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引那鸟儿在镜架上停了,郑而重之地点了点它脑袋。
因了认主的缘故,这物当真灵通许多,竟张翅点头,还在屋中盘桓一圈,好似在说当真会好好看护此间。
洛水被逗得轻笑起来,便由它自在屋里飞旋,自入得净室中沐浴梳洗起来。
寻常修真人士辟谷伐髓之后,少染污秽,且多修习避尘之术,故而那修真门派中,除却凡人进出之所,少有设置净室的。
不过这明月楼显然并不推崇苦修,客房中锦被香衾不说,连这净房亦是以仙法作引,取那整雕的温玉凿作清池,自引热泉不歇,颇得洛水心意。
她忙碌了一整夜,因修为在身的缘故,本不觉多么疲惫,可待得搓揉了体肤乌发,拨弄了会儿水上香花,倦意忽就隐隐泛起,便趴在沿上阖目小憩。
而这一睡,便是沉沉。
待得头顶啪嗒作响,她才恍然睁眼。
困倦间,外间传来清晰的敲门声,一阵紧逾一阵,再看日头已然西斜,忽就惊醒过来。
——糟,都这时候了?
洛水立刻起身,匆忙用术干了身子头发,趿了鞋便往外冲,冒失之下差点摔跌在地,又是一阵呯砰作响。
“稍等!”她顾不得疼,一边高喊,一边匆忙往妆台扑去。
这一声即出,门外立刻没了动静。
洛水飞快地扯了衣裙,挽了个双垂挂髻,簪上那日去万金集路上摘的金桂,顾不得描眉抹粉,只捻了方才小锅中残余的杏色口脂唇上抹匀了。完毕后对镜稍作整饬,再用尺长的玳瑁锦盒仔细收好了胭脂,方推门出去。
“抱歉,让主人家久等了……哎?”
洛水本以为这外头候着的当是明月楼的仆从,谁想竟是闻朝。
他今日倒是换了身朴白亚麻道袍,外罩石青色羽衣,长发半束间,自有一番清净风流之姿。
洛水有些不敢多瞧。
而对面人动作更快,目光在她身上稍稍一顿,便挪了开去。
洛水立时心冷了半边,剩下半边只剩局促,莫名懊恼自己睡得太久,多半是哪处未有收拾妥当。然她也知道,以闻朝的性格必不会多言。
她只能打起精神,问他:“师父等了可久?”
闻朝终于转回眼来,点头:“未曾。”
洛水又道:“方才准备仓促,师父见谅。”
闻朝道:“月升方会起宴,此时去当是恰好,你同我一道。”
洛水点头。
正要举步,却见闻朝先召了分魂剑出来。
“需御剑上去。”闻朝解释得简单。
洛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觉随着夜色深浓,这明月楼外亦是水雾渐起,然那雾气之中隐隐可见团团灯影,想来便是指引。
洛水自觉召出了流瑰色的宝剑出来,提着裙裾踏上。
闻朝又瞧了她一眼。
洛水被他瞧得莫名,不过还未问什么,就见他已自驱剑起来。
洛水有心展示些修炼成果,暗自凝神,憋足了劲驭剑。
闻朝初还回头瞧上两眼,见她好跟上,便也加快了些。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在云雾中安静穿行了约莫半盏茶功夫。
待得破云而出,洛水抬眼望去,又是一阵恍惚:
但见头顶星河悬垂,脚下云海浩瀚,而远处宝阁独立云海之间,观之光彩灿灿,有仙宫浮舟气象,侧耳倾听,更有丝竹隐隐,欢笑晏晏,显是好宴方兴。
身旁不时有仙家修者掠过,或坐宝瓶,或骑瑞兽,或御华辇,冲他们遥遥行礼,闻朝皆一一点头应了,算是回礼。
而这同来参贺之人何止百十之数,不时划过的宝具流光皆汇指那摘星楼阁,放眼瞧去,竟如奔星遥落,宛虹垂坠,令人望之目眩神迷。
洛水亦是瞧得出神,待得那金阁近在眼前,方反应过来竟是到了。
接引的礼官着朱红斓袍,笑容团团亦如仙官一般。
洛水递上礼后,小心翼翼地跟在闻朝身后入场。
闻朝虽目不斜视,但还是放慢了脚步。洛水心下感激,紧上两步,悄然传声道:(“师父莫要担心,只是走在这云上,实在有些畏怕。”)
闻朝低低“嗯”了一声。
洛水走了会儿,胆子壮了些,悄然张望起来。
这百丈有余的宴饮之所确设在那摘星楼最上一层的金阁之前,浮在半空。数百玉白案几分列左右环作一圈,在云涛间起伏,若非大半宾客已经入座,轻纱美人飘行其间,很容易错漏了过去,以为那些不过是各样云色的一部分。
洛水品出了点“天上瑶池”的意味,可看久了又觉这席面失之空旷,如同道场一般。再想到以闻朝的身份约莫要坐上首,说不好还是那金阁的主座,心下又惴惴不安,实在不喜被那无数双眼盯着。可若要提说单独列席,却又不好开口。
期期艾艾间,只见闻朝带着她在靠近主座前的一处停下,虽还是列前,然入座才觉左右颇远,云烟起伏间更是不见彼此。
洛水惊讶望去,闻朝点头,又指了指身侧悬浮的珊瑚座流苏明灯:“我亦不喜应酬,侯楼主向来知晓。只要不燃此灯,自无被打搅之虞。”
洛水“哦”了一声,先冒上来的念头是:如此岂非成了两人独处?
可还不及她觉出别扭,就见闻朝在案几一端跪坐下来,动作持重,神情端庄,当真同要开坛设讲般,哪有半分比肩而坐的意思?
洛水心情微妙地复杂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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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写不完了,先这样吧,啊(躺)
下周工作日巨忙,估摸着还是周末更新
两处闲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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