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明，最难改变的是利益分布。
    人类如此，蛇人如此，宏钢人也同样如此。
    撼动灵魂易，撼动利益难。
    既得利益者的力量如此强大，他们是改革的最大阻碍。
    总部的万海文明，强者为尊，无数的分部，提供了亿万人才。挑选出最强的，最有资质之辈，加入总部。
    这就是一种延续了万年的利益分布，也为文明提供了强大的向心力。
    而新路，以世界意志为尊，这也是一种利益分布。
    强者？只不过是世界发展的衍生罢了，哪怕我是普通人，你是超凡者，只要在世界当中，我惧你何？
    故而，总部的万海文明，是走不了新路的。
    而分部的万海文明，却可以走新路。
    所以老王认为，本万海文明分部，已经反水，改走新路了。
    反正分部也没有不朽者的存在，还是能够改革的。
    然而分部的万海文明改走新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会极大影响总部的利益。
    试想，倘若每个分部都改走新路，总部还有存在价值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涉及到幽域之灾，这个万海分部已经被放弃了，所以他们才改走新路。”
    “又或许，总部的雷霆之怒，正在路上？说不定这个贸易市场活不了多久。”
    涉及到高等文明的政治斗争，路线上的微妙偏差，便会带来南辕北辙的答案。
    讨论了很久，众文明还是觉得新路更加好走。
    成就超凡者太难了，在座的四个文明，除了蛇人拥有神兽血脉，另外的三个文明均没什么远古传承，没有沉没成本，还不如走巅峰文明的路子。
    蛇人文明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超凡者，用尾巴想想也知道，他们的血脉不怎么给力。
    至少蛇人领袖黑奎是这样想的，作为青壮派，他还挺支持白蛇一族的开化政策的——蛇人血脉，不要也罢！
    想到这里，这几个文明的代表，双眼灼灼地看着唯一的超凡者阁下。
    “你们看我干嘛？你们想走新路？”张铭惊疑道，“别在意我的看法，我又不是依靠文明力量成就超凡者的。”
    “你们走新路又不会妨碍到我，我也不会妨碍你们……换句话说，我其实也是支持这条路的。”
    “而且这一条新路，早就已经提出了，只是在过去没有现成的例子，没有人相信罢了。”
    这倒也是。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蓝晶文明，显然就是走新路的，“巅峰文明”的说法在那个时候便已经产生。
    那可是数千年以前啊。
    而隔壁跃迁过来的那些文明，正契文明、摩西文明，也是走新路的。
    对于他们来说超凡者的研究，只不过是顺带的东西。
    倒也不是说不研究了，而是整体的策略以及大方向，他们并不愿意投入海量的资源去堆出一个超凡者。
    相反，世界意志才是更值得培养的东西。
    按照这种推测，新路确实是新时代的一条宽敞大道。
    “但新路，也伴随着杀戮与破坏……”王富民轻轻敲击着桌面，摇了摇头。
    “通过神兽遗骸提升灵智后，下一步就是融合更多的世界意志。”
    “可更多的世界意志哪里来？”
    一想到尸山血海般的阴暗未来，实在令人鸡皮疙瘩直冒。
    就算自己的文明没有意愿去攻击其他文明，但指不定某个文明想要来攻击自己，夺走世界意志。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不需要成为毁灭者文明，便能获得更多世界意志的办法。
    联合！
    只要多个文明联合起来，不就拥有多个世界意志了吗？
    “唉，联合之路，难啊。”蛇人执政官黑奎，摇了摇头，“我们蛇人内部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吧。白蛇一族，将自己拥有的神兽遗骸，交换到了呼吸术的修行方式，给底层蛇人提供了一条向上的道路。”
    “但底层民众将白蛇一族骂得头破血流，明明是为他们好的事情。底层原因是什么呢？”
    “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脑子笨，容易被舆论裹挟。大部分人没有思考能力，很多几句话就能理解的事，他就是得花十几分钟乃至几个小时才能理解。”
    “另一个原因是不想自己担责，如果后续对他有不好的影响了，他会回来大闹，说是你骗他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安于现状，一改变现状，就有人反对。”
    刚铎也是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是宏钢文明的最高议会成员了。
    作为一路从基层打上来的平民高手，他深刻知道世界的运行规律。
    所以很多基层工作人员身上带匪气，因为不带点匪气，镇不住现场，那么你什么活都别干了，光维持秩序都忙不过来。
    人的多样性太过丰富，想法太多，导致很多复杂一点的政策，根本执行不下去。
    所以相互联合是一条很好的路子，但也是困难的道路，内部的傻逼们，那铺天盖地的反对意见能够把人活活淹死。
    但不管怎么样，相互抱团取暖在这个时代，确实不是一个太坏的选择。
    张铭心中估算了一下，这里的文明就有四个。
    他手头的小树，再加上玄武世界的世界意志，就是六个世界意志。
    如果树人的“水晶果实”、蓝晶人的“世界之石”也算的话，就是八个！
    “再加上黄沙世界，这个无主的世界，就是九个！”
    于是他对着盟友们，透露了他手头拥有的一些底牌。
    “这些世界意志的质量相对优秀，比原始文明的强多了。所以我们联合起来走新路，确实道路宽敞。”
    “而且联合起来后，世界意志只有一个，没有彼此攻击的必要。大伙居住在不同的大陆内，各过各的生活，只不过同属一个世界罢了。”
    “其中一个世界意志，相当于是永恒能源，所以我们不需要再购买了。”
    “另外，黄沙世界中的湖水，能够消除生殖隔离……我有办法再一次进入黄沙世界。”
    张铭的这番话，直接令会议室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状态。
    众人又喜又忧，产生了丰富的联想。
    联合起来的好处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神兽遗骸，应有尽有，世界意志也有八个，甚至九个之多（算上黄沙世界），培养世界意志的前两步都直接铺平了！
    甚至众文明需要花费的费用，将会大幅度减少。
    原本“永恒能源”各买各的，3000一家，得花费多少？但现在，不用买了！有了！
    原本“时空穿梭仪器”也是各买各的，现在买一个就够了。
    真的能省下太多太多钱，提高幸存几率。
    甚至，张铭还有一点没说，他能够通过“时空之眼”来减少跃迁费用，共同逃出幽域之灾。
    当然了，此时此刻，联合的利益已经足够大了。
    如果还是联合不起来，那便是命运使然，哪怕再加上“时空之眼”也还是联合不起来，所以也就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
    这一次的秘密会议结束后，众人带着任务而去，心情亢奋而又沉重。
    反正阿卡拉文明已经下定了决心，抱紧大腿，死死不松手！只要他们还有利用价值，就不可能被大腿给甩掉。
    至于蛇人，本来也已经是全方位的合作状态了。
    而宏钢文明的刚铎找到张铭，透露了一点底：“张先生，我觉得吧，第一步虽然难走，但只要走出来了，接下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还是想象不出来，应该怎么才能联合。”张铭苦笑道。
    刚铎笑道：“很简单，各大世界挨在一起，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死的人多了，对抱团取暖就没那么排斥了。”
    “倘若各个文明死掉一半的人口，还怕联合不来吗？”
    刚铎这一番话显得有些冷酷，但世界的运转就是如此：上策往往是理论上的最佳策略，却是现实意义上无法操作的；中策是实际可以完成的策略，却要经历千辛万苦，得有人肩负责任；至于下策，当然是免责协议，非要走这条路的话只能先点一下这个免责协议，这是人民群众的选择，不是我的锅。
    唯一选择上策的可能是现实的逼迫，死的人多了，死掉大量的人口，死到不抱团取暖就要灭绝，那就只能抱团了。
    “你真悲观啊，老兄弟，死掉一半人口也太惨了吧。”张铭不由得笑道。
    刚铎摇了摇头：“说不悲观也不行啊。当然了，如果这一次的星空之贝真的能价格飙涨，我觉得……有了这么一次成功的合作案例，有很大概率能说服最高议会，进行跃迁。几百世界之源的跃迁费用，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张铭点了点头道：“原本你们打算执行固守路线吗？”
    “是啊……原本我们想买那个永恒太阳，高高挂天空上，固守自己的世界，但现在想法又有点改变了。”
    刚铎抱怨道：“顶级文明之间的大道之争，再加上幽域之灾叠加在一起，真是令人头疼。”
    “你们别买那个太阳了……我只能说这一句。”
    “你的意思是……”
    刚铎猛地抬起头。
    “如果联合起来，就不需要多一个太阳了。你老哥我，还是有那么点底牌的……”
    刚铎听懂了，这神秘的张老哥不但拥有多个“世界意志”，还有非常多“见不得人”的底牌。
    多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大胡子人顿时眉头舒展，一个熊抱，大笑道：“在我们宏钢文明有一句老话：而你，老哥，真是个有钱的英雄！”
    张铭有些肉麻，连忙躲过：“等星空之贝升值了再庆祝也不迟，否则一切免谈。”
    ……
    接下来又过了半年的时光。
    对于每一位人类工作者来说，这是忙碌的半年，收集交易市场中各大文明的信息、考察独特科技，偶尔还会有小规模的学术交流会议，接触更多的文明。
    这一切加起来，总负责人老王，简直忙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