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隅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腕依旧横在云光启的面前,却挑了眉看云落:“云少校又不怕我跑了?”
“一份许可两人进出,你当然可以跑,你跑了我回不来,你也会被联邦一直追踪...”云落一声轻笑,笑得有气无力,“不过没关系,大不了像你说的,拉个陪葬的一起去死,黄泉路上就算打起来也不算孤独...怎么都可以,我一定要去见陆安歌。”
这显然不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毕竟云落也不敢真的信誓旦旦地向云光启保证,弥隅一定会跟着自己怎么离开就怎么回到军队来。
他甚至觉得,趁机一走了之才是弥隅更可能做出的事情。
但事发突然,他没有充足的时间做一套能够应对所有突发情况的planb。
不给自己留退路,这不是云落一向的风格。
显然云光启和弥隅同时认知到这一点,一齐向他转过来,无声地凝视。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去见上陆安歌一面。哪怕消息说故人已逝,哪怕自己去得太晚,再相见时对方已是一抔长眠在地底的黄土。
云光启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几眼,最终还是在已经签好的文件后加上弥隅的名字,传到弥隅的通讯器上。
他永远也忘不了云落离开办公室前回头望过来的那一眼,一片黯然,像蒙上了一层灰雾。
被这样的雾气遮罩的瞳仁,看不出一丁点的情绪。被强制解除连接那一日里流露出的所有愤怒和不甘,似乎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化为云落眼底一捧了无生机的尘土。
“是你们害死了陆安歌。”他头也不回地说,而后摔门离去。
云光启陷在办公椅里沉默,良久,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着心口从军装里兜抽出一条帕子,从嘴边捂过又松开,一片鲜红。
s区与a区的接壤处有一座山,没多高,两个区域分居山的两边。只不过s区可以任意上下,a区的山脚却警戒遍布。
军队的陵园就坐落在山上,曾在大小战役中牺牲的士兵数以万计,都在此拥有一席之地。除了死者家属及军官,任何人不得入内。
只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那些拔地而起的石碑下,不过都是一座空冢,最多放几件生前的遗物,算作念想。
逝者都成了头顶的星星,又怎么会埋进土里。
云落将一束新鲜白菊置于一座崭新的碑前。碑上的字才刻上去不久,缝隙里还残留着白色石屑。他半蹲在地上,伸手将那一层白蒙蒙的粉尘抹掉。
石碑正中是一张极其端正的遗像,这是弥隅第一次见到陆安歌的模样。
板正却邪气,弥隅下意识以貌取人。那副眉眼太过凌厉,只是区区一张照片,强硬的信息素却仿佛要溢出来,与他水火不容。
照片里的人军装穿得笔挺,头发剔成了没一指宽的板寸,眼神与云落有说不出的相似,固执、冷峻,仿佛杀人于无形。
怪不得能和云落做朋友。
看得久了,弥隅终于看出两人眼神之中的区别在哪里。云落是水,硬的时候冻成坚冰,软的时候化成一滩,弥隅少见他那副模样,却十分肯定。
陆安歌的眼神,分明就是无所畏惧的石,外壳硬,内里更硬,一拳砸下去,必让人流血破皮。
他耳垂上有一个黑点,弥隅以为那是耳钉。想想这东西又不太会出现在联邦军队里,于是只当是一处泥点不小心溅到了碑上。
总之他当下觉得,能和云落成为搭档的人,不该这么轻易地就死去。他冷笑一声:“或许这下面根本就没埋着陆安歌呢。”
从陆安歌叛国开始,到莫名离世,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却都是云光启的一家之言。这其中疑点重重,云落不是没有怀疑过。
只是那只放着他们三人合照的金色怀表从未离过陆安歌的身,却由云光启亲自交到了他的手里,又令人不得不信。
在他思索间,弥隅的发言愈发大胆起来:“要是怀疑,打开确认一下不就好了?”打开什么?墓碑吗?
云落怔在原地,这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掘人坟墓,天打雷劈。如果陆安歌真的埋在里面,就挖坟这一件事,他万死也难辞其咎。退一万步讲,就算这真的是一座空坟,这样的做法也未免太过粗鲁野蛮。
联邦上下五千年,死去的先知从外星系诈尸归来,都不会有人教云落这样做。
他瞠目结舌,价值观框架应声碎裂。
要将一件没发生过的事粉饰成真的,藏得再好也必然要留下痕迹。能查明这件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云落不愿意选择这样一种最不体面的方式。
他将转身要去寻找工具的弥隅拉回来:“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这就没人性了?我在f区埋过多少人,就一样挖过多少人。这算什么?”他看了一眼那座碑上的黑白照片,“你不是想知道整件事的真相?我只是帮你找个最直接了当的办法而已。”
云落的头垂下去,摇了摇:“总有其他的办法。”
“行,”弥隅从善如流,将才找到的一根粗木棍丢到一边,问道,“陆安歌的信息素是什么?”
云落不解:“你问这做什么?”
弥隅对他的防备也只是耸耸肩,不以为意:“这附近可什么信息素也感受不到。”
云落大致明白过来,弥隅这是企图通过信息素来佐证「这下面根本没有埋着陆安歌」的假设。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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