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夫人说了一番场面话后,就提到了西北那边,说自己也给丁知府递了话,找一找同年往那边递些关系,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到了秦老三断臂残疾的话题,说带了些药材来让送过去,也表示心意。
秦老三残了的事,家里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秦老太太听了这消息,当场就惊得摔破了一只茶杯。
丁老夫人还假惺惺地说爷们最重要,打点也需要银子,就提到那个铺子,她可以做个中人给卖个高价。
谢氏说得唾沫横飞,道:“母亲当时就气坏了,当即就把丁老夫人给刺了一顿,然后丁老夫人就告辞了,结果她人还没完全出府门,母亲就倒下了。”
“真是可耻。”秦梅娘愤怒地一拍桌子:“让人来咱们铺子捣乱不说,还亲自来刺激母亲,丁家真真叫人好不恶心。”
谢氏蹦了起来:“他们还去铺子捣乱了?”
她当然也知道如意斋现在的生意不错,时不时还有些蜜饯那回来当零嘴,她是很乐意见到的,因为生意好,就代表有进账,以后公中才宽裕,她们说不定也能重新过上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好日子。
现在丁家恶狗抢食,不就等于在她兜里抢钱么?
王氏双拳紧捏,咬着唇,气得身子直颤:“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换了别人,也就罢了。可丁家,偏偏是受过秦家恩的丁家,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吸了一口气,问顾氏:“丁家送来的东西在何处?”
“礼单在这里,东西还放在偏院。”顾氏打起精神,从袖子里拿出礼单。
王氏接过来,看也不看,对秦梅娘道:“你去铺子里,每样蜜饯都装上一点,包括那云糕,都装一匣子。”
“是。”
谢氏不明,道:“大嫂,你不是要以德报怨吧?还要给他们送东西吃?他们也配?”
“他们自然不配,可他们不是想要咱家铺子吗,还不惜亲自上阵,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得亲自登个门,好叫大家都知道咱们是懂礼节的。”王氏冷笑。
秦流西挑眉,王氏这是要搞事情呀!
王氏见秦梅娘去了,这才又看向秦流西,问:“老太太这身子,养着就行了?”
秦流西点头:“必须得养,另外也不能再添郁结,她眼下这般完全是因情志所伤而起,气血并走于上,阴虚于下,痰火上壅,神气无根,才突发脑卒。要不是及时用药和针刺,她便是醒来,只怕也得半身不遂。”
虽秦流西早就在内说过,可如今再听她这么说,众人均觉得凶险不已。
几个小的则是呆愣愣地看着秦流西,见她说得一板一眼的,跟那些老大夫也没两样,心情不禁有些奇怪。
大姐姐(大表姐)是真的很会医啊!
她不是更熟驱邪捉鬼的吗?
“那就只能养着了。”王氏说道:“丁嬷嬷如今年纪也大了,照顾老太太多少会力不从心……”
谢氏心一跳,不会要她们来吧?
“母亲说的是,丁嬷嬷身体确不算健朗,除了菊儿,还得旁人搭手。”秦流西接上话,看向谢氏以及秦明珠她们,道:“就由二婶和几位妹妹侍疾尽孝吧。”
秦明珠险些一晕。
为什么要她们侍疾?
谢氏也是想到老太太失禁的样子,满心不愿,道:“我们也不会伺候人啊,大嫂,是不是买个丫头比较好些?”
秦流西一拍桌子:“你们回来的时候一无所有,现在宅子里有两三个粗实丫鬟,不用你们挑水洗衣做饭,还想如何?母亲和大姑母都在铺子忙活,你们每日都闲着,只是让你们侍疾,二婶就说买丫鬟,是看着铺子生意起来了,家里不缺银子了?”
“我哪有?”
“二婶,四弟的束脩要交,府中嚼用要银子,西北打点更不说,那才是大头,还是你想二叔也得断一臂才高兴?”秦流西斜睨着她:“又或者说,二婶根本就是不孝,不想侍疾。”
“你别含血喷人。”谢氏跳了起来,声厉内荏地道:“我也没说不侍疾,这顶不孝的帽子,你休想扣在我的头上。”
“那就行了。”秦流西又睨着秦明珠她们:“平日里,老太太也没少疼你们,侍疾尽孝这样的事,想必你们也不会推辞吧?”
宋语嫣连忙拉着妹妹说会尽孝,秦明珠也强笑着说自然不会推搪。
秦流西满意了,看向王氏道:“母亲要出门时,叫上我一道。”
谢氏看着她无事一身轻地走了,快气炸了,她们侍疾,她呢?她难道不是做孙女的?
第442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王氏处理好家中诸事,便让李成赶了马车,带着秦流西往丁家的方向去。
“母亲打算如何回礼?”秦流西好奇地问。
王氏道:“打是打不过,势也没人强,只能耍耍嘴皮子,图一时口舌之快了。”
秦流西眉梢一挑,曲起手指掐算了下,道:“那我们就等到申时二刻,东南的方位叫门,会有意外之喜。”
王氏早就注意到她掐算,说道:“这是卜卦?”
秦流西点头:“卦象是这么显示,那个时段,到那个位置,事半功倍。”
王氏心头一荡,想起秦老太太,忍不住问:“你相面如此厉害,可相到老太太有今日之祸?”
秦流西摇摇头:“我只能看出她有子伤,却不知是谁,但再看你和二婶她们,就明白了。这事我早就知晓,只是我没提。”
王氏更是意外:“你早就知?”
“大概三叔出事恰好就看过她和三婶的面相,对得上。”秦流西道:“西北路远,便是我算得出,却改变不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身残远比丢命来得更容易接受一些。”
王氏听了这话,心咚咚的跳了起来:“那你三弟……”
“他一切安好,母亲你眼下子女宫微凹,细纹隔远,是和子相隔甚远的相,但终会重逢的。”
王氏险些掉下泪,擦拭了一下眼角,问:“你祖母的寿数,你可窥得?”她说到这,又摆手道:“罢了,泄露天机对你总是不好,不必掐算。”
秦流西轻叹:“她寿数不长。”
王氏的心沉了下去,看出马车窗外,呢喃道:“若能支撑到他们回来,倒也能瞑目了。”
秦流西没接这话。
马车一片寂静,到了申时二刻,车子到了丁府,东南方位,也有一个角门。
王氏下了马车,秦流西落后一步,也跳了下去。
“李成,去叫门。”
李成上前,拍了拍门就退开。
秦流西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蹲在她们胡同的一个乞丐,也荡在这边来了,她向那乞丐勾了勾手指,指了一下墙边。
那乞丐也是个机灵的,当下就去她所指的位置蹲着装死。
“什么人呐。”门房有小厮的声音响起,门发出吱呀一声,开了。
那小厮看着王氏她们,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谁呀?”
秦流西眼尖,听到马车声传来,并且很快就出现在视线之内。
“母亲,说吧。”
王氏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我乃八井坊八喜胡同秦家的大太太。”
“八喜胡同秦家?”小厮想了下:“那不是罪臣光禄寺卿的老宅,你是那长房太太?”
“是。”王氏眉目不变,道:“承蒙天恩,罪不及妇孺发还老家,从前想着知府大人拜家翁为先生,特来投贴拜访,却不想贵府事忙而不得见。”
小厮突地有种不妙的心情,又瞥见自家府中的马车回来了,连忙撇下王氏,迎上去。
车内,跳下几个衣着华贵的少爷,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刚才王氏的声音挺亮,他们都听到了。
秦流西一看,垂眸笑了,是那丁家公子,也是丁知府的儿子,那几个,该是他的同窗,不错。
丁永良看到王氏她们便问小厮:“怎么回事?”
“公子。”小厮上前,禀明了王氏的身份。
丁永良一听是罪臣家眷,眉头皱了下,却也知从前家中和秦家的一些渊源,便笑着上前,向王氏行了一礼:“原来是秦家夫人,是来拜访祖母的么,快请入内。”
王氏看到他,视线扫过那几个学子打扮的华贵少爷,淡淡地道:“贱足并不敢踏贵地。昔蒙丁老夫人仗义,特意送了药材到我家中并告知我家老太太关于西北我家老爷等人的消息,委实惶恐不敢受。”
秦流西此时故作气愤地道:“母亲,分明是他们不安好心,明知祖母挂心祖父他们而身体不好,却还特意上门说三叔残了的事。如今祖母犯了卒中卧床昏迷,您何苦和他们客气?”
她剜向丁永良,道:“要是我祖母有个什么好歹挺不过去,丁家就是害我祖母的刽子手!”
被咒的秦老太太:你真是孝出强大!
丁永良的脸色变了,身后传来细语声,是他的同窗。
“西儿!”王氏嗔了秦流西一眼:“休得胡言,丁老夫人也是好心,知道这事后还想着帮我们打点好让你爹和叔叔们好过些么?”
“好心就不会投贴几次避而不见了。再说打点,让我们把铺子卖了她然后拿那个银子去打点么?”秦流西不屑地道:“那铺子,是我们一家子老弱妇孺安生立命的小铺子,让人来铺子捣乱生事不成,又来软刀子捅,我看八成是故意的。”
“你这孩子……”王氏故作无奈,看向丁永良道:“这孩子没在我身边教导,直言直语不懂转弯抹角的,丁公子莫要见怪。”
丁永良气得捏起拳头,这两人分明是在唱双簧,当他是傻的不成?
“都是一场误会,秦夫人不如入府再说?”丁永良好歹还想着自己的同窗在场,勉强维持笑容说。
“进去,都不知道有没命出来呢,可不敢。李成,把东西都搬出来。”秦流西又一副任性的样子。
李成便把马车内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放到门口处。
王氏温声道:“丁公子,这些药材恕我们不敢受。另外,贵府既然喜欢我家铺子的蜜饯糕点,我也送了些过来,请老夫人笑纳就是。西儿,我们走吧,你祖母也不知醒了没,得回去侍疾了。”
“醒得来便罢,醒不来……”秦流西冷笑,斜睨着丁永良:“杀人诛心刽子手!”
丁永良黑了脸,看着秦流西的脸,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道:“慢着,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秦流西如今作女装打扮,身材纤长,可这脸,有些盛气凌人,尤其斜眼看人的时候,不可一世,这样的脸,他分明在哪见过来着?
可秦流西却不理他,扶着王氏上了马车,又传了一道密音入那乞丐耳中。
丁永良也没法细想了,因为那几个同窗默契地说想起还有论策要做,赏雪下回再说,先告辞了。
他看着丁家马车后面的那辆华贵马车,里面的人始终没下来,马车却是调头要离去了,不禁心一突。
第443章 丁家走了一步臭棋
王氏上了马车,吁了一口长气。
“我本想看看附近可有什么流民乞丐的拉两个来听戏,却不想遇到别的人,那几个学子是丁家公子的同窗?”王氏看着秦流西,心中舒畅。
秦流西点头:“而且,有一个在马车里,不曾下车,那马车隐有一股祥瑞之气,我想里面的人非富则贵,将来必有大作为。”
第2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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