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了增兵寻找李景隆的事情,朱棣方才对姜星火说道:
“这次暴昭热气球的阴谋全靠国师的智慧,方才避免了一场大祸,国师立下大功,不知道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出来,朕无不应允。”
姜星火笑了笑,自然明白朱棣的意思,感激自己是归感激,但是调兵这件事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答道。
“事急从权,擅自调动了飞鹰卫,还请陛下责罚。”
“无妨,朕非是死板之人。”
朱棣摆了摆手,显然对姜星火的态度很满意,两人是合作关系,那么寻常臣子不该碰的东西你碰了倒也无妨,态度好点给我个解释,不是不能理解就怕姜星火完全不以为意,没有起码的尊重才会让朱棣感觉到不悦。
“赏赐的事情,稍后容朕再想想有什么合适的。”
朱棣复又说道:“曹国公那边国师也不必太过担心,如今曹端已经进了诏狱,应该跟孔希路在说话了,你去看看吧。”
姜星火明白找李景隆这件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如今当务之急是把“王霸义利古今”辩论的最后一件事给做好收尾,这件事非他不可,所以拱了拱手,下楼往诏狱方向走去。
——————
小巷里。
作为人质被挟持的李景隆停了下来,他听到了不远处暴昭和手下人的对话。
“暴公,很多军队出动了,眼下城门都已经封闭,怎么走?”
“那边,会同馆平素除了一些番使以外,并无太多人活动,我知道那边有一处废弃的地下黑市,以前是用来贩卖各国特产的,如今或许可以躲藏一二。”
这些伪装成锦衣卫的刺客开始向着另一个方向移动,他们并没有骑马,而是步行,由于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给李景隆换了衣服扮作寻常锦衣卫,塞住了嘴巴后用刀胁迫着一同步行。
就这样,他们在小巷中穿行,倒是有惊无险地到了会同馆的地域,这里果然没什么人,自从上次“占城使团海盗假冒案”后,就彻底冷清了下来。
而这里确实如暴昭所说,有一处废弃的地下黑市可以供他们躲避。
就在刺客们松了口气打算进入那片区域的时候,一些挎着武士刀的日本人忽然从另一侧出现,这些人穿着木屐,梳着奇怪的发髻。
“咦?大将军阁下?”领头的日本人心中奇怪。
领头之人正是今川了俊,他们刚刚入驻会同馆,待着没意思就在附近逛逛,正好遇到了李景隆。
今川了俊眼神好,而且李景隆个子也确实高,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了李景隆,更看到了对方被塞着的嘴巴,马上意识到了不对。
今川了俊用日语说道:
“大将军阁下,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你被挟持了,就一动不要动。”
李景隆在日本大半年,跟今川了俊学过日语,虽然说起来费劲,但大概意思还是能听懂的,于是一动都没动。
而刺客们并没有懂日语的,只是见这群日本人朝他们看了过来,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所以没有暴昭的命令,同样也没动,生怕节外生枝。
见李景隆果然不动,今川了俊低声用日语对身边的武士们嘱咐了几句。
随后一众日本武士装作无事的样子迎面走来,今川了俊操着不算很纯正的汉语问道:“你们是大明派来给我们送赏赐的吗?”
“我们只是路过。”
在前面伪装成锦衣卫小旗的人说道。
今川了俊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双方擦肩而过。
就在此时,今川了俊忽然快如闪电般拔出腰间的武士刀砍向这些伪装成锦衣卫的刺客。
居合斩虽然此时尚未在日本诞生,但类似的剑道雏形却已产生,日本武士们非常喜欢这种源自大唐的唐刀拔刀术的技巧,因此出手普遍较快,猝不及防之下,暴昭手下的刺客被砍倒数人。
其余刺客纷纷反应过来,拔出绣春刀与今川了俊的属下混战在一起,不断有人受伤倒地。
与此同时,今川了俊手下的忍者更是扔出了几枚用竹筒制作的发烟筒,白烟“噗呲噗呲”地冒了出来,将现场搅得更加混乱。
今川了俊的速度极快,手中的武士刀不断挥舞,带起阵阵寒芒,连续砍倒了数名刺客,随后试图前去解救李景隆,然而这些刺客也不是白给的,他们的战斗力显然更胜一筹,逐渐扳回被突袭劣势,毕竟暴昭培养的可谓精锐。
“暴公,带着这吃里扒外的叛贼先走!”
暴昭是个听劝的人,这般交手,肯定会引起注意,赢不赢都没什么意义,还是要尽快脱身才是。
李景隆作为他手中最重要的筹码,自然要一并带走。
于是暴昭带着三名刺客,挟持着李景隆从小巷中退去,今川了俊无法突破这些刺客的重重阻拦,却是只能眼见着他们逃走。
“去告诉会同馆的大明礼部官员,大将军阁下被伪装成锦衣卫的人裹挟,向着西南方向走了。”
——————
“停下来!”
暴昭等人慌不择路,一路竟是来到了城中水道不知道哪处所在,见有一艘船载着货物行李经过,喝令道。
船上等着到地方搬东西的张龙等人,见到五名提着刀的锦衣卫,以为是自己身份暴露了不由地隐蔽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时准备摸出腰间的短刃拼命。
张龙他们只是搬运的力工,操船的船工却不敢违逆锦衣卫的意思,把船停了下来。
“几位官爷你们是”
暴昭带着三名刺客挟持着李景隆跳上船来,此时见了他们身上的粗布衣服,却是心生一计。
然而出乎暴昭等人意料的是,见他们交换眼神,还没等他们拔刀杀了这些船工、力工来换个身份脱身,几名力工模样的人就猛然暴起发难了。
张龙这些太湖水匪一辈子都在船上生活,在甲板上这双脚就跟落地生了根一样,而暴昭带出来的刺客都是河北人,即便不是纯粹的旱鸭子,在不断摇晃的船上战斗力也受到了严重的削弱。
张龙从腰间抽出短刀来,猛地扑向了其中一名刺客,手起刀落,血光飞溅,那名刺客反应快,用胳膊护着要害,然而他却很快发现,整个胳膊都开始变黑了。
再看对方短刀上绿幽幽的锋刃,哪还不知道是淬了毒?
“死!”
另一名刺客大吼一声,挣扎着在船上前行,想要砍杀,结果被另一名力工用船桨架住绣春刀,“腾腾腾”几步就逼到了船边,紧接着两人角力,扭打着就一起栽进了河里,可对于张龙这些人来说,在水里就是他们的天下,跟鱼儿似地穿行自如,不多时溺水的刺客就挣扎不得,被连捅了数刀,水面上咕噜噜地冒起了猩红的血。
暴昭等人原本仗着装备和人数优势,以为能够凭藉实力将几名力工击杀换身衣服潜逃,却不料对方这般狠辣,一时之间竟是无法制敌不说,自己都险些被赶尽杀绝。
暴昭也来不及思考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了,他拿刀挟持着李景隆往船头不断退去,试图跳上岸。
然而随着他们的打斗,船只不断摇晃,早就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最终,这艘船上尸体狼藉,三名刺客拼命带走了四名力工模样的太湖水匪,杀伤了剩下的两名,自身也全部战死。
张龙和另外一名兄弟虽然都受了伤,但却拿着短刀步步紧逼在他们的对面,就是挟持着李景隆的暴昭。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暴昭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
张龙冷哼一声:“杀你的人!”
暴昭突然问道:“你们莫不是被官府通缉的?”
张龙脸色微微一滞,却依旧举着短刀逼近。
而暴昭心头也是无奈,知道这应该是个误会。
但无论是不是误会,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双方也不可能和解,对方更不可能冒着风险放自己走,所以只有拼命一条路可选了。
可怜自己这般静心谋划,最后竟是功亏一篑不说,还落到了要跟几个力工模样的水贼拼命的地步。
不过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拿李景隆这个人质出来挡刀,自己趁机先砍杀一个,再与另一个做个了断。
暴昭心乱如麻,种种心思在脑海中滑过,竟是没有察觉李景隆的手已经往后弯曲,试图搭在被他别再后腰的鹿皮手铳上。
眼见两个水贼逼近,暴昭想要把李景隆踹出去挡刀。
他确实做到了,但李景隆直接仰面跌了下去,两名水贼看也不看,便跨过他向暴昭扑来。
暴昭虽然是文人,但却是上过战场的,加之身材高大,此时拼起命来倒也不怂,几个回合竟是险之又险地斩杀了两名受伤的水匪。
同样受伤不轻的他正要继续挟持李景隆逃命时,忽然看到,一个黑洞洞的铳口指向了他。
“砰!”
一声铳响,一切归于平静,李景隆并不在乎他还有哪些同党。
当大批锦衣卫找到这里时,只看到李景隆平静地坐在小船上垂钓,满船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曹国公,这”
李景隆淡然地笑了笑。
“这些叛贼不知道我武艺技压三军吗?”
第397章 两界
诏狱内。
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的曹端,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在狭窄到仅容一人通行的墙道里,心中不免有些发怵,但是想到孔希路还在等着他去营救时,便强行镇定了下来。
听着耳边传来的惨叫声,曹端虽然冷静,但身临此地,四周孤立无援,此时手脚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失去了正常的温度。
这不怪他修心的功夫不到位,相反,这才是一个三十岁青年来到诏狱该有的反应。
千古艰难唯一死,而诏狱就是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多少理学大家、馆阁宿儒嘴上说的漂亮,临到了来了诏狱还没上刑就都被吓得屁滚尿流?跟他们相比,曹端表现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而在此之前,曹端也确实从没想过自己是否有朝一日会进入这么可怕的地方,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人间炼狱,每天都有人要受尽酷刑的折磨.当然了,在来到南京之前,身处地方尚未入仕的他也没有出现这种设想的可能。
“吱呀!”
胡思乱想之际,一道铁门突然打开了。
曹端抬头看去,只见两名穿着制服的狱卒出现在眼前,那两名狱卒膀大腰圆,长得也颇为威武雄壮,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便不好相与。
不过不管怎么样,虽然诏狱给他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但孔希路他还是得去救的。
两拨狱卒交接了工作。
其中一名狱卒冷哼一声:“废话少说,跟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不是见孔公吗?”
曹端愣了下神,蹙眉问道。
按照他认为的流程,进诏狱不就是直接去见孔希路吗?
另外一位狱卒冷笑一声:“当然是先去见指挥使,难不成还能去别处吗?快点儿,要是耽搁时辰惹恼了指挥使,小心掉脑袋。”
曹端听到‘指挥使’三个字顿感不妙,眉头蹙得更紧了。
纪纲的名声可不太好,孔希路都是他派人抓的,如今更改了计划,让自己去见他,又是什么意思?
那名狱卒见状,脸上的横纹挑了挑,似乎非常满意曹端的表情,便扭过头去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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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第4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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