在夏邑东南也能养着一票漕运吃饭的帮众。
跟从运粮卸货的苦力,就有一万七八千之多,要是都来“添香阁”嫖一次,每一次半两银子,那也是八千两有少的。
再加上老鸨又说李相公平日里出行都是仪仗齐整,毕竟是开府仪同三司,地位超然,矬了哪里还有相公的派头。
甚至老鸨把李相公的出行路线,都说得头头是道,走朱雀街走哪儿转弯,走春明街走哪儿停留,简直是如数家珍。
魏昊听得满意,当场加钱!
话疗,很有效果!
笃。
又是一锭银子摁在桌上,同时加了一锭小个儿的,一两的货色,却是用来打发三个卖唱的姐儿。
于是《点绛唇》单曲循环……
反正听不懂,听啥都一样。
白灼虾上了桌,魏昊一边剥虾一边问道:“我初来乍到,原本相去西城看看‘护国大法坛’,可听说这法坛不止一处,这是为何?我该去看哪个才正宗?”
“我的好郎,您可算是问对了人。这里头可是有门道,别处未必有妾身的消息灵通呢。”
赶紧先把银子往沟里塞,老鸨双手托了托肥硕大胸,然后堆着笑,想要倚靠过来,却见魏昊手指点了点桌面:“说话就行,我不点陪睡。”
“……”
有些尴尬,原想着“三陪”总是个行家里手,多年的经验包爽,奈何妾有意,郎无情。
但是郎有钱,看似无情倒也有情。
老鸨假装羞涩一笑,然后抖着丝绢一摆,这便说道:“郎君可知修真?”
“老家也有行云布雨的人仙,北阳府的徐宜孙,还是‘护国大法师’的嫡传。”
“那就好说了!”
老鸨顿时面有得色说道,“这‘护国法坛’啊,得去祭炼‘社稷神器’的地方,才是正宗。其余不能祭炼的,都不是正宗。”
“还有这说道?”
“可不是么!”
老鸨顿时一脸兴奋,“前头礼部、鸿胪寺的相公们来过夜,可是说了不少这个,都道有了‘社稷神器’,就能再造甚么来着,反正就是对大夏有好处。往后甚么旱灾涝灾虫儿灾,全都没了。”
“‘社稷神器’……听上去还真是很厉害的样子。”
“那是自然,听礼部的相公们,能把妖王吊起来打,老子打儿子的一样的痛打。”
“这般厉害?”
“便是这么说了,妾身如何能知晓个真切?”
这老鸨见魏昊愿意听这个,于是趁热打铁,接着道:“说起这‘社稷神器’,除了礼部、鸿胪寺的相公们说起过。妾身倒是想起来,那‘七王’府邸的供奉,也曾聊过两句。”
“‘七王’供奉?那不得是高来高去的剑仙?”
“哎呀,那可真是会飞剑杀人的主儿,不简单,厉害得紧。不过再紧,也没有老娘……妾身紧。妾身两条腿盘着缠着,不消片刻,也叫他泄了一气……”
说话间,老鸨媚眼狂抛,魏昊却是全无感觉,而是琢磨起其中的话,然后道:“那剑仙还知道‘社稷神器’?”
“前头不是说了么?得去祭炼‘社稷神器’,听那些个供奉说,‘七王’家中,有先帝赏赐的甚么宝贝,甚么鼎来着?是太祖皇帝铸造的九只大宝贝中的一个……”
这话一出,魏昊顿时来了精神,“莫不是‘七王’也要炼制‘社稷神器’?”
“有旨意在,那自然是要炼制的,于国有益嘛。”
“说的也是……”
魏昊眼睛微微一眯,嘬了虾肉,顿时有了计较,准备探一探“七王”府邸。
第422章 七王宅
安康坊的西北街对角,就是皇城东南,太庙也就在此处,而东北角,原本“胜德坊”的坊名已经没多少人挂在嘴上,更多的是以“七王宅”相称。
一坊之地,由七王王府瓜分,皆是敕造王府,地位超然。
“七王宅”分别是梁王、荆王、扬王、徐王、雍王、兖王、青王,王府楼阁林立,假山流水无算,坊中央甚至还有一个湖泊,面积广大,能在其中泛舟。
每年过节,只要是热闹的,安康坊这里就会派出花船,直接通过运河绕道进入胜德坊,然后在王府宾客们面前表演大型水上晚会。
烟花歌舞应有尽有,甚至玩一场“王宅盛筵”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添香阁”中跟老鸨一通畅聊,这老妈子也是闲出了精神来,得了机会总算是能给人显摆能耐。
再加上魏昊出手阔绰,时不时说到尽兴处,直接掏出一颗大元宝,她哪里还能不卖力?
除了她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事物,还把老前辈以及同行们的小道消息,都一股脑儿倒腾了出来。
横竖是听个耍子,她也是职业操守到位,客人爱这个,她不脱衣服就能把钱给挣了,也挺好。
“大国师还曾显圣?”
“旧年都畿百里大旱,得亏大国师出手,这才普降甘露,都畿又是丰收。这些年里,着实没听说过有甚么旱灾啊涝灾的,倒是外地来的客人,总说老家如何惨淡,真是没劲儿……”
老鸨白了一眼,然后好奇问道,“郎君老家,是个鱼米之乡,想来无灾吧?”
“倒是没有水旱之灾,但闹过几回精怪。五潮县还有潮灾,其余的……不曾听说。”
“说来这精怪也是了,都畿的精灵,可都是好好的。安康坊里,一等一的花魁,哪个不是狐狸精兔儿精?咦?郎君可好男风?‘桃李春风’那儿,有个兔儿精,听说比骚货还要骚,端的是万种风情,去过的汉子,一个个都说‘三扁不如一圆’,若是郎君好这一口,妾身做个中人,免你茶水费也是打个招呼的事情……”
“……”
魏昊一脸无语,自己形象是生猛了一些,可谁也没规定,猛男就得好男风啊。
这合理吗?
“郎君还是喜欢女儿家的呀。”
老鸨一脸窃喜,她估摸着魏昊刚才掏钱的爽快程度,觉得这糙汉兴许是哪里的供奉,手上少说有个几百上千两。
江湖豪客要是混个相好儿在“添香阁”,这就是旱涝保丰收,有了细水长流的长期饭票……
当下老鸨便推销起自家的姑娘:“郎君,您喜好肥瘦高矮不若说一个?妾身这里的姑娘,有大有小,各有风情,只要快活一回,管教你流连忘返。那些个前来大考的才子,都说好呢。”
“我其实也是来参加大考的。”
“啊哈哈哈哈……”老鸨笑得花枝招展、前俯后仰,“好哥哥,妾身只道您是个不解风情的,原来还会说个笑话逗奴家开心,真是个好哥哥,不如还是睡一回吧……”
说罢,这老妈子当时又馋了,夹着腿磨蹭着想要过来,魏昊不动声色,又摸出一枚银锭子。
老鸨立即屁股坐正,手脚干净,再馋猛男身子,那也不如银子馋人。
赶紧又把银锭子往胸前沟里塞,然后接着道:“好郎,您还想聊个什么?”
“我一个外乡人,就是想见见京城的世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来京城,总得晓得个里外规矩,万一冲撞了什么衙门,惹恼了什么神仙,我不是得客死他乡?”
“可不是么!”
老鸨听了立即道,“那些个外乡来的土豪,家中纵使有个一二三等的将军封号,又算个甚么,来了京城,惹恼了大国师的徒子徒孙,巡天监的仙人可真是半点情面不留。喊打喊杀的,着实吓人。”
“噢?这巡天监……又是个甚么章程?在我老家,巡天监跟除妖监,只有妖魔作祟,才出来走动。怎的在京城,还管着王子公孙的事儿?”
“这倒是不知跟脚,不过闹腾起来,不是打雷就是刮风,吓人得很。”
“打雷?如何个场面?说说看。”
“嗐!”
老鸨拿起茶杯自顾自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好几回了,就在皇城、胜德坊,突然来了惊雷,好家伙,那雷霆粗得跟梁柱也似,这要是劈下来,那不得灰飞烟灭?可听说,皇城、胜德坊,都是屁事儿没有,奴家原先又跟做大戟士的相好儿,说是渡劫甚么的,仙人的事情,便是如此厉害……”
“渡劫……”
越听越让魏昊诧异,在人气旺盛的地方渡劫,这劫数,小不到哪里去。
稍有不慎,还会有失德的风险,功行一破,修真道路就算是满地窟窿,想要重修道德,怕是难上加难。
根据老鸨七零八落的消息,魏昊汇总之后,大抵上有个猜测,那“社稷神器”,应该就是用来渡劫的。
第4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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