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国三面环海。
当大地沉睡、夜色弥漫之时,遥远的海浪声盖过婆娑的树影,钻入门廊的风沾染海水微咸的湿潮。
暗红的天鹅绒帷顶之下,奥斯顿辗转反侧,没有丝毫睡意。
嘈杂、尖锐、平静的人声交杂,在他的颅内绞缠冲撞。
母亲扯着冰凉的嘴角:“我的小奥斯顿,是谁让你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的?你只要知道爸爸妈妈爱你就足够了,我们在不在一起并不影响这份爱。”
父亲皱着眉头:“奥斯顿,你该把心思花在适当的地方,不要浪费了你来之不易的天赋。”
被压抑被暗藏并且曾被期待的…
阿萨斯的皮囊,声音狠戾:“我当初就应该用最顶级的暗魔法腐蚀她的舌头和双眼,击碎她的腿骨,制成暗链拴住她脚踝,将她永久地圈养在莱尼姆宫殿之中!”
尤金自诩前辈的摆手:“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是早已在暗中价格的,样子越是美好的往往越是昂贵,譬如爱情。”
为什么?
两情相悦、相濡以沫,并不存在吗?
为什么他竟无法从他的身边寻到这样一桩成功的案例?
阿萨斯讽刺地笑:“奥斯顿,你总会知道的,那不是囚禁…那是…爱。”
尤金用他那天真的表皮露出蛊惑的笑容:“奥斯顿啊,其实人根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爱情与占有,本就相依而生,所以相互替代也并不为过啊。”
“当用它触碰上你的徽章,咒语便会生效。这只是个开始,以后你甚至可以让你可爱的未婚妻小姐永远活在你的眼底,永远保持忠诚,永远只属于你,这不就是美好爱情应当有的结局吗?”
“试试吧,奥斯顿?”
试试吧…
奥斯顿。
不!
奥斯顿猛地坐起身来,不知何时额前竟浮着一层薄汗。
怎么能这么做呢?相爱的两个人不应该相互信任吗?怎么能够监视、囚禁,甚至占有呢?
“这只是个能让你们俩暂时通讯的魔法,奥斯顿。”尤金歪头看向他。
是啊,他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安娜的声音了。
安娜现在在干什么?她已经到了木之国了吧?听说那里风景秀美怡人,她的事情办的还顺利吗?接下来她又将去哪个国家呢?当她轮转一圈回到暗之国的时候,应该就是他们的婚礼了吧?
在这之后,她会爱他吗?会一直爱他吗?
就像美好的故事里那样。
就像他所期盼的却从未见过的那样。
“叮”,银质徽章与黑曜琉璃碰撞出脆响,轻盈的铃音漫过僻静的长夜。
不…
他不想这样的…
“这只是个能让你们俩暂时通讯的魔法。”尤金的话如在耳畔,字字宛如游蛇。
所以他并不是不信任安娜,他也没有怀疑什么。
他更没有想监视,想囚禁,想占有。
只是许久未见的简短问候而已。
他本来就拥有高处的阳光,又何须向往?
就像是天生的感应,奥斯顿立即觉察到在遥远的穿越了一片汪洋的另一头,有了另个人的存在。
“是安娜吗?”他比他想象中还迫不及待,“你现在还在木之国吗?事情办的还顺利吗?我打算过几天去找你你能稍微停留几天等我吗?”
这样子说是不是显得太咄咄逼人了?奥斯顿猛然惊醒。
他捧高手掌,手心中央躺着的徽章银与紫的鎏光在月形的边沿虔诚地流转。奥斯顿感觉到一阵迷茫涌上心尖,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木之国现在也是夜晚了吗?这样会打扰到安娜吗?
对不起,安娜,我只是…来问问你最近好不好…”最后几个字宛如含糊在了奥斯顿的嘴里,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是十分没有必要的,是非常不成熟的。为什么要通讯呢?没有很重要的事也没有非说不可的话,如果安娜在忙自己的事那也只是给她带来困扰而已。
奥斯顿沉默着,懊恼着,但他却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他期待着能听到安娜的声音,期待她也同自己一样期待着。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唯有远方的海浪,树叶的沙响,还有湿潮的风吹灭了他心底不合时宜的火焰。
他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浓重的不甘心。
这股矛盾的感觉让奥斯顿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安娜?你在吗?你能听到我在说话吗?”他试探着向着也许无人的另一端询问。
“尤金的咒语出错了吗?”奥斯顿忍不住去怀疑。
算了吧。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不是很好吗?
完完全全地杜绝监视、囚禁、占有这些分明错误的念头。
“安娜!安娜!”他做着最后的尝试。
“算了…”奥斯顿捏紧了掌心的族徽,对自己说道。
但一道跨越了汪洋以他鄙夷的魔法为媒介的声音瞬间让他的心脏疯狂地乱跳。
“这位先生。”
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缓缓说道,宛如在对一场恶俗的话剧做最精妙的总结:“请问您找我的妻子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
部分语句源于尼采的《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
少年的烦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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