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看电影
    新历990年11月21日    大雾
    今天是进入雾区的第二天，车舱外能见度几乎为零，见鬼了，从没见过这么浓的雾。对了，这艘自动行驶的“船”根本不是去研究所，研究所建在离码头几公里远的岩壁上，早该到了，它更像是在走一条固定航线。不过到外边在雾中探查风险实在太大了，还是先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就能出来了。
    暂且，我们打算呆在车里，毕竟车上有应急食品，饮用水和简易厕所，还有个简单的维生系统——可以循环利用尿液。那个笨家伙还不知道她喝的水其实是用尿净化的呢，哈哈！她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呢？呼呼！想想就好期待！
    新历990年11月23日    浓雾
    已经四天了，船还没出来，很不对劲。好消息是，车载电脑显示，船一直在以亚音速匀速直线前进。坏消息是，我们甚至不知道这艘船究竟是什么？它从何而来？又要去哪里？
    应该不止一艘这样的船，我猜爸爸和其它人都乘上其它的船了，车上的应急食品够我们吃半个月，不算循环利用，水也够喝一星期，看来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冒险进入雾之海？岛上的感染体其实不构成多大威胁，如果是雾作祟，更不应该一头栽进去啊!
    想不明白，薇拉小姐建议先从车载电脑入手，也只能这样了。
    新历990年11月24日    还是雾
    车载电脑上的资料加密了，不过薇拉小姐不知怎的居然解密了一部分——薇拉小姐不仅懂医护，这几个月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战斗和军械维修，现在连军用加密程序都能破解了，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解密文件总量实在太大，我们得一一仔细查看，感觉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期望能有结果吧。
    对了，还有，狗哥这几天吃的实在太多了，这样下去很快就会食物短缺，所以现在开始实行食物配给，这也是为它着想，免得它沦为盘中餐——薇拉小姐似乎对于狗肉的味道开始感兴趣了。
    至于笨家伙，她还是觉得说不定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们真是没有共同语言——根据计算，这船这几天的直线航程比琳琅星的直径都大了，没见鬼那才是真见鬼了。
    这里能靠得住的只有我自己，薇拉小姐算半个，我终于明白爸爸当初说的话了——“天助自助者。”
    新历990年11月28日    雾
    这几天来，除了休息时间外，我们所有人都在没日没夜地筛选解密文件，除了主操作台和炮位电脑外，车里还有额外的4个副操纵面板，这些面板都被我们利用起来，协助进行筛除工作。
    付出的辛劳终有收获，我们总算取得了重大进展……
    是夜，车外浓雾依旧萦绕不散。车舱里，荧光灯下，莉娜正一边舔着笔头，一边在电子板上记着日记，可写着写着，她忽然懵逼了——见鬼，她可不记得有什么重大进展。
    “搞什么呀！该死！”她扔下笔，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喝了口让她心里略觉异样的净化水，转过身来——果然，一如既往地，狗哥趴在它面前的副操纵面板上，口水淌了一面板，睡得和死狗一样；笨东西倒是一尘不变地维持着食指划拉操作面板的动作，一秒一下，不快不慢，可问题是她明明一直闭着眼；只有薇拉小姐看起来最靠谱，她靠坐着车舱壁，盯着操纵面板目不转睛的——如果她没有一边筛查文件一边啃熏肉肠就更好了。
    这根本没到进餐时间吗！莉娜双手叉腰，想要发作，可一想到食物就是由薇拉配给，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脾气了。
    “小莉娜，我是斯拉夫血系，想必你不知道，斯拉夫人普遍有这样一种毛病——每天必须吃至少200克肉，否则就会死。当然，如果你肯把那条肥得冒油的土狗贡献出来，我也可以试试节食。”仿佛知道莉娜心中所想，薇拉先发制人。
    “您高兴就好。”莉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薇拉小姐，有什么新发现吗？”言毕她走近一看，却差点一口水喷将出来。
    “一部老喜剧电影，《三傻大闹新伊甸》，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找到，我还以为新联男人们开小差找乐子，会藏点别的什么呢，没想到……咳咳！不说这个了，小莉娜，你看过没？”
    莉娜摇头：“这是部沉浸式电影？我还是习惯看平面电影。”
    “沉浸式电影自有它的好处，身临其境，我想这几天大家精神都比较紧张，不如现在一起放松下，来看电影。”
    “嗯，薇拉小姐，你说得对。”莉娜言不由衷地附和，其实讲道理，这三人一狗，除了她自己以外，其它人哪里紧张了？话虽如此，她还是拍醒了狗哥和姬蓝霖，支使狗哥警戒，三人并排坐好，戴上原本丢在一旁没派上用场的沉浸式交互头盔，进入了虚拟世界。
    沉浸式电影，顾名思义，就是暂时屏蔽观众的五感，通过信号直接刺激观众的大脑，使他们产生进入电影中，身临其境的假象。沉浸式电影又分为视角替换，旁观，交互等好几种子类，每种子类都有各自合适的题材，譬如视角替换适合动作戏，旁观适合记录片，风景片，交互适合解谜，探险题材等。
    这部《三傻大闹新伊甸》，显然是交互式的，三人渐次睁眼，发现坐在一截断裂的圆柱上。
    这截圆柱，像是遗迹遗存，通体由金白相间的不知名材质制成，其间层迭雕篆着许多奇异的符号，以常人来看，这些不明觉厉的符号却有某种典雅美感。
    这些符号，和自己之前熟悉的那种遗迹字符并非一回事——刚从“梦”中醒来，立即又坠入另一场“幻梦”的姬蓝霖，尤自迷迷糊糊地揉着双眼，瞅了一眼身下的圆柱，下了这样的判断。
    空气清爽非常，车舱内那种隐隐的闷热潮湿感半点也无，少女睡眼朦胧地踩着脚底下缀着星星点点金白色小花的柔软草垫，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可下一刻，她那迷离的明蓝色水眸却是募然睁大了。
    入目皆是绿意盎然，这一望无际的连绵树海在新波江座倒算不上稀罕，纵使这树海一丛丛，一片片，都是浮空飘行，姬蓝霖此前亦听说过绒羽鲸所在的浮空星，倒也不如何惊异，然而眼前这株宛如崩天之峦的巨树便着实前所未见了。
    众人所在之处似乎是一处悬崖，前方巨树虽远垂天边，在薄雾掩映下朦朦胧胧，可极目远眺而去，竟也只见其虬结如巨龙的树干根须，其枝叶花华，却是没入青穹云海，不知几许远了。
    “不妙。”薇拉360度细细打量一番眼前情境，半天才挤出这样两个字。
    “看来我们进了部假电影。”莉娜小大人似地皱着眉头——她虽没看过《三傻大闹新伊甸》，但众所周知，《三傻》讲述的是新伊甸行星同步轨道环建设之初建设工人们酸甜苦辣的生活故事，又哪来的什么鬼树！？还这么大一株。
    “也许只是改了文件名……”姬蓝霖抿着唇，大胆猜测——她在静影星时宝贝一样的几部成人电影就是这般保存下来的，于是乎以己度人。
    “大也就算了，这些树怎么都倒着长的？阳光居然还是从底下照上来的，根却往天上生？”莉娜警张地仰头盯着蹲在她身边，3米多高，生着四只眼睛，头顶扬着2米多长彩色骨扇，喙里密密麻麻全是白色分叉触手的怪鸟——幸好这怪鸟只是望了她一眼，嘴里“啪”，“唧”怪叫两声，就远远飞走了。
    众人视线随怪鸟移动，抬头一看，头顶也尽是些巨龙般虬结的树须，这才醒悟到她们脚下也仅仅是根树枝罢了。
    “护士小姐，这树枝……会断吗？”姬蓝霖忐忑。
    “这是虚境，不会的。”薇拉回过头，在身后不远处发现了一座白金色相间的先代遗迹。
    莉娜转过身，亦醒悟过来：“歪打正着，看来有得忙了。”
    她所谓的忙，就是探查这处遗迹。显而易见，眼前所见所闻虽俱是虚妄，但并非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最可能的解释是，这部假电影，是当初勘察者们在不知多么遥远的星域考察遗迹时，扫描保存下来的，用于日后分析和参考——而这部假电影显然也与今次新联的活动有关，不然这种绝密资料，不可能随意分发。
    遗迹的主体是七根金白相间的圆柱，围绕一处圆形岩台布置，这圆台与“船”上那个别无二致，众人都看在眼里。不仅如此，岩台上的符号和建造风格，与拱卫四周的金白色建筑又迥然不同，这也显而易见。
    “小莉娜，你父亲是齐斯特教授，这些外星文字，你有解译器吗？”
    “开什么玩笑，这是两个不同的先代文明。这个新先代文明，我就叫她白金文明吧，连老杰克都没和我说过，哪来的解译器？就算是中间的‘摘星者’遗存，我们也束手无策。老杰克说过，全新联都只有半部‘摘星者字典’，禁止分发，是当初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从伊碧丝星地底下发掘出来的，后来这半部字典拆成两份，其中一份还教人给偷了。”
    “被偷了？”薇拉疑惑。
    “就是卡诺城大地震时，在首都星眼皮底子底下被偷的，都好几年了，爸爸现在每天还要咒那个该死的小偷一通。”
    不知怎的，姬蓝霖眼睛一跳，打了个喷嚏。
    文字解读当然没戏了，不过，还有全宇宙通用的——图画。
    更幸运的是，这个遗迹的建设者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一幕浮雕直来直去地布置在圆台正前方，不仅如此，原本上覆的土壤，植株貌似还被勘察者们一丝不苟地清除了，于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莉娜和薇拉立即围了上去。
    “这……小莉娜，你的看法是？”
    “老杰克在就好了，我的话，也只能猜一猜。浮雕上，这六“人”体型形态天差地别，显然它们不是一个种族。护士小姐，你注意中间那只放大版的大头鸭吗，在我们学界，其实一直有条传闻——在新波江座，曾存在过一个盛极一时的大头鸭人文明……”
    见这两人完全陷入了自己是专家学者的幻觉当中，还讨论得热火朝天，姬蓝霖也上前凑热闹——可她第一眼，就被浮雕正中间，那抹璀璨夺目的“光”攫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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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丽恢弘的金白色殿堂中间，铭刻着变换不休的几何符号的圆形岩台上，承载着唯一的光。
    披着厚重银色装甲，身高4米，外貌狰狞的巨人迎着光，向前一步。
    “74号天区失守。”
    陌生的语言，却听得懂。
    “作战单元完备率降至限界。”
    “敌打击群跃过第三旋臂……”
    “113号星区出现超空间感染源……”
    作为旁观者，姬蓝霖不大明白，这些长相奇奇怪怪的家伙们，正七嘴八舌陈述些什么，不过它们的境遇似乎不是很妙。
    不过，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那唯一的光。
    和从前一样，这是一幕独角戏，不过于她而言，已然足够。
    “你回来了？总算肯见我了？”
    “我知道的啊，你不会丢下我的，我知道的……”
    “请不要了，再也不要……”
    这少女，很快陷入了奇怪的恍惚，她抚着自己的脸颊，小声地，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着，时而忐忑，时而忿怒，时而娇赧……
    唯一不变的，是她那低垂的眸，一瞬也不瞬，借余光凝在伊人裙裾上，衣饰间——至于伊人容颜，只消看一眼，她就满足了，因为她明白的啊，在梦里，美好的东西总是抓得越紧，就消逝得越快。
    如此，她也不敢太靠近，即使明明再上前一两步，那份牵念，便触手可及。
    不过还好，她的音声——她总可以尽情倾听。
    同样的语言，她说出来，就是比那些怪家伙好听多了——这少女心底萌生出毫无道理的骄傲感。
    却听她温声软语，似空谷冰铃。
    “谢谢大家，守护最后的光。”
    “纵使，它如斯美丽，而脆弱。”
    “请接受，调谐者最后的馈赠。”
    那是六颗表面篆刻着无数奇怪精细纹路的金属球，它们凭空出现在殿堂中，呈一字排开。姬蓝霖犹记得，几年前，新伊甸，她便见过这样的东西，虽然尺寸要大上许多就是了。
    心下正思量，伊人却素手敛起一方长袖，明眸微阖，裸裎的豆蔻玉足莲步轻移间，于岩台上漾起一汪如水的涟漪，消失，复不可见了。
    新历990年12月1日    晴天有云
    呃，就算是1号吧，其实我也不大确定。
    护士小姐找到的那部“假电影”真是意义重大，里边那副变幻的遗迹浮雕，呃不如说录影来得合适，其保存完好和信息丰富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我瞥见了新波江座前世今生的一角，如护士小姐所说，那是一幕羸弱抗争强大，于绝望中守护希冀的故事。
    我在想，新联人，啊不，我们人类能否比这些睿智，顽强的先行者们做得更好，走得更远呢？”
    唉！想想就头疼！不管这个了！我还只是个孩子嘛！爸爸他肯定有办法的！
    话说回来，笨蛋在我们探查遗迹的时候居然睡着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她一定一定！会后悔的！
    不过傻人有傻用，睡糊涂的她貌似比清醒的她有用多了，她一觉醒来，不知怎么搞得，居然激活了“船”上那个可疑的岩台。
    现在我知道了，它是导航台，或者说跃迁台，哎！早该想到的，一大堆围着它的设备仪器不该是好看的啊！
    总之，现在我们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电影”中那个奇怪的星球，这里天气还不错，晴天有云，笨蛋叫它“暮微星”。
    还有两小时，我们就要下船探索了。这无尽的路途，究竟何处才是终点？如果有哪位神仙碰巧路过，请顺便保佑下我吧，还有我爸爸，还有……那个笨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