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嫌屋里憋闷,想凑个热闹,没想到看到了这个恶人。
现在瞧见晋王微抿的薄唇,她面皮还忍不住飞红,满脑子都是它昨晚沾着潋滟水光的样子。还有那双清冷漠然的眼,烧起的能吞噬人的情/欲。
撄小宁!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撄宁赶不跑脑子里的画面,又生气自己满脑袋苟且之事。
当真是被带坏了。
她干脆气势汹汹的敲了自己脑袋一下,转头欲回到席面上。
谁知她刚回过头,为首的马蹄声便停住了。
宋谏之攥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扯,似有所感的抬头看向戏苑的窗口。
却只瞧见了一个做贼心虚的后脑勺。
撄宁刚刚起身,周氏便紧跟着站了起来。
她目光遥遥睇过去,瞧见了街道上缉私营的大旗,出门前老爷就同他说过,晋王今日会带人清缴盛家暗地的私盐。她心中有了猜测,却装作不知,笑着问道:“外头可是有何新鲜事,引得王妃驻足相看?”
撄宁甩甩脑袋,想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却忘记身后还有人。
正巧周氏问了这句,她没法子为自己的犯蠢行径解释,便顺着说了下来:“没什么新鲜事,继续饮茶吧,”
饮到地老天荒最好,她再也不想回那劳什子的州衙内院了!
奈何她刚抬脚往屋里走,周氏却耐不住了,一个扭身,以不符合她端庄做派的迅捷,来到了窗边。
话里颇有些打趣的意味:“王妃同妾玩笑呢。”
她目光往下一扫,看到晋王那张脸时,神情顿了下:“这是……晋王殿下?”
跟在她身后的青红也故作不经意的往楼下打量,心旌神摇都写在失神的眼中。
而撄宁还在暗暗惊叹,这蛇一样灵活的扭身,野狼般迅猛的速度……孙夫人该不会是个练家子吧?
“王妃?”周氏催促出声。
眼见晋王妃一脸怔忡,她心中成算更盛,也顾不上什么徐徐图之的手段了。
谁家里不是夫郎做主?晋王妃便是再不情愿,只要晋王看中了,她也没法子。
撄宁被催的醒了神,点头道:“是晋…是王爷。”
她临时转过话头,悄悄瞄着周氏的神情,晋王听上去有些生疏,她们这两不相干的契约关系,可不能叫旁人知道。
谁知周氏求成心切,竟也没注意。
“说来是妾的不是,竟耽误了王妃这么久的时间,”晋王虽勒停了马在外等着,但对个不如意的王妃,又能有几分耐心?周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语速都快了两分:“今日不耽误王妃了,王爷还在外等着,妾送您下去。”
“倒也不用……”撄宁背着身,都感觉自己后脑勺要被那厮的眼神戳个窟窿,更不情愿下去。
周氏却当没听见,殷勤的叫下人开了门。
撄宁好似那被赶上架的鸭子,只想让活阎王捉紧时间走远了。
她心有不甘的往外瞟了眼,被直直盯着她的宋谏之逮了个正着。
‘下来。’
宋谏之逮着她贼兮兮的眼神,无声开口。
撄宁还想装没看见,余光便见那恶人微挑了半边眉。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她心中默念几遍士可杀不可辱,刚硬气起来,又抬手贴了贴发红的脸,思绪一岔,深觉她这颗聪明机灵的脑袋,要分家岂不可惜。
于是将刚才的豪言壮志忘了个干净,一梗脖子,视死如归的下楼了。
戏苑二楼至大门,铺了条单独的弯廊,一路蜿蜒,能着遍院中景色。
走到正门的当口,一队三人,身着湛青衣袍的男子从后院走来,大约是把后门摸进来,直冲着她们而来。
撄宁视线微凝,她倒不觉得孙府能做出当着晋王面打他脸的营生。
她虽然和宋谏之算不上情深义重,但明面上也是正儿八经的晋王妃,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估摸着是来寻孙夫人的。
不经意间把自己骂了的撄小宁,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视线微错,落在了为首之人的腰间。
小儿巴掌大小的黑玉腰牌摇摇晃晃,并不扎眼,却令她立时寒意丛生。
短短一条弯廊,人人各有各的心思。
眼看就要到正门口,周氏甚至看到了晋王所骑黑骊马的下半身,撄宁却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她不由得开口催促:“王妃?”
撄宁低低‘嗯’了一声,微敛着眸,冲又往门口走,脚步却比之前慢了许多。
周氏三步并作两步,抱着孤注一掷的打算,冒犯的走到她前头。
青红也紧跟着走了过去,错过撄宁身边时,她嘴角抿出个笑,快得风都抓不住,眸中精光微现。
无声的宣战。
身后三人不识得撄宁,只当晋王妃已走,这人是孙夫人的闺中好友,便连礼都未行,直直略过了,甚至和明笙打了个错肩,装的她轻微一晃。
撄宁却还是那副不急不慢的架势,被所有人落在身后,也没见半分羞恼,只整了整略宽的袖口。
那厢,孙夫人已重新收拾出了她那无懈可击的笑脸,行了个礼。
“妾孙府周氏,问晋王殿下安。”
宋谏之目光在她身上一点,半分波澜没有,也未应声,下巴微抬,视线便又凝在了充当小尾巴的撄宁身上。
这下,他眼中才浮了点碎光,开口就是懒洋洋的戏弄:“腿这般短?谁都撵不过。”
撄宁的心中正扑通扑通敲着小鼓,袖口藏的那块黑玉腰牌往外渗着凉意,眼下被宋谏之奚落了,正得了个遮掩的由头,便气呼呼的嘟着脸,小声嘟囔:“你厉害你腿长,跑得比撵兔子的猎犬都快,满意了吧?”
她嘴上不自觉吊起了油瓶,往门口一杵,不肯往前走了。
宋谏之前损她是缩头乌龟的仇,她还记着呢,骂他是小狗也算反击了。
“过来。”
只见宋谏之眉眼一压,说生气不像,说高兴,更不像。
语气招猫逗狗似的,修长干净的指节却点在了缰绳上。
没人知道他这双干净的手,今日执剑葬送了多少人命。
撄宁却看出,这是他打坏主意时习惯的小动作。
她后知后觉的缩缩脑袋,也顾不上孙夫人瞠目结舌的表情,巴巴的往前走了两步。
街上这么多人,他总不会……“疼疼疼,疼呀!”
撄宁刚走到黑骊马旁,就被他高高在上捏住了后颈。
温热的掌心卡在她后颈上,用了两分力,揉捏着,又疼又痒,说不出的难受,却平白激起一片酥麻。
昨晚,也是这双手,从后颈捏到脊背,最后不容抗拒的分开她的双腿。
撄宁像被抓着耳朵的兔子,闹了个大红脸,只能转着圈的躲,低低的嚷出声:“错了,错了…我再也不说你是小狗了。”
结果捏在后颈的力道更大了,骨头都要被捏软。
她只恨自己是个直肠子,嘴比脑子快,本来还能狡辩一通的说辞,这下直接点明了。
躲是躲不过的,撄宁也算摸透了这个幼稚鬼的坏脾气,惹他不高兴了,哪管什么场合不场合,做事全凭心意,比小孩都任性。
但她撄小宁是个宽厚大度的,懒得跟他计较。
她一边夸自己,一边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瞪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卖乖:“我错了…唔……”
她抬头那一刻,颈上力道失了分寸,捏的她忍不住呜咽出声。
宋谏之眼神霎时变得骇人,脸色也沉了下来。
下一秒,眼前视线一暗,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拦腰抱起,骤然腾了空。
撄宁被他揽在腰间,腰鼓一样吊着,下意识蹬了蹬腿,有些滑稽,但没人敢笑。
“青蛙么你?”
换你被吊着腰试试!
撄宁歪着圆脑袋,瞪了活阎王一眼。
没成想头一偏,上半身失了重,险些歪成倒栽葱。
宋谏之将人提到马背上,圈在身前。
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撞进耳中:“安分点,别作妖。”
什么是倒打一耙,撄宁这下可算见识了。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他还这般厚颜无耻,红口白牙一翻,将黑的说成白的,她属实被晋王殿下的厚脸皮惊着了。
“你指鹿为马!”她口不择言的反驳,想把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解开。
宋谏之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你自己骑?”
两人身躯紧贴着,她甚至能察觉到少年说话时,喉结滑动带起的震颤。一个骑字成功让撄宁立时红了脸,耳朵也烧起来。
她知道他说的是骑马,但是他昨晚……
而且她都不会骑马,只能被马驮着跑。
明白他是故意戏弄自己,撄宁憋红了一张脸,紧紧闭着嘴巴,气鼓鼓的不肯吭声了。
宋谏之哼笑一声,握着缰绳的手微抬。
马踏前蹄,门口却传来一道声音,想叫住他。
“晋王殿下……”
第61章 六十一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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