嘠珞说完,颇为不好意思的扣了扣手指头,像是觉得指使病人做事,实在没脸。
好在孙九全并未怀疑,提出任何异议,只问了她几句公主的喜好,便应承下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不等嘠珞去催,孙九全自己已捧着一盏河灯来请容淖过目了。
“除了精细些,没瞧出什么特别的。”容淖漫不经心扇扇香炉里飘出来的缕缕幽香,睁着眼睛说瞎话,“竟丝毫不见改良软硬二翅纸鸢时的灵性,莫不是……”
莫不是改良纸鸢根本不是他的主意;莫不是他在敷衍了事;莫不是……
总之,容淖这个停顿十分微妙。
孙九全面色胀红,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一阵闷咳,哑着嗓子费力道,“奴才愚钝,这就下去改过。”
孙九全走后不久,容淖便病倒了,咳嗽不止。
太医诊断后,说她本就体弱,怕是无意间过了病气。好在算不得严重,服药休息几日便好。
皇帝闻讯后,难免迁怒到让容淖染病的孙九全身上,本想着人狠狠打孙九全一顿,好在容淖及时求情,说他彩扎手艺出众,能为中元节扎出别致的河灯。
皇帝给容淖面子,言明若孙九全的手艺活能让公主满意,此事便作罢。若不能,便新账旧账一起算,赏两顿板子。
中元节前两日,北巡队伍经过连日赶路,终于抵达旧都盛京。
容淖的咳嗽不见好转,反倒越发厉害了,整个人的气色明显萎靡许多,有一日手绢上竟咳染了血。
皇帝见状,怒不可遏。先把御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又让人把孙九全抓出来打了一顿,不由分说直接赶到盛京附近的破落行宫去了,怕他再传染给其他人。
孙九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离开之时可见凄惨形容,看得嘠珞直叹气。
“公主,孙九全也弄走了,你这‘病’是不是该好起来了?”嘠珞问道。
“不急。总不能他前脚走,我后脚立刻康复。若真如此,春贵人怕是会恨不得食我血肉。”容淖把玩着孙九全留下来的河灯,顺手点燃,似随口问道,“对了,我的药还有多少?”
“公主近几日为了装病都没好生服过这药,真弄得像染了病一样,那日还故意咬破舌根装咳血。”嘠珞抱怨过后,这才答道,“只剩五粒,该重新开方炮制了。”
“唔……等中元节后吧。”容淖轻轻吹灭河灯。
第21章
道家称七月半为中元节,佛教则称其为盂兰盆节,很为时人看重,一般持续数日。
其意也逐渐从慎终追远、普渡施孤,演化为存亡俱泰的民间节日。
家家户户设食祭祀、诵经作法。祈求先人庇佑,消疫病、保家宅,万事平安。
是以七月半当日起,不仅皇寺莲花净土实胜寺兴建起了盛大道场,盛京城中乃至国中各地寺庙,皆是香火鼎盛,规模十分盛大。
但凡本朝皇家大祭,女眷要么没资格入祭,要么由太后或皇后主持着与男子分开祭祀,中元节亦是如此。
太后领着一干后妃、公主、贵眷虽随御驾亲至了皇寺,但从始至终都是拘在内殿佛前点灯念经祈福。
隔着幽寂的中庭以及三进佛殿,外大殿正前方广场,皇帝领着一干王公大臣做道场的动静清晰入耳。
铜钟神鼓,梵音吟诵,遮过檀香缭绕间女眷低喃的祈祷。
两相对比,高居内殿正中的金身佛陀,似乎都笼了一层寥落冷寂。
八公主很是眼馋外大殿的热闹,悄悄后仰换了个省力的跪姿,趁机悄摸嘟囔。
“跪了这许久,天光仍旧不见暗淡,也不知何时天黑能去放河灯。我听说民间有些地方过中元,先是女子下跪叩拜祭祀,再轮到男子的,风气全不似我们这般拘束。咱们女眷只能圈在内殿念一日的经,到晚间放河灯时才能得片刻松快。”
诚如八公主所言,宫规拘谨,等级森严。
是以,跪拜颂佛的位次也是有讲究的,依据尊卑而定。
她们这一排,便只跪了三位随行的未婚公主。五公主居中,容淖与八公主各居左右。
八公主与五公主素无交情,甚至有些敬畏这位五姐,她这一大堆拉拉杂杂的嘟囔抱怨自是说给容淖听的。
她跪佛诵经憋了大半日,实在无趣。也不管容淖没有应声,逮着空子,忍不住多念叨几句。
“咱们中元惯常是祭祖后放河灯,以恭送祖先魂灵返还地府。但我宫内小太监闲侃是曾说过,在民间有些地方,中元送返是不放河灯的。而是在祭祖后烧‘包’,还要任由稚童去各家地里偷取最合心意的瓜,雕刻成船的模样,与‘包’一起焚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风俗讲究,唔……反正听着十分有趣。”
容淖连日身体不适并非全然假装,来皇寺跪经这大半日已是强撑,无心力与八公主私语,闻言只在心中轻哂一句。
倒是居中的五公主,出乎意料的搭了八公主的腔,嗓音如含了冰片,“你只是觉得偷瓜有趣罢。”
五公主一语中的,同时道出了容淖与八公主的心声。
八公主顿时噤若寒蝉,双目一闭,不敢继续叨叨。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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