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情人?
他们好像不是这关系。
她喜欢用漂亮话搪塞别人,所以“又复合了”,只是她临时用来搪塞褚尧的假话。
她搪塞成功了,此后一连几日,褚尧都没再出现。
她并没有认真地说过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他主动用身体与卷宗引.诱她,是他主动说狗离不开主,他将抛弃所有尊严,不再做人。
她喜欢乖顺的情人。所以讲实话,男人的这些尊严与脸面到底又有什么用?既不能与她在床笫间春风一度,又不能在她的心里占据一角。
所以蔡逯学着不去在意。他学得不好,但胜在装得像。
他会装,她就喜欢。
同时,阁主就越是烦。起初是烦蔡逯那么嚣张嘚瑟,那么不要脸;后来是烦她,眼看挚友受欺负,可她就是不管,纵容蔡逯爬他头上。
最烦最烦的是,她与蔡逯复合后,陪他的时间反而大大减少。连杀手阁都不去了,就只跟蔡逯待在一起,要么一起练武,要么一起查卷宗。
阁主一直烦到了灵愫生辰那日。
她的生辰在七夕,往年每到这日,阁主就会亲自做一桌美食给她庆生。
不论彼此有多忙,这一日,起码在晚上,俩人一定会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谈心事。
一年到头,阁主最期待这一日。
清早刚一起来,阁主就给她递了封信,不论她现在待在哪,让她今日都尽早回家。
很快,她就回了信,说放心吧,保证不会忘。
阁主把回信收好,出门去菜市场买蔬果。
初春的时候,灵愫就提过,说今年生辰,想吃点别致的美食。
为了她这一句话,阁主每逢空闲,就去做点心的老师傅那里学手艺。
揉面揉得手臂手腕酸疼,一站就是一整天,有时眼前发黑,差点昏倒过去。
面经常发得不好,蒸出来的点心又硬又难吃。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吃失败的点心,又不好消化,闹出了胃病。
为了把洋芋丝切到薄而不断,为了把鱼肉片削到薄如蝉翼,他拿着大菜刀,在案板上不知道剁了多少下。那段时间,每根手指都有刀伤,有次差点把半根手指都切了下来。
灵愫夸他厨艺精湛,可他不是生来就会炊饭。
他从没提起过,其实他根本闻不得厨房里的炊烟味,一闻就犯恶心,甚至浑身起疹发痒。
可是她说想吃美食,想一睁眼醒来,美食就摆在了她面前。
所以遇见她后,阁主给她做了十六年的饭。
过了今日,他们就已相伴了整整十七年。
因在今晚,他打算做二十八道菜,所以几天前就开始列食谱备菜。但真正忙起来时,还是显得手忙脚乱。
没办法,他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于是就把谢平叫到了家里。
俩大厨一拍即合,效率很高。
谢平临时在院外搭了四个锅炉,并厨屋里三个锅炉一齐开火。到了黄昏时,菜基本就做好了一半。
阁主写信催灵愫,让她赶快来。菜凉得快,一直闷在锅里保温的话,味道就不好了。
这一次,她没再有回信。
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阁主心乱如麻,手抖得写不了字,就让谢平代笔,给她寄信。
“怎么回事?是信鸽迷了路,还是她遇上了事?”阁主扯着衣领,心里又闷又急。
谢平一连写了好几封信,内容相同,只都是一句话:“速速回家过生辰!”
他让阁主冷静,“剩下的菜肴,还继续做吗?”
阁主扶额:“做。万一等会儿她回来,见菜还没做好,肯定就要生气了。”
他说:“她绝对不会忘,也绝对不会不来。可能就是临时被什么事给绊住脚了,事发突然,来不及写回信。”
阁主又道:“对了,还有一道饭后甜食,叫滴酥鲍螺,还没开始做。”
说着就去找食材,结果却发现,原先准备好的牛乳与碎冰,这时候都不能用了。
谢平劝:“要不去掉这一道甜食?”
阁主说不行,“她这人,吃大鱼大肉时,必得配点冰凉的甜食。她是寿星,一切以她的感受为先。”
阁主估算着时辰,“小谢,你在这看院,锅炉就都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牛乳与碎冰都不是稀罕物,谁知偏偏是在今日,他常去的那家供货铺提前关门了。更不幸的是,这条街上的其他几家,与另一条街的其他几家也都关了门。
在萧瑟的秋夜里,阁主跑了很久,跑得脊背都被汗水洇透了。衣裳湿哒哒地贴着身,狼狈不堪。
实在是找不到所需食材了。
夜业已深了。
实在是没办法,阁主恨自己的无能。倘若他是那该死的上流贵胄就好了,那这些食材,就只是小事一桩。
他不想让她失望,可他现在必须得及时止损。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阁主叹了声长气。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人偏爱谁,根本就是不由自主的事。
回去路上,阁主就在心里责备自己。
怎么就宠她宠到这个地步呢。
现在他心里郁闷得想死,其实也不过仅仅是因没能给她做她喜欢吃的甜食罢了。
他都怀疑,要是有天她把皇帝杀了,那他是不是也会无脑包庇她的罪行,给她脱罪保她平安。
阁主想了一路,连把怎么跟她道歉求原谅的话都想好了。
可推开门,却只看到谢平落寞地坐在小板凳上。
谢平说:“她还没来。”
还有一个时辰,这一晚就要过完了。
阁主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说:“小谢,你回去忙生意吧,辛苦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还没来。
阁主把一大桌菜都倒回锅里,拼成一大锅乱炖。
凑合还能吃好几天呢。
阁主没点灯,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后面等。
出了汗,现在汗又被冷风吹干,吹得他浑身发冷,头都疼得一缩一缩的。
过了一炷香,院外传来姑娘的笑声。
紧接着,院门被推开。
灵愫就那么坦然地、若无其事地笑着进院,朝阁主说:“你还没吃吧?我让我家承桉哥给你带了几个枣糕,你将就吃一顿吧。”
院里暗,她差点绊了个踉跄。蔡逯赶紧扶住她,“慢点。”
阁主起身,猛地把小板凳踢了老远。
“易灵愫,你跟我进屋,我有话问你。”阁主说。
灵愫喝了不少酒,话里都带着醉意。她窝在蔡逯的怀里,指着阁主,朝蔡逯抱怨,“你看那个人,还念我的全名,疯了不成?”
阁主冷笑,“我数到三,你现在不来,这辈子都别再来了。”
灵愫探出脑袋,“啊?你受什么刺激了?”
蔡逯拍拍她的腰,“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于是灵愫就一脸懵地随阁主进了堂屋。
门一关,窗一合,灯烛一亮,她这才看清阁主的脸色有多臭。
阁主深呼口气,再开口却直接问:“你想死啊?今日你生辰啊,你忘了?到现在你才鬼混回来,你有点良心没有?”
他不禁抬高话声,咄咄逼人:“人家小谢,推了好几桩大生意,跑过来帮我做菜烧饭。我俩备菜烧火,从晌午忙到晚间,菜是温了又凉,凉了又温,都快热馊了!”
他越想越气,“给你写了一封又一封信,除了第一封有回信,其他全都石沉大海。你呢,一回来就浑身酒气!这一天,你到底都去哪儿了?”
灵愫也很委屈。
“我第一次给你写回信的时候,正待在卷宗库找卷宗。后来我跟蔡逯去了校场练武,练到近黄昏。我累得路都不想走,就给你写了好几封信,让你别等我了,别做饭了,我和蔡逯在外面吃,今晚也不回来了。”
“再后来,我还是想过来看看你,所以现在就来了。”
“我是给你写了信的,你没收到是你的事!再说,我也没收到你的信啊,还说给我写了一封又一封信,我看这明明就是你随口瞎扯的!”
“我瞎扯?”阁主怒极反笑,“我一天从头忙到晚,忙得连喝口水都顾不上。我哪有闲工夫还来瞎扯?”
练了一天武,回来就想早点歇息。谁知来还不如不来,一来就被阁主连连数落。
灵愫皱起眉,“我说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行么。你忙什么了,我请问?就炒几道菜,也没来回跑,也没费脑子,你忙什么了?”
阁主气得差点跳起来,“我没忙?为了你这生辰,我从年初就……”
就在这时,蔡逯敲了敲门,打断了阁主的话。
蔡逯很愧疚:“校场看守森严,凡是外来递信,都会被扣押下来,不会退返。抱歉,我刚想起还有这桩规矩。”
灵愫说没事,“这破规矩,若不是专门打听,谁会知道啊?”
她看向阁主,“现在你知道了?你寄了信,我回了信,但彼此却没收到信,都是那校场的错。”
如果她只说到这里,那今晚这场风波,勉强算是平定了。
可她接下来朝阁主抱怨道:“不是我故意找茬,你没发现你最近说话做事都很尖酸刻薄吗?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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