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一出,焚一切罪孽,谁不怕,谁不惧?
而在长川伯府安顿下来,正对今晚发生的一切复盘的泰成真人似有所感,走出屋子,跃上屋顶,以天眼看去,眉心皱起。
是什么人物?
竟能震慑万鬼。
秦流西冷眼看着虚恭道人灰飞烟灭,这才重新卷起那鬼鼓,刚要走,又停下,扭头看去。
小纸人正哼哧哼哧地跑来,顺着她的腿爬上去,又爬到她的手上,一摊,累死纸了。
秦流西抽取了小纸人的灵性,很快就知道了那泰成真人和长川伯达成了什么共识。
都是会演的能耐人。
封俢道:“怎么着?”
“这长川伯府是真恶心,满府污糟罪孽,泰成真人竟也顺着那长川伯的剧本走,也不怕坏了自己的修为。”秦流西叹气。
封俢忍了忍,没忍住,道:“虽然我和你是一伙的,但你说这风凉话是不是有点欠揍,他与虎谋皮,还不是因为你搭的台子才掉进了这巨坑?”
秦流西:“起码他是真搞死了这满身孽障的虚恭道人,避免更多的无辜冤魂受罪,才能匀得些功德。泰成真人出身正道,本来身具功德,他确实可称玄门正道人士,只是在有些事上,他优柔寡断,有些东西,却又没看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没琢磨透。看来,这道观靠近权贵圈,也是有利有弊,总有被牵制和制衡的时候,道心也容易受阻。”
“人家只是没超凡脱俗,真正入了世,倒还有点人气儿,那等真正不入世的玄门教派,行事才恶心。”封俢也不知想到什么,讥讽一声。
“你说的也对。”秦流西拎着那鬼鼓,道:“走吧,天快亮了。”
两人飞快回了九玄,入了院落,就把鬼鼓放在桌上。
不管是秦流西,还是封俢,看到此鼓,眼神都带着几分厌恶和愤怒。
秦流西把忆秋和鬼将军放了出来,忆秋一看那鼓,眼神就有些惊惧。
一如她之前所说,这鼓以人骨为梁,以人皮为鼓皮,在灯光下,那张皮洁白莹润,光滑如玉,也不知是从哪个少女身上剥下来的,但肯定是极年轻的姑娘,因为那皮身上,充斥着莫大的怨念和恨意。
鼓身,刻着邪恶的符文,殷红如血,鼓内禁锢着数个怨魂,若非有秦流西的镇煞符,她们就会从鼓中尖唳而出。
秦流西取下镇煞符,果然,怨气开始蠢蠢欲动,却不敢动。
鬼将军忍不住向忆秋靠近了一些,他害怕。
忆秋剜了他一眼,滚开,狗男人!
秦流西取过朱砂符笔,在鼓身的符文上,重新画下了金光神咒,然后双手结印,喃喃地念着驱邪法咒:“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破!”
怨气冲天,又被金光打散,一道道怨魂从鼓中钻出,落在地上,一个,两个,三个……足有十六个,挤满了整个屋子,每个都是长相清丽年华正好的年轻姑娘,可是每一个都带着恶念的怨气,魂体不全甚至有些虚。
这其中一人,长相最为绝艳,也是怨念最浓厚的那一个,她吞噬了不少怨魂,使得她的怨气浓黑如墨,望之心惊。
在她身后,还有一道散着金光的生魂,有些呆滞,显然是因为离体过久又受了怨气侵噬而变得神魂不安。
“虚恭道人已经伏诛,灰飞烟灭,我送尔等去投胎吧。”秦流西看着眼前的女魂,淡淡地开口。
那长相绝艳的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激动,怨气大盛:“我等大仇未报,凭什么?”
第562章 这是个没心的
大仇未报,不想走?
秦流西看向那绝艳的女子,眼神不复刚才的温色,而是深如寒潭,深邃无波,没有多少情绪在其中。
代容被秦流西的眼神一扫,魂体哆哆嗦嗦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有些害怕。
她真是失心疯了,眼前的人有多可怕,从她以业火焚烧那虚恭时她不就是领会到了吗,哪怕隔着镇煞符,都感到神魂的震荡可惧怕。
可是,虚恭死了,真正害死她的人却还活生生的在这人世间上。
代容看向桌上的鬼鼓,想到自己被剥皮抽骨锻造了血肉做成这个鬼鼓,连灵魂都被禁锢在鼓内而不得超生时,怨气顿时一盛,双眼也涌出血泪来。
“我要报仇,他必须死,他得死,啊!”代容双手一张,浑身怨气变得血红,这要是变厉鬼的节奏。
“定魂咒。”秦流西打了一个咒诀过去,冷道:“看你死得凄惨饶你这一次,别逼我直接请鬼差把你强行锁走。”
一旦代容化成厉鬼,她这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神智一失,害了无辜的人,那这因果可得算在她的头上。
她无偿超渡这些怨魂就是她发大善了,并不代表她愿意沾些人命因果。
代容被道家咒诀压制住,一时化厉鬼不得,不禁死死地瞪着秦流西:“难道你要助纣为虐?也要和那些权贵狼狈为奸?”
“不,我懒得管你死活,你是要飞蛾扑火送死,还是要如何,都是你的选择。我是怕你连累我,害了不该害的人,那我将你从这里放出来就是我造孽了。”秦流西指着那鬼鼓,道:“你的命是命,无辜的人命也是命,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必要为你的仇恨而送命。”
代容唇一抿。
秦流西不再看她,只看向那些面露惶恐的姑娘,道:“想要去投胎入轮回的,站到右边来。”
众鬼没有动,而忆秋和鬼将军,呲溜一下就站了过去,还不住地冲着那些女鬼使眼色,快站过来,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大师,那万恶的虚恭道人真的已经伏诛了?”有鬼弱弱地问了一句。
秦流西睨了她一眼,道:“灰飞烟灭,如此你可还满意?”
那女鬼听了,露出笑容:“太好了,我愿意去投胎。”
她向秦流西行了一礼,然后站到右边去,她一动,陆续的就有人跟着过去,眨眼,就除了那叫代容的女鬼和那个傻愣的功德女。
功德女也想往那边走,却被秦流西叫住了,道:“你是生魂,肉身还在,过来。”
功德女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走了过来。
代容看所有人都愿意投胎转世,露出一记讥讽又发苦的笑:“罢了,你们不是我。”
她抚摸着鬼鼓,血泪不住地往下淌,她们都不像她,被做成了这鬼鼓。
秦流西道:“再哭,弄脏了我的地,就插瞎你的眼。”
血泪化怨气,落地成煞,屋子都冷飕飕的,烦不烦。
代容:“!”
这个恶人。
秦流西很累,随便供了一扎香烛,然后开始念太上救苦经超渡,又烧了一叠黄纸化为纸钱,如此念经三回,使得众魂都化去怨气,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紧接着,她又请来鬼差,舍了两个元宝,鬼差大哥就拽着一串鬼走进了鬼门。
鬼门关闭之前,有几个功德飞入秦流西的灵台中,使她不满的脸生动了几分,没白忙活。
秦流西又看向代容,就只剩眼前的老大难了。
老大难代容心中发慌。
她没想到秦流西是真的说请鬼差就请来了,超渡送走一条龙,都不带停歇的,气也不带喘,咔咔麻溜。
她看着秦流西,呐呐地道:“你,你要听听我们的故事么?”
“不要!”秦流西道:“你看这世间哪个是听鬼故事催眠的?天快亮了,我睡了,你爱咋的就咋的,就别去害无辜人。温馨提醒一句,虚恭死了没错,长川伯府现在有个泰成真人坐镇着,你就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吧。”
代容:“……”
你表现得这么平淡,我还有什么氛围化厉鬼复仇!
秦流西给代容打了个符咒,又把功德女的魂儿收到了玉瓶里去养着,就自行去睡了,她是真的累困。
代容看秦流西当真不管她了,不由有些茫然无故,蹲下来呜呜地哭出声。
房内,秦流西吼了出来:“滚长川伯府里去哭。”
代容只能捂着嘴巴,无声地呜咽,这是个没心的。
秦流西几乎沾了枕头就睡,压根不怕代容做什么。
代容听着里面没了动静,便悄无声息地飘了进去,坐在秦流西的床头,抱着膝盖,回想着自己的惨痛经历。
她本出身官家,是一个罪官的官家小姐,因为父亲贪污受贿被查处,圣人判处家中男子斩首,女眷则是没入官妓,她本就生得绝艳,一入贱籍,还没开始接待恩客,就被长川伯府报了个因病而死的缘由,给秘密买回去了。
她还有些庆幸,被这样的勋贵买回去,哪怕为奴为婢也总比千人枕万人骑要强吧。
但原来,有些地方远比那花楼更可怕,也更肮脏,有些人,一脸的道貌岸然而无害,却比谁都要残忍。
那长川伯府里素有贤名和才名,人人称颂的文渊公子,谁曾想私底下是个极阴暗可怖噬杀的人。
他喜瓷,尤为喜欢美人,他利用自己的贤名,引诱了一个个家境贫寒或无依靠的少女,落了他手,他竟用她们的骨血融入骨瓷中做成那精致的美人瓶,魂魄则被虚恭拿去炼鬼,避免那些少女寻仇,而自己被他看中,同样如此。
只是,自己更惨的是,有一个纯阴八字,骨肉和皮被虚恭道人用以制作极阴的鬼鼓,再禁锢那些灵魂,日夜厮杀,使得本就充满的怨气的灵魂怨气更大。
“虚恭死了不假,可文渊还活着,他必须死,他是比恶鬼还要恶的罪恶之子!”代容幽幽地道:“这样浑身罪孽的人不死,我这灵魂转世也不能安,她们恐惧那文渊,我却不怕,我要他死。”
怨气,在屋内弥漫。
秦流西睁开眼,微微侧头,代容已经消失了。
第563章 这小神棍比我还嚣张
代容去了哪,秦流西没管,却在她不注意时,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丝念力,然后把功德女给叫了出来。
“你是谁?家住何处,可还记得?”
功德女长了一张圆脸,大概十四五岁,眼睛也是圆圆的,整个人也有些圆润,可秦流西问话时,她却是眨了眨眼,不说话,有点傻的样子。
秦流西皱眉,心念一动,仔细凝目看去,却发现这个姑娘的魂魄不全,人有三魂七魄,她却少了一魂一魄。
秦流西顿觉头痛和感到麻烦,叹道:“没了一魂一魄,可这灵魂却已然纯净有灵性,还带着这么厚的功德金光,你这是做了几世的善人啊?”
她重新把功德女收在了养魂瓶中,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飞快地走了出去,带上滕昭,她要去看状元游街了。
师徒俩一出门,就被人堵住了。
“可算是堵到你了,你这个小神棍叫小爷我好等。”
沐惜顶着一身红衣顶着两个大黑眼眶冲到了秦流西面前,十分哀怨地看着她。
秦流西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小霸王怎么会在这?
“你别说不认得我了啊,这还半年没到呢。”沐惜尖声大叫。
秦流西挖了挖耳朵:“听得到,你声音可以放轻点,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等你啊,你这小神棍忒不厚道,来京了咋不找小爷?”沐惜很不满。
第2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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