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刚过，陈竞就从自己办公室里出来，在开放办公区兜兜转转，大家经常一起讨论问题所以习以为常，但是过了一阵便看见他在整理文件，零散的纸张摞起来玛齐，杂物摆放得横平竖直，一张桌子整理完，挪到了下一张桌子又开始继续，也不说话。
    之前说来这里上班像天堂一样的小哥最先察觉，非常有眼力见地站起来帮陈竞一起收拾。
    “老大，是要有人来吗？”
    陈竞“嗯”了一声，手上没停。
    “需要我请保洁过来吗？”林薇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快步走过来，手机已经等在了拨号的界面
    “好。”
    周围人见状纷纷站起身，煞有介事地清理桌面，工作室得到了四德置业的大力支持，金主爸爸过来视察也是应该的。
    “谁？谁来啊？”孙行知正趴在不远处和另一个弟兄一起改模型，啃着玉米闻声赶来，小声八卦，“多大的官？”
    陈竞蹲在地上捡碎屑，把哥几个给吓着了，心想这是天大的官了啊，这搞卫生都细化到这种程度，于是战战兢兢都跟着蹲下一起找犄角旮旯里的垃圾。
    “很大。”陈竞说
    “许翡啊？”
    “我女朋友。”
    孙行知像是牙撞到了石头，重重一顿，不可置信地转向他，随即从舌尖到舌根在蔓延到整个口腔的酸臭味。
    “真恶心！陈竞你现在真恶心！”他把啃剩一半的玉米泄愤地扔出去
    “你嫉妒。”
    嫉妒啊，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谁不嫉妒啊？
    “行了。”孙行知哼哼唧唧站起来，招呼其他穿格子衬衫的傻哥们儿，“捡什么垃圾，让他一人捡，都去拾掇拾掇自己吧。”
    林薇带着保洁人员进门的时候，屋子里乱糟糟，大家互相问询着「有没有剃须刀」、「有没有洗发水」、「有没有干净衣服」。
    “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们女朋友。坐下干活。”陈竞说话时面无表情，却总感觉带着几丝得意
    “不行啊！我还要和大明星拍照呢！”
    ‘是啊是啊！老大，这回可算逮着了！“
    “什么叫逮着。”陈竞忍不住笑，“逮谁？”
    “逮住机会！”
    这次没见过世面的IT直男快赶上前一次的十倍，合影的时间也长了十倍，还是陈竞掌镜，大家对着程珍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自觉地露出痴汉笑，被自己老大冰冷地咳两声又赶紧敛回去。
    “林薇没有和我拍照哦。”
    没什么事的兄弟拍完照片，陆陆续续美滋滋地下班，陈竞牵着程珍珠的手四处参观，她踮起脚凑过去，手拢成一个喇叭状，挑着眉毛像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语毕从鼻腔发出轻哼。
    所有人都拍了，除了她，这一定能说明一些问题。
    陈竞翘着嘴角没接话，程珍珠晃了晃手，“陈老板是不是应该松开？”
    “为什么？”他装听不懂，反而又抓紧了些，改为手指交叉相扣
    程珍珠侧过身子，瞄了一眼正在隔间里认真工作的林薇，转过来时垂下眼，手指在陈竞掌心里捏了捏，“她就是喜欢你。”
    女人的知觉。
    心里有点别扭，这是程珍珠第一次谈恋爱，对方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可是还没有人教过她遇见优秀的情敌应该怎么办。
    上一次过来的时候几个人对着电脑像过家家一样，现在这个规模确实可以称得上「公司」二字，工作室起了名字叫“有志科技”，有志者事竟成，不过几个月，陈竞好像真的做到了，好厉害，比她厉害多了。
    程珍珠特别替陈竞开心，可同时又涌出几份失落和不平衡，知道这种情绪不对，但是她忍不住。
    “来我办公室看看？”
    “嗯。”
    陈竞合上房门转身面朝程珍珠，看着她的眼睛，可是她却并没有和他对视。
    “不高兴吗？”他轻叹一声，两手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哄着说，“什么关系都没有，真的，话都说不上两句。小猪，你不用多想，虽然你吃醋让我觉得你很在乎我，这种感觉……还不错。”
    程珍珠睁圆了眼睛推他，“谁吃醋了？没有！”
    “嗯，没有。”陈竞纵容地笑
    “……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小心眼？”
    “不会。”
    “有一点小心眼呢？”
    “一点也没有，特别可爱。”
    又是可爱。程珍珠开始不怎么喜欢这个夸奖了，尤其是从陈竞嘴里说出来。
    “你希望我怎么办？找个借口辞退林薇？”
    “别，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
    她讨厌不公平，而且刚刚经受过，总不能这么快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真好。”陈竞发自内心说，“善良小猪。”
    程珍珠的嘴唇亮晶晶，他只啄了一下就有些发粘，伸出舌尖舔舐，咂咂嘴，有点甜，带着点化学的味道，不及她本身味道的十分之一。
    “今天很漂亮。”
    陈竞是个钢铁直男，但是他胜在观察力强，和她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渐渐也分得清妆容的深浅，以及精致费时程度。
    花了一个小时化全妆的程珍珠佯装生气，”我哪天不漂亮？“
    “哪天都漂亮。”
    “还笑！不许笑！”
    “你现在好霸道。”陈竞被她毫无章法地一路推搡着坐到椅子上，彻底笑出来
    “好哇。刚才还善良，现在就霸道了，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叫「可爱是最高级的形容词」，在认识程珍珠之后、在和程珍珠日复一日的相处之后，陈竞深以为然。
    现在她用着天理难容的浮夸语调，一下一下用手指抠他痒痒肉，陈竞只想毫不顾忌地把人抱到腿上猛亲，然后再顺便做点别的事，只可惜这是在公司。
    程珍珠是女孩子，又是公众人物，被别人看到听到知道，总归很不好。
    “哦对了。”陈竞突然想起来，“小猪，把你手机给我。”
    “怎么啦？”程珍珠不明所以，但仍乖乖从兜里掏出来递过去
    “给你贴一个防偷窥膜，好不好？”
    谁能来告诉告诉她，是不是她男朋友真的和别人特别不一样啊？？
    昨天晚上在客厅这样那样的时候，程珍珠情浓亲吻陈竞的颈侧，他突然神经兮兮地说脖子上吸出来的吻痕可能会导致血栓，后怕地抚着她耳朵下方已经很浅的印记，说小猪我们以后都注意亲的时候不要太重。
    好奇怪……怪可爱的。
    以后「可爱」还是多用在陈竞身上好了，程珍珠在心里这样决定道。
    “好棒，我自己就贴不好。”
    有人主动帮她贴手机膜，程珍珠当然乐意，正好她现在这个钢化膜边缘被磕下去一个角。
    “橘橘也贴不好，我们班上有个特别厉害的女生，几乎所有人的手机膜都是她贴的。你是不是也经常帮别人贴啊？”
    “给谁贴？就你一个。”
    陈竞的动作赏心悦目，话也说得好听，程珍珠“嘿嘿”笑着蹦跳到一边，手肘撑在桌子上，结果手机被自己脑袋的黑影严实挡住，她又换到他身后，一条手臂从陈竞下巴处绕过来，手搭在他肩膀上，很亲昵自在的姿势。
    程珍珠看了片刻，“噗嗤”一下爆发出笑声，“你认真的样子好像天桥上贴膜的哈哈哈哈哈……”
    “别笑。”陈竞的声线也染上愉悦，“我会弄不好。”
    “多少钱啊老板？”
    程珍珠心血来潮演起了情景剧，就是她的动作很为何，手指抬起挠他短黑的碎发，怎么看都像是调戏。
    “八十。”陈竞没抬头，说得像模像样
    “便宜点吧。”
    陈竞想了想，毫无波澜，“七十五。”
    程珍珠没想到他这么配合，还挺有意思的，玩心大起，探过头认真问，“真降五块啊？为什么？”
    “因为这位客人在抱着我。”
    “哦。”她笑嘻嘻在陈竞侧脸上亲了一口，离开时那里多了一个杏子色的唇印，”现在呢？“
    “算你六十吧。”
    程珍珠吧唧吧唧又在唇印周围亲几下，给他糊了一片，心情舒畅多了。
    “现在还用交钱吗老板？”
    “不用，我要把我赔给你。”
    “陈竞！你是不是偷偷去进修什么语言艺术了？”程珍珠笑得连带他的椅子都在抖
    “没有。小猪你别动，贴坏了就该去进修贴膜实务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本正经还能说出这么搞笑的话的，特别喜欢，陈竞简直是按照她心里期盼的男友模样长的，分毫不差。
    程珍珠突然生出了愧疚，怎么这么好的人，她还要跟他闹，真不应该。任何感情都经不起消磨，一次两次觉得事小没关系，实则都会出现裂隙，她这些年在程家，太明白这些了，人与人的关系是很脆弱的。
    “周五不应该跟你发脾气，对不起，你能不能把那段忘了？”她环住陈竞的脖子，用下巴戳蹭，呐呐说
    “为什么要忘？”陈竞看着没有气泡渐渐吸附的黑色屏幕松了一口气，“之前我们的相处好像太礼貌了，我有时候也会反思，那天你更放开表达情绪，我反而觉得是亲近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