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上交所，”她说话慢悠悠的，不时打量一旁的叶氏兄妹俩，“碰见你叶叔叔了，说起你和小澜你俩的娃娃亲。”
    “都30多了还娃娃呢？”叶澜小声吐槽了一句。
    真够倒霉的，她饭吃到一半被裴肃丽逮住。
    知道宋何和他妈闹的僵，本想装没带手机，结果哪拗的过这老太太。
    裴肃丽拿她爸的事压她，几句话就把她交代了。
    得，这下把宋何得罪了。
    裴肃丽可不管她们咋想，她活了这几十年，向来是我行我素。
    “你俩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把事情定下来了。”
    “您别白费心思。”宋何的语气是一贯的冷淡。
    “叶澜怀孕了，她自有好人家去。瞧不上我。”
    “什么？”这话来的没预料，裴肃丽刚打过肉毒杆菌的眉头皱了皱。
    “小澜你怀孕啦？”
    她捂住听筒，看向坐在旁边的叶澜。
    “啊？没有啊。”叶澜正在拨弄她那新做的美甲，被她突然一问，没来得及反应，直接倒了实话。
    宋何做了个长长地深呼吸。
    也罢，叶子这人一直就靠不住
    叶畅低气压的声音很快从听筒中传来。
    “叶澜你过来……所以之前你是在你骗我？这种谎也是说得的？你要不要脸面了！”
    “谁、谁说谎了！”叶澜死不承认，“这不是也有可能怀，也有可能没怀上嘛。也许那验孕棒不准呢！但他确实内射我了啊。”
    “……”
    宋何默默把手机拿远了点。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叶畅带着熊熊怒火的高声。
    “Kristen！”叶畅咬牙切齿喊她名字。
    “Watch  out  your  language.”
    叶家父亲是英国人。兄妹俩在家时，都是半洋半汉语地对话。
    而叶畅在一种情况下只会说英语——
    生气的时候。
    但显然他根本治不住他小妹。
    叶澜跟个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在挑衅。
    “What?  Don’t  make  that  face.    You’re  ugly.”
    宋何没时间再继续旁听他们争吵。
    “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劝劝他们吧，别真打起来。”
    他没等裴肃丽的反应，自己先挂了电话。
    靠在墙上站了会儿，宋何抬手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转到了十点。
    平常这时候，已经是他的睡觉时间。
    如果不看学生晚自习的话。
    做了学科主任后，他的教学任务逐渐减轻。
    更多是在教研和负责一些行政工作。
    其实他内心还是怀念从前还是普通教师的时候。
    刚开始教书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怎么做老师。
    教英语这门科目本身而言，非常容易。
    难得是，对学生的管理。
    他生性是个比较无拘束的人，中国的宗教里，他信仰道家。
    国内等级明确的师生管教式，他不喜欢。
    想要打破。
    因此在校长提出对他新的任命后，他接受了。
    结果几年后，她回来了。
    他本来以为她会一直待在北京。
    唱享汇的消防通道做的还是老式的防滑处理。
    铝合金防滑条踩上去，发出清脆声音。
    此刻他是一个人在往上走，身后没有人。
    每次走在这种楼梯上时，就会想到她。
    十年前那一幕好像就永远刻在他心上。
    一个小人。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冒冒失失地从楼梯间往上冲。脸小小，身子也小小，眼睛却大，总是滴溜溜转着，明目张胆看着他。
    她那双眼睛藏不住心事。
    可他就算懂她心事，那时他也无法说。
    他们有那一层身份的隔阂。
    “可现在她长大了。”那天叶畅说。
    那天奉玉珠来校闹她，他以为自己在保护她，可最终是她反过来保护他。
    她说那一番话。
    她比他勇敢。
    懦弱不敢认的是他。
    宋何回去后想了很多。
    他找了叶畅喝酒，他其实不太能喝，几杯就醉，那天却非常需要酒。
    叶畅之前就知道他俩的事。
    只是老友始终揪着「师生」的道德门槛不放，他也不好说什么。
    男人之间不像女人。
    对朋友聊情感话题，总显得是逾矩。
    现在看到宋何踟蹰不前的样子，他决定还是要说一句。
    再这样下去，眼看着这道缘分真的要散。
    “她都这样勇敢了，你为何不能给她一次机会？给你俩一次机会？”
    “……我是她老师……”宋何醉趴在沙发上喃喃。
    “屁个老师！”叶畅是真的被他弄得光火，他把他拎起来，“你俩现在是同事！”
    “你如果现在就这样走了，那女孩会变成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宋何悲哀地笑了一下。
    叶畅松开他领口，“别让她成为笑柄。”
    他平时话不多的，可看到宋何这样子，也实在没法忍。
    这家伙平时做起别人恋爱导师来一套一套的，到自己，就怂成这样。
    一躲再躲，躲一个姑娘躲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
    “你别作。”叶畅当时就差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
    “既然喜欢，就别再错过。”
    喜欢吗？
    他如今真的敢承认了。
    刚刚在饭店的时候，她问他，“宋何，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差一秒就会说。
    夏天，窗外吹来的晚风潮热。
    他低着头，顺着台阶往上走。
    走着走着，看到了一双白色皮鞋。
    再往上，就是那个，刚刚他在想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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