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岳玄林疾步赶入明德宫,将顾长思往后一揽,代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长思大病初愈,还未将养好,病中高烧,难免胡言乱语污了陛下清听,臣这就带他回去,好生教养,必不敢再打扰陛下。”
宋启迎直接将一卷书砸了过去:“滚!!!”
顾长思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被摔得折页的书本,脚下生风地走了。
他刚出去没走几步,就被岳玄林拉了一把,左腿那一伤伤了根基,顾长思体质本不差,经此一祸后再也经不起折腾,稍微见风就容易出毛病,故而岳玄林也不敢拉扯他太厉害,只让他堪堪站下了。
他绕到顾长思面前,满肚子话到嘴边,最后都被顾长思那无所顾忌的神色堵了回去。
两人对峙着在宫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岳玄林先败下阵来:“长思,心病易生心魔,会毁了你自己。”
顾长思目光四处游离,飘向没有目的的远方:“是吗?求之不得,甘之如饴。”
“非要如此吗?”
顾长思没有回答他。
回到玄门,岳玄林一言不发地进了祠堂,像是心照不宣地知道某些事情,等到门一关,光影都黯淡下来,岳玄林才闪身进了一道暗门,与外面的牌位山不同,这里只有两座牌位,纤尘不染,看上去总是被擦拭。
他净了手上了三炷清香。
“长思的心魔愈发重了。”烛火悠悠,岳玄林站在刚刚供上的香前,面对着的赫然是淮安王宋启连和淮安王妃顾令仪的排位。
“……王爷,王妃,是玄林没有照顾周全,可事到如今,我不能看着长思自毁。”他的手指在左腿上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您泉下有知,应当也能明白臣的良苦用心。”
“师父。”秋长若在祠堂外面恭恭敬敬地一拱手,“我听小厮说您找我。”
岳玄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闪身去了外面,沉吟着站定,方道:“长若,进来吧。”
穿着素色衣衫的姑娘低着头,岳玄林转过头来,就知道她在哭。
这几天玄门上下士气低迷,顾长思虽然能够下地走路,但那伤口和了无生气的模样看着也让人心里揪着疼,秋长若又是他的主治医师,每天要看无数次。
“我从南疆找了个人,托他给我送回来一些东西。”岳玄林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会儿去给长思送药的时候,把它带上。”
秋长若一怔:“……南疆……?”
她抬手拿过那个白瓷瓶,刚刚打开个缺口,就被里面一扫而过的尾巴惊了一跳。
蛊!
“师父!?”
“顾长思已入心魔,为师必须帮他斩除祸根。”岳玄林的表情冷硬如铁,“忘记,是最好的选择。”
秋长若捧着白瓷瓶的手直哆嗦:“不要……不要吧……师父,那是大师兄啊,长思忘了他,那是……那是十年的情意啊,十年哪。他不会同意也不会服下的。”
顾长思还没及冠,霍长庭在他人生中占去了一半还要多,忘记是好的选择,但要将它拿掉,与剜心何异,又与剔骨何异?
“我不是在商量。”岳玄林想起顾长思今日种种就觉得后怕,“这是玄门令,凡玄门弟子必须接令,不得有违!”
“师父——”
“他被仇恨蒙了眼睛,我总不能看着他往深渊里跳!他这个样子,就算去了北境,你以为陛下能饶他到几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顾长思现在口无遮拦、行无顾忌,去了北境只怕要更无法无天。”岳玄林痛心道,“不如此做,能怎么办!”
秋长若沉默下来。
“忘了吧,尘归尘土归土,起码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去北境,我也会告诉陛下长思伤重、忘了一切,也让他少些猜忌和担惊受怕,这样日子才过得下去啊。”
*
秋长若带着蛊和苑长记、封长念一起来到了顾长思的屋中。
午睡方醒,顾长思坐在床上发怔,正午的阳光透过轩窗洒了一片亮色,他盯着那亮色出神,不过一会儿就觉得眼酸,用手背抵着闭了闭眼。
秋长若他们就是这时候敲门进来的。
“祈安,我们有些事找长思,这儿不用你守着了,也去歇一会儿吧。”
祈安对秋长若的话不疑有他,但见他们三人面色凝重,以为是什么大事要商讨,连忙离开了。
顾长思放下手:“姐,你们来了。”
“嗯,来给你送药。”秋长若打起精神,露了个笑容出来,“最近怎么样,腿好些了么?”
几人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秋长若那笑容有多勉强一眼便可知,再加上一向聒噪的苑长记都不出声,顾长思敏锐地眯了眯眼,目光放在那碗看不出底色的药汁上。
他动了动手指,抓住了被褥:“……我午饭后便吃过药了,这又是什么药?”
“就……帮助愈合伤口的药,我是大夫,自然知道药力轻重,加一次药有利于身体恢复。”秋长若慢慢靠近了他,“喝吧。”
顾长思目光下瞥,乌黑的药汁映着他审视的目光,他动都没动,反而防备道:“从来煎药都有味道,怎么这碗药寡得跟水一样?”
“不过是药材的原因……”
“长若姐,”顾长思盯着她,“这到底是什么?”
秋长若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眼睛就先红了。
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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