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安宁,后面发生的事才是江胡真正的心结所在,不然索尔又是如何流落到苏家呢?甚至都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但猜到的只是过程和结果,却没想到起因竟只是一条蓝裙子。
“她想要那条裙子,但那时候……我带在身上的钱是要拿去买米的,那是我们半个月的口粮,没有答应她,她有些不高兴,但过了会儿就忘了,我便像往常一样出门,不知道她在我离开之后,偷偷拿出攒起来的钱,跑出门去买那条裙子。”
“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面的事很容易推测,独自落单的小姑娘被经过彼地的苏煜带走,投进他驯教困兽的斗罗场,锻造成了一把嗜血刀。
令人惊讶的是,即便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斗罗场里,这个女孩也再次活下来了——她骨子里有天生的坚韧和无畏。
“后来,我买下了那条裙子,才知道索尔为什么想要它,” 江胡垂着头,面容隐在桂花树影之后,看不真切,“那条裙子和她眼睛的颜色一样。”
“我疯了一样找她,这些年每到一个地方都四处打听,她那双眼睛本很好辨认,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听不到半分消息,直到三个月前我遇到三少,才从他口中得知,他家里的大哥有个蓝眼睛的婢女。”
“所以你才同苏迭做交易,跟着他来到苏家,”我看着他,感觉心情复杂,“可是现在的索尔,已经不是那个同你相依为命的小女孩儿了。”
江胡的肩膀抖了一下,声音也颤抖着:“是,我来苏家,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我淡淡道:“那你也应当知道,那些年,她在苏家都发生了什么吧?”
江胡猛然抬头。
是了,苏迭讲给我的那些事情,一定也都讲给过他,不然,又如何取信这个八面玲珑九条命的情报分子呢?
我静静看着他:“你打听不到索尔的消息,因为凡见过她的人,都已经死了,她是苏煜养的杀手,江胡,你以为你能带她走,那只是你以为的。”
“苏煜……”他呢喃一句,眼中忽然迸出冰冷恨意,“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索尔也不会……”
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他猛地低下头,声音晦涩:“她吃了很多苦头。”
我站起身:“是,她吃了很多苦头,也许这些年一直在等着你找到她,如今你来了,却连送她伤药都不敢自己去,是怕她赶你走?”
“江胡,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一辈子都不离开苏家,你也要一辈子留下来陪她吗?”
第四十五章
走出凉亭,看了看手中药包,想起对江胡说的那番话,指望他即刻了悟是不可能了。
立刻就很想去找君卿商讨,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好开解江胡,或者不要开解,直接将其洗脑,隔日就遁入空门,成为君卿的座下弟子。
只因江胡这幅模样,像是很快就要陷入君卿口中的“执”,但是又想一想,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执”,才组成了各式各样的凡人,若大家都那么容易想得开,那岂不是都去做圣人弟子,没人繁衍后代了。
一路低头思索,抬头时才发现已身处在一片陌生环境,回头望不见凉亭,目之所及皆是高低错落的扶疏花木,脚下一条石道小径,通往前方的莲瓣式洞门,微风吹动道旁花草,四下里静得诡异。
哦,对了哦,我并不认识去苏煜住所的路啊。
然而此地空无一人,只能继续往前走,指望遇到哪个由此经过的仆从侍卫,请对方带个路。
便是在此时,听见身后吧嗒一声,本是万籁俱寂,这突如其来的响动让我狠狠一惊,一个迅猛回头,咔嚓一声,差点扭了脖子。
捂着脖子定睛看去,只见一丈外的地面上,一颗小石子借着余力滚了两圈,停住不动了。
我走过去,发现只是普通的石子,打量四周树丛,也没有什么异常。刚转回身去,却猛然察觉一抹黑影在余光里闪过,顿时吓得大步后跳,落进身后花丛里,右脚踝狠狠磕在石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骨头撞击的声响,鲜血登时冒出来。
我看着流血的脚踝,傻眼。
尖锐的疼痛敲击着神经,片刻后,艰难地爬起来,拖着伤脚挪出树丛,往方才黑影出现的地方而去。如果他娘的只是只猫或者狗之类的,我就要气死了。
拨开掩映的枯丛枝丫,我望着眼前一张稚气小脸,再度傻眼。
是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圆圆的眼睛,秀气的鼻子,抿着嘴与我对视。
沉默片刻,我缓过神,咳一声,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在这里呀?”
小女孩儿甚是警觉,虽看着我,也未有攻击意图,却就是不开口。
我愣了愣,露出一个自觉温柔的笑,对她招招手:“先出来好不好?”
仍是沉默,但她的目光却缓缓移到我流血的脚上。
“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伤,”我冲她笑笑,从荷包里摸出一块乳糖递给她,“这个给你吃,很甜的。”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缩了回去。
“这样吧,你先出来,”我朝她伸出手,“我送你去找你娘亲,好么?”
小女孩儿抿了抿嘴,摇头。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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