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宁惊得打了个寒颤, 动了动喉咙缓缓抬头, 正对上一双黝黑的瞳仁, 吓得她脸色煞白, 腿脚发软差点跌倒。
幸好一旁的靖王扶了她一把才避免她在御前失仪之过。
“王妃近日为母妃的事和下江南的事操劳甚多, 想必是累了, ”靖王脸色浮现心疼之色, 对着嬴风恭敬道:“还望皇上宽恕。”
嬴风面无表情:“无妨,三弟你可不要什么事情都让王妃做。”
嬴岚面上悦诚服道:“皇上教训的是。”
嬴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他:“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三弟往后不要辜负了贵妃的一番养育之恩。”
嬴岚恭敬地点头称是。
“德四会护送你们一路到江南, ”他扬了扬下巴,站在身后的德四冲嬴岚行了个礼, 嬴风像个好哥哥一样替嬴岚理了理微乱的衣襟, 放软了声音:“一路平安, 下次你我二人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
嬴岚扯出一个笑,再次躬身叩谢。
嬴风与他无甚可说的,没待多久便以国事为由离开了。
冯若宁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直到嬴风离开才敢抬头。
“王爷……”她想要寻求自己夫君的安慰,却见他眼眸微眯,冷意十足,哪还有刚才那副顺从模样。
嬴岚冷冷斜睨了冯若宁一眼,侧身避开她想要触碰自己的手。
冯若宁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又酸又疼,泪意涌入眼眶,眼尾微红。
嬴风往东宫方向走,路过御花园时停了下来,他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了德四。
“你一路看好他们,朕会赐你尚方宝剑,一旦发现靖王及靖王妃有任何异常就地格杀勿论。”嬴风转头看向德四:“到了那边,与碧柔取得联系,想办法把她送到冯若宁跟前。”
德四单膝下跪,郑重点头:“微臣定当竭力完成皇上所托之事,万死不辞。”
嬴风让他起来,抬头仰望高处的登天阁,嗤笑一声:“嬴岚这招弃车保帅真够狠的,为了稳住冯若宁牺牲戚氏来顶罪。”
德四想了想,回道:“靖王早已暗中将戚家牢牢控制在掌心,戚贵妃也没了用处。不如卖您一个好,她死在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儿子手中,也算是报应不爽。”
嬴风点点头:“确实,戚氏一死,她在宫里多年的经营势必会溃散,倒真是帮了朕一个大忙。”
德四立即答:“皇上最要感谢的还是皇后娘娘,若不是她咱们扳倒戚贵妃,拔出她在宫内的势力还要破费一番功夫。”
戚贵妃在嬴风登基后急流勇退,偏安一隅。除了嬴岚与冯若宁,谁也不见,极大避免了嬴风的清扫。
“你最近变得圆滑不少。”嬴风笑着瞥了德四一眼,他赶紧低下头认错。
“少在朕面前装,”嬴风笑容渐渐扩大:“你说的也是,那我要怎么赏赐朕的皇后,她可是立下大功一件。”
德四闻弦歌而知雅意,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微臣记得下属国进贡了一套夜光杯,倒上美酒对饮想必是一件极美的乐事。”
嬴风握拳轻锤他右肩,笑骂道:“她现在怀着孩子,哪里能喝酒,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德四眨了眨眼:“您可以让皇后娘娘为您红袖添酒,美人与美酒总是最相配的。”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嬴风脚步一转往库房走去,顺带让人送上一坛二十年份的秋露白,一同带去东宫。
当晚,顾今月确实为嬴风斟酒助兴,只不过让他带着微醺的酒气想要一亲芳泽时被吐了一身。
她再一次将嬴风赶出去关在门外。
嬴风被十月的凉风一吹,顿时清醒不少,恨恨跺了跺脚,往太和宫去处理剩余的政事。
翌日早朝的时候,众臣都敏锐地察觉到皇上情绪不佳,一脸沉郁的模样让他们整场朝会胆战心惊的,生怕触了眉头。
瞧瞧连皇上的心腹,兵部尚书德四大人都一副缩着脑袋如鹌鹑的模样,其他人更是乖觉异常。
好不容易熬到平安下朝,众人心有戚戚。有跟德四交好的大臣凑到他跟前,小声打听皇上为何不高兴。
德四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地摇摇头夹着尾巴找了个理由就溜出宫了,一天都未在太昭帝跟前出现。
东宫书房,顾今月闲来无事便在练字。
双儿在一旁磨墨,有件事她憋在心里好几天,一直想问小姐为何要出卖靖王妃,她明明是来帮她们的。
顾今月见她满脸欲言又止,淡淡道:“你最近有些心浮气躁,我让膳房给你送点安神汤来。”
“小姐……”双儿急了,拧着眉头凑到顾今月耳边:“还有三日就要大婚,您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放下笔,脸色十分平静,轻飘飘说了句:“那就嫁。”
双儿愣住了,张开口还想说什么,顾今月脸色一变,漠然道:“谁在外面?”
两人齐齐往门口看去,一名宫婢端着东西站在门外,她低眉浅声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送来今日的安胎药。”
双儿松了一口气,顾今月脸上看不出表情。
喝过药,顾今月严肃叮嘱双儿:“以后有些话不要提了,如今我只想将孩子平安生下来。”
“她真是这样说的?”嬴风坐在上首,底下跪着的正是今日给顾今月送药的宫婢。
自从碧柔走后,她便一直跟在顾今月身边伺候,从风府到东宫,寸步不离。
“回禀皇上,不仅如此,皇后娘娘还呵斥身边的双儿姑,想必是真的绝了离开的心思。”她从小发现自己耳力过人,皇上知道后还找人教她如何读唇语,当日在成衣铺顾今月以为内室只她们二人,实则她就在门外偷听。
两人的计划在当日就完全暴露。
“你做的很好,”嬴风勾起嘴角:“朕有重赏。”
宫婢退下后书房内之余嬴风一人,他在奏折上写下今日最后一个“准”字,随意扔下狼毫靠在九龙戏珠的御座上。
他仰头望着屋檐上雕梁画柱,陷入沉思。
顾今月,真的不会再逃了吗?
俄顷,他虚捂住双眼扬起一抹庸人自扰的笑。
自己会给她机会逃吗?
思来想去,若是顾今月想逃出皇宫,最好的时机便是在大婚那日。
过了那日,嬴岚便会启程下江南前往封地,她在宫中再无人可依。
况且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拖下去更加难以支撑长途跋涉,所以那天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顾今月,你这段时间的笑意逢迎,乖巧顺从会是麻痹我的手段吗?
嬴风双眸微微一沉,独座高处。
三日后,普天同庆。
早在前一天,顾今月便由嬴风亲自送进京城顾府,并留下了三千麾下羽林军将顾府团团围住,名义上是保护皇后。
顾今月环视熟悉的房间,红了眼眶。
“小姐,”双儿同样含泪:“老爷说他不方便过来,让你好好休息准备明日大婚,他会送您出门的。”
顾今月通过窗户望着闺房外一层又一层的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别说人,连一只苍蝇想飞进来都得先把那双翅膀拔了。
多日示好,加上与嬴岚冯若宁划清界限也没能让嬴风对她放下戒心,由此可见嬴风到底谨慎到什么地步。
顾今月暗中叹了一口,幸好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第二日天不亮,就有经验老到的嬷嬷来给顾今月上妆。戴上象征着皇后的凤冠,她对镜中的人有些陌生。
一屋子的人笑意盈盈的,各个张口都是吉祥话。
“皇后娘娘,时辰到了,奴婢替您盖上盖头。”
双亲俱在,子女两全的全福人给她落下大红色绣金凤的盖头,顾今月眼前全是红色。
按照大夏的习俗,新娘应该由娘家兄弟背上花轿。但顾家唯一的嫡子早已亡故,他们仅留下一个嫡女。顾老首辅原本是叫了旁支一个年岁相仿的表兄弟来做这件事,但遭到了嬴风的拒绝。
婚礼当天,他亲自来顾府将顾今月抱上凤驾。
在离开前甚至不顾规矩地掀开盖头确认是她本人后才挂起笑容。
在门口遇上了一直等在原地顾老首辅,他眼中似有水光,对着盖头下的顾今月哽咽道:“阿月,祖父永远站在你这边。”
红色的盖头微微往下沉了沉,透明的水珠子突兀地滴溅在地上,瘫成一块拳头大小的水渍。
没一会儿又被烈阳蒸干,了无痕迹。
嬴风今日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他对顾老首辅微微颔首便消失在眼前。
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将人送进皇宫。
十里红妆,三千强将,成为了后世津津乐道的太昭帝轶闻之一。
毕竟古往今来唯有太昭帝一人如同寻常人迎亲一般亲自将昭德皇后迎回宫中。
还有就是三千强将,有人大胆猜测说这不是迎亲,是抢亲。昭德皇后心中其实另有他人,太昭帝怕她成亲前与情郎私奔,三千羽林军名为保护,实则为监视。
无论真相如何,世人皆叹太昭帝对昭德皇后的宠爱有加,一生唯有她一人。
太初殿内满屋红烛,大红囍字贴满了每一个角落。
顾今月端坐在床前,垂眸凝视自己眼下那一方天地,一整天的仪式下来饶是赢风已经极力从简依旧让她累得身心俱疲。
吱呀——
大门发出沉重的响声,屋内宫婢们齐齐向来人恭敬行礼。
顾今月打起精神,垂眸紧张地捏住衣角,忽然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
“我瞧瞧,下面是不是换了个人。”嬴风弯着眼睛,调笑道:“今日一整天我都在担心,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的皇后被人掉包了可怎么办?”
顾今月心一紧,换了片刻才抬起头淡淡道:“皇上说笑了。”
嬴风大手一挥,有人端上今日的合卺酒,他亲自拿起酒杯送到她眼前,意有所指低声道:“二十年份的秋露白,我说到做到。”
眼前恍然间浮现那日在别院中他惆怅的脸,当时他帮自己回忆两人大婚时怎么说的。
十里红妆,红烛满堂,还有二十年的秋露白。
“顾今月,”嬴风坐在她身侧,眼神掠过一丝悔意,他姿态放得很低:“以前我骗了你,是我不对。”
顾今月眼睫轻颤,眼底闪着痛苦的光。
“但我之前对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做到,”嬴风将酒杯又往她眼前送了送,语气郑重:“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以嬴风的身份。”
“我现在怀孕,不能喝酒。”顾今月避而不答,婉言拒绝。
她清晰地看见七分满的酒杯颤抖着溢出几滴,身侧人的气息渐渐不稳。
“大婚的日子,我没有洞房花烛,连喝一杯合卺酒的资格都没有吗?”嬴风气急败坏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落寞,很快又被他的强硬压下去:“喝酒还是洞房,你今天总要给我一样。”
引月入怀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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