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自己的老母亲在世的时候。明明吃穿不愁，但是似乎总是和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
    作为儿子，他也和沈雪青一样曾经困惑，老母亲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只要去问，母亲必然是说哪里都好，不用你费心。可是一直到去世的时候，老母亲都似乎不是真正的快乐。
    一直到母亲葬礼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在他把母亲接过来北京之前，老家有位大爷和母亲颇有好感，只是碍于世俗的颜面问题，一直没有和他说过。
    这是姜毅老教授一辈子的遗憾，也让他对于沈雪青这段演讲感触颇深。
    说实话，今天的沈雪青的表现是陌生的。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昂起头，言辞锐利，风格偏激的选手。而像一个亲和的邻家女孩，从头到尾的演讲都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和你闲聊一样。
    打分的时候，一些评委罕见地犯了难。
    这份稿子，立意，并没有多高深。结构也没有多出彩。可是就是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无法平静。
    有评委悄悄去看最为德高望重的姜毅老教授，却听到他的感叹：“唯有真情动人心啊，她哪里是在演讲，这分明，分明就是……”
    这分明就是给她母亲的一封祝福信啊！
    谢谢你，陶秀兰女士。
    谢谢你两辈子，都一直照顾我爱护我。
    愿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都一帆风顺，自由无拘！
    第101章 冠军了
    下了场， 沈雪青觉得有些想念陶秀兰了。
    可惜选手上台都不能带通讯工具，她也没办法现在给陶秀兰打电话。
    这场演讲把她自己都讲的心潮澎湃的，就是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
    沈雪青往台上看了一眼， 在她之后还有两位选手要表演。
    好巧不巧，正好就是她那两大劲敌。
    沈雪青又往罗建利那边看了一眼，
    罗建利宠溺地回以一个笑容， 一点都不怪她这么大胆的使用这样的话题。
    其他的指导老师都有点酸了：“罗教授，你这也太惯着孩子了。这种场合用这种话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也不怕后悔的。”
    罗建利丝毫不在意：“我教导学生，不是为了一定要在这场比赛里获得冠军。更多时候， 我希望她能从中有所得，对她的人生有所助力。我觉得， 她看起来不后悔，那么我就不会后悔。”
    ……
    黄西又一次在沈雪青之后上台。
    他心里十分忐忑，这一次没有炸场效果， 应该不至于压不下去……吧？
    他自己心里都开始打鼓了。
    如果说沈雪青之前的风格是降龙十八掌， 瞬发伤害极高， 现场效果极好。这一次就是化骨绵掌， 持续发力， 虽然看似没有那么强劲， 却始终在观众心中徘徊， 久久不能散去。
    果然——黄西发现他一贯的平稳升华风格这一次不作用了。
    观众的注意力仿佛都被分散了，还在回味着沈雪青那一场的后劲儿，无心给他了啊！
    输定了。
    黄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努力完成了质量较高的演讲， 有始有终。
    评委也明白这个名次的不利因素，对他投以一点安慰的神情。
    不过嘛， 黄西也不后悔来这一趟就是了。他在这里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将是他一生中，积累的难能可贵的精神财富。
    最后一位是张一帆。
    他实在是个怪才，表演风格非常奇特，有一种愣头愣脑但是就是让你非常爱听的劲儿。
    稿件水平上，他也是一种堪称诡异的风格，东拉西扯，一开始让人理解不了，之后某句话转折以后就忽然让人恍然大悟，后劲十足。
    张一帆现在一上场，连评委都会比别人凭空要期待几分。
    他今天依旧是发挥稳定，就是表演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走神，停顿的次数有点多不够连贯，被扣分了。
    有指导老师跟张一帆的老师开玩笑：“怎么了，你学生又挂水了？这次吊针插在脑袋上啦？”
    这位老师苦着一张脸打哈哈。谁懂啊，他这个老师根本就是挂名的。实际上根本指导不了张一帆这种鬼才的稿件。所以发挥这个问题上，也只能让他自由发挥了。
    张一帆是今天最后一位选手，说完之后不用下台，等着主持人召唤其他的选手一起上台就好了。
    沈雪青上来的早，站在了张一帆旁边。
    张一帆仿佛没意识到这是在舞台上，扯了扯沈雪青的袖子：“同学，你能给我说说你的演讲技巧吗？”
    沈雪青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她小声说：“现在还在舞台上呢，等会儿再说吧。”
    张一帆充耳不闻，继续说：“但是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你讲完了后劲儿那么大。你之前的演讲我也听了，也就那样啊。今天这一场你优秀很多。”
    沈雪青硬生生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没有当场瞪他。
    组织了一下语言，沈雪青迅速说道：“想知道？下台拿着礼物来求我啊。”
    张一帆噎了一下，终于不说话了。
    沈雪青在心里傲娇地哼了一声。小样，怪才又怎么了，等会儿见真章。
    首先公布的这一轮打分。
    大屏幕上从第八名往前开始放。
    邓佳佳排在了第五，黄西在第四，上海队一名选手排在第三，令人吃惊的是，沈雪青和张一帆并列排在了第一！
    邓佳佳扭头看屏幕，又看了看沈雪青和张一帆。
    好家伙，这可怎么办，外国语是打下去了，又冒出来一个江苏队张一帆了！
    邓佳佳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成绩了。要是让她看到沈雪青和第一名一步之遥，这是会比一开始就得不到第一要更加抓狂啊！
    同样显眼的还有张一帆。大屏幕一出来，他把头扭过去一直回不来了。
    主持人是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搞事机会的。
    她走过来把话筒递给了张一帆：“张同学现在是不是很紧张啊，这一轮评委打分你可是和沈同学一起并列第一呢。”
    主持人原本期待张一帆可以上道的说一些狂妄的话，让比赛更有看头。结果这厮挠头之后语出惊人：“评委们没有打错分吗？我觉得我说的不如沈雪青啊？”
    台下，张一帆的指导老师一口水就喷出来了：“他他他……他脑子没问题吧？”
    主持人的笑容险些冻死在脸上：“……呵呵，怎么会呢，我们大赛是绝对公平公正的。如果这么不自信的话，来，让我们把话筒交给评委。看看评委们是怎么判断的。”
    姜毅老教授已然恢复了平静，他接过工作人员的话筒，开始从多个维度叙述评判过程。
    观众席的人们边听边点头，逐渐被老教授折服。
    主持人吐出一口气，好险没被这小子捅出篓子来。
    焦点再次回到台上，这一次，主持人坚决不给张一帆和任何一个同学发言机会了！她笑意盈盈且迫不及待地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往年的节目都没有今年这么精彩的双第一，复赛的成绩对决赛成绩加成没这么重要。基本知道评委打分也就没有悬念了。
    但是今年，这一环节也变得令人期待了。
    主持人敬业地说了切入语：“关于各位复赛的表现，请看vcr！”
    如果是在电视上，这一段就是插播复赛录像的阶段，但是现场，并没有公然放出录像。
    只有几个知情的打听过复赛成绩的老师可以迅速地算一算结果。
    蔺善为注意到张金凤的手紧紧地捏着座椅，骨节都开始泛白了。
    啪地一下，全场灯光熄灭。
    紧接着，大屏幕出现了五彩斑斓的转场，之后就是依次显现了本轮的真正排名。
    “首先，让我们有请第三名，季军黄西同学为我们发表获奖感言！”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灯光再亮起的时候，舞台中央就只剩下黄西。
    不管之前思绪如何，能拿到季军的黄西依旧很激动。
    漂亮的礼仪小姐手捧鲜花和奖杯上来，紧接着是北京市的某位领导上台。
    黄西的脸红扑扑的，对着领导的勉励激动地话都不会说了。
    “感谢领导，呃，感谢老师，还有学校，还有无私帮助过我们的其他学校同学，我一定会继续在外语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虽然没有得到奖杯，但是其余的北京赛区选手也微微挺起了胸膛：“看吧，这次前三里起码两个北京的。上海来的什么都不是啊。”
    黄西下去了，但是接下来上来的是谁，就太让人好奇了。
    付诗华眯起眼，在耳机了说了什么，主持人居然挥手同时叫上来了两个人。
    下面观众明白了，这是要玩心跳二选一了。
    “大家都知道，本次我们的评委打分阶段有两位并列第一。刚刚我已经得到消息了，很遗憾，这个奇迹没有继续延续下去。”
    主持人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拉长了语调开始了心跳时刻。
    “一灯定冠军——”
    紧张刺激的bgm响起，灯光开始在沈雪青和张一帆之间来回切换，但就是迟迟定不下来。
    张一帆忽然仗着背景音对沈雪青说：“你不紧张吗？”
    沈雪青轻笑道：“我为什么会紧张？目前为止，我都没有遗憾了。”
    张一帆侧头看了一眼沈雪青，也笑了：“原来你和我一样是个狂人啊。”
    音乐声响起到最后，激烈的鼓点戛然而止。
    “现在我宣布，高校英语演讲大赛，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出现了！她就是来自临清大学的沈雪青——”
    全场沸腾，庆祝的花筒砰砰打响，从天而降一阵金色的雨。
    沈雪青眼前一白，头顶的灯光蓦然大盛，从高高的天花板直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