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抉择
    （1）
    凌曜的手机再度响起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毕竟还是年轻，睡了将近一天，起床时原本浑身的酸痛已经好了不少，只剩下皮肉伤所留下轻微的疼。
    刚醒时喉咙干渴，他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两瓶矿泉水。
    水瓶底下压着一张便利贴，上有两行娟秀的字迹：好好养伤，最近不许乱折腾了。
    是楚曦留下的。
    凌曜随手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无声地弯起唇笑起来。
    他可能是没救了，连最普通的矿泉水都觉得甜。
    她如果想做个好姐姐，真就能细致到无微不至的程度。
    而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姐姐”两个字。
    凌曜唇角的笑意扩大了些，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小曜。”楚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中却全是焦躁和急切，“明洲不见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头脑发热的感觉逐渐冷却了下去，凌曜握紧了手机，控制住心中翻涌的不悦情绪，轻声问：“怎么会不见了的？是因为早上那通电话？”
    楚曦问：“早上他给你打了电话？他问了什么？”
    凌曜说：“他问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怪不得了。”听到答案后楚曦苦笑一声，“他是猜到我俩的关系了，才会来质问我。”
    说到这，凌曜算是明白了楚明洲突然消失的原因。
    “肯定很难接受吧。”他淡淡地说，“以那小子的性格来说。”
    “是。”说到这楚曦便觉得头疼，“跟我吵了一架。”
    “嗯。”凌曜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他是不问你，我们两个之间，如果只能选一个，你要谁？”
    “……是。”楚曦心想凌曜还真了解楚明洲啊。
    “所以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楚曦被噎了一下，然后近乎无奈地叹气道，“小曜，难道你也想问我这种问题吗？”
    小心思被戳破了，凌曜抿住唇：“会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吧。不论是楚明洲还是我，都只有你这个唯一的姐姐。同样的道理，我们也想成为对于你来说唯一的存在。”
    略微停顿后，他继续说道：“但是我的想法不重要，他的想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的，姐姐。”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再度传来一声叹息。
    “对我来说，你们俩都是我弟弟。别逼我了小曜，我真的选不出来。”
    （2）
    他的姐姐楚曦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楚明洲就一直这么觉得。
    这话并不是因为他给楚曦加了什么滤镜，而是他在对比了身边许多有哥哥姐姐的同龄人之后得出的答案。
    别人的哥哥姐姐，年龄相差大的，平时根本不会和弟弟妹妹玩到一块儿去；而年龄相差小的，又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互相斗气吵架。
    像他和他姐姐这样，年龄差了四岁，关系又如此亲近的，在他们圈子里，确实是独一份儿。她为他所付出的时间精力，或许比楚家的二位家长加起来还多。
    楚曦对他的好是客观的、不可否认的。在家里，她从不与他争抢任何东西，即使是原本一人一份的礼物或食物，只要是楚明洲想要，她都会立刻拱手让出，没有半点怨言；在外面，她也是处处疼惜爱护他这个弟弟，不论他闯出多大的祸，她都会立刻赶来为他处理烂摊子，从不因此在爸妈面前说他半点不好。
    她对他的好，有的时候甚至超越了姐姐对弟弟的好，更像是个任劳任怨的保姆老妈子，在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有的时候楚明洲也会想，为什么姐姐会对他这么好？明明她和他一样，都是楚家的血脉，她明明可以更加任性一点儿、更加放纵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都要成为标杆、事事都要做得完美。
    他拿这个问题去问过她，楚曦极为疑惑地看着他笑了起来，说：“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这还用问吗？因为你是我弟弟呀。”
    因为是弟弟，所以理所应当地享受她的宠爱。
    可如果……他不再是她的弟弟了呢？
    她有了别的亲弟弟，而她可以为了那个亲弟弟离开楚家，抛弃他这个假弟弟。
    一直以来，她之所以对他好，都只不过是为了偿还楚家的养育之恩罢了。
    如果不是这层关系……她大约早就不想再做他的姐姐了罢。
    更多的，便不能再深思了。即使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足以让他胆战心惊。
    但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姐姐并不是“想”对他好，而是“不得不”对他好呢？
    所以她才会，一有机会就想着逃离。
    叁年前，李净的那些话，不偏不倚地与他的担忧重合到了一块。正是因为隐约察觉到了楚曦对自由的向往，所以他才会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地反对她离开。
    剪断她的翅膀，拴住她的脚腕，将她强行留在黄金打造的鸟笼中。
    说到底，他不过仗着她在乎楚家、在乎他。
    可现在，她羽翼渐丰，而他也彻底失去了制衡她的砝码。
    有了凌曜，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在乎他吗？
    “……明洲，楚明洲！”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醒醒！”
    楚明洲努力睁开眼，世界天旋地转，一切都带着重影。
    他坐在地上，周围是一排酒瓶。面前半蹲着一个人，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
    “没事吧？明洲，躲到这儿来喝酒，亏你想得出。”
    楚明洲闭上眼，极为不耐地一把打掉了那人的手。
    “凌曜，你来这儿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