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吴妈整张脸纠结在一起，看得出来是在很认真的想。
    江城在一边轻声提示，“大概就在小姐献祭前的那段时间里，吴家大宅是否来过一位书生，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登门。”
    几秒钟后，吴妈的表情突然变了，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大家立刻就知道有门。
    江城没有追问，第一反应是对着身后的人摆了下手，示意他们帮不上忙就把嘴闭上。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吴妈犹豫后开口，“在小姐献祭河神前一段时间，确实有一个年轻人来到了吴家大宅。”
    “但他不是被请来的，而是……而是被捡来的。”吴妈回忆说。
    “被捡来怎么说？”江城心里很急，但表现在语气上，则是给人一种慢悠悠的感觉，而且节奏很舒服。
    “这和小姐无关，这个年轻人是被后院砍柴的李大力捡回来的，哦，李大力是负责为宅子里提供柴火的，他每天都要上山砍柴。”
    “结果那天，他没带柴火回来，而是背着一个年轻人，说是在后山里捡到的，当时年轻人身上有不少伤，还昏迷着。”
    “据李大力推测，这人应该是误入了后山，结果那几天山上道路湿滑，一时间失足，滚了下来，才变成这样的。”
    “也该着这年轻人命好，我家老爷心善，那几天又正好赶上斋戒日，于是请了郎中过来，专门给他看病，几副药下去，那人居然真的醒了。”
    “后来静养了几日，就可以下地走了。”
    “年轻人对着老爷千恩万谢，说自己是进京赶考的考生，因为对当地地形不熟，所以误入了后山，山路崎岖难走，一个不小心，就滚落下来，再睁开眼，就身在吴宅了。”
    “后来呢？”见到吴妈不说话了，江城继续问。
    “后来……后来的事我就不大清楚了。”吴妈回忆说：“只知道养好病他就急着离开，说是万不可耽误了赶考。”
    “结果刚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大雨，中途旧疾发作，昏倒在了路旁，这次……这次还是小姐一行人礼香回来，路上发现的他，又将他捡了回来。”
    讲到这里，大家都听出了问题所在，这个书生两次被人发现捡回吴家大宅，还都是昏迷的状态，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沉思片刻，江城貌似抓到了重点，可还没等他开口，一阵苍老又沉闷的声音突然响起，是于成木走了过来，“这位书生的身子骨如此虚弱，是不是……只要下雨他就不出门？”
    吴妈回忆片刻，不怎么肯定的回答：“我在后院，这个年轻人我接触的不多，但听有人讲，这人身子骨弱得很，貌似特别惧怕湿寒气，即便外面下着小雨，从后院走到前院这几步路，也一定要提前朝门房借伞，不肯被打湿一点。”
    这句话一出口，于成木眯起眼睛，江城也心中了然，这位年轻人不肯沾染一点雨水，不是因为他身子弱，而是因为纸是不能沾水的，毕竟他的肉身是一具纸人！
    就是杜莫宇在扎纸匠家中见到的那个纸人！
    慢慢的，一些看似毫无头绪的线索逐渐被联系起来，这具足以乱真的纸人肯定是出自扎纸匠之手，而想要纸人活灵活现，扎纸匠一人肯定不够，这里面少不了其他阴行高手帮忙。
    现在问题出现了，这么多阴行的人物齐聚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是要做什么？
    图财这点可以直接排除，有这样高绝的本事，想要弄点金银珠宝不要太容易。
    寻仇？
    江城觉得也不像，而且也没必要搞得如此繁琐。
    暂时没有头绪，江城按耐住思绪，事情总会有弄清楚的时候，不会太久了。
    又询问了一些事，但吴妈了解的有限，一行人道过谢后打算离开，旧事重提，吴妈情绪一度失控，自言自语着说自己曾经也是大门户里面出来的人，但后来家道中落，才被卖入吴家，由于身子骨从小就虚弱，所以做不了重活，还是小姐可怜她，她才捡了一份轻巧的差事。
    “吴家小姐是位很好的人，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胖子临走时抓着吴妈的手，算是给了她一份承诺。
    先是回了村里的议事厅，贾金梁的伤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了，等他们进门的时候，贾金梁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喝茶。
    见到大家走近，贾金梁站起身，客气道：“辛苦各位了。”
    “贾老板的伤如何了。”陈浩貌似关心问。
    贾金梁抬起被重新包扎好的断臂，笑道：“没什么大碍了，有劳陈浩兄弟费心了，你们这次有没有什么发现？”
    村长说要去处理义庄的事情，先行离开了，一行人带上贾金梁，沿着村里的土路，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聊。
    或许是知道了江城也看出了纸人的事情，这次于成木也没瞒着，主动将此事挑明。
    “居然是这样。”陈浩摸了摸自己下巴，附和说。
    不过从淡然的表情来看，显然他也早就想到了，胖子咽了口口水，心说这些人加起来，得有200个心眼子，一招不慎，都要被人坑的骨灰都不剩。
    “看来这次的事情比我们一开始预计的还要棘手。”于成木沉声，“想要让那具纸人动起来，还要像是活人一样说话动作，绝非扎纸匠一人能力可以做到的，这其中定然还有阴行其他人插手，就比如说画人先画魂的画尸人。”
    第1081章 仪式
    “画尸人？”这个称谓对其余人来讲倒是新鲜。
    于成木也不绕弯子，径直解释说：“你们还记得扎纸匠房间里的那具纸人吧，杜莫宇小兄弟说看到脸的那个，那具纸人就有画尸人留下的痕迹。”
    “他的脸之所以被撕去，是因为只要有那张脸在，那具纸人就有可能会活过来，这就是画尸人的可怕之处。”
    “画人先画魂。”于成木似乎格外在意这一点。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阴行的人先是弄了一具纸人出来，还为纸人伪造了身份背景和名字，是个叫做陆渐离的考生，要进京赶考。”
    张军余顿了顿，“然后安排纸人住进吴家，与吴家小姐有了交集，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暂时还不清楚，但最后的结果是，纸人给吴家大小姐留下了情书，最后，吴家大小姐自愿献祭了河神。”
    “从情书最后一句不敢负君恩来看，这个纸人是个情场高手，成功赢得了吴家小姐的芳心，还许下了永不兑现的诺言。”胖子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是看着江城说出这些话的。
    直到江城瞪了一眼他，胖子才反应过来。
    说实话，胖子觉得这种事放在医生身上简直太合适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况且……他还深深记得杜莫宇的那句话，纸人居然长了一张医生的脸。
    胖子和江城的互动看的张军余贾金梁一脸懵逼，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问，但就是觉得莫名的不安。
    于成木其实也不懂，但他眯起眼睛，装的一脸我全都能看破的高人模样。
    “这位吴家大小姐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会引来阴行的人如此算计？”贾金梁提出问题，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这位大河娘娘。
    “嗯？”杜莫宇忽然发出声音。
    陈浩看向他，“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杜莫宇脸色变换，随后摇摇头，“我就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应该不对，我也没有证据可以佐证。”
    “先说说看。”贾金梁皮笑肉不笑，“现在大家手上的证据都不多，这些说白了都是推测而已，杜莫宇兄弟运气这么好，说不准真能想到什么好点子。”
    也不理会贾金梁的暗讽，杜莫宇开口道：“我在想……昨夜你们在义庄见到的那个女人，她究竟是不是大河娘娘？”
    “是。”于成木肯定点头。
    “好。”杜莫宇心中的猜想貌似在被一点点证实，他继续说道：“那你们想过没有，这位大河娘娘去义庄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杀人，杀触犯规则的人。”雷鸣宇接话说。
    “这点我知道，但我指的是大河娘娘的本意，她去杀人不假，但她为什么要掀开那些棺材，她明明知道你们当时是在白色的布分隔开的房间里面。”
    “难道……她费那么大力气，掀开一口口棺材就是为了吓唬你们？”杜莫宇反问，“听村民今天的怨气，想必义庄被破坏的很惨吧。”
    闻言大家脸上蒙上了一层特别的情绪，片刻后，张军余第一个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大河娘娘不完全是为了杀我们去的，她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翻找那些棺材？”
    “不对。”张军余补充：“她是去找人的，找……”
    “找她的意中人，那个叫做陆渐离的书生！”杜莫宇突然说。
    “可书生怎么可能在棺材里呢？”随即另一个新的问题被提出，“他死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吴家小姐会认为书生死了？”
    “那场献祭仪式有问题！”江城斩钉截铁说：“吴家大小姐是自愿去献祭不假，但她很可能是被骗了。”
    “骗她什么，骗她去嫁的不是河神，而是书生？”阿标冷笑，对于江城，他心中十分排斥，上次周庆就被江城摆了一道。
    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也并非不可能发生。
    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后，于成木自然的转换了话题，“这些事迟早都会弄清楚的，不要心急，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今晚，还会有一关。”
    “根据前几次任务来看，我们或许很快就会遇见这位画尸人了。”杜莫宇脸色和语气中都藏着不安。
    “呵呵。”于成木捻着胡须，眼皮一翻冷笑道：“不是或许，我看是一定，而且很快，说不准……今天夜里我们就能见到。”
    于成木的表情配合上他的语气，让人觉得愈发不安，而且最重要的是，于成木算是他们中对于次任务经验最丰富的人，他的话大家都要掂量掂量。
    况且……他也没必要在这种问题上撒谎。
    “这位画尸人是什么来头？”江城十分自然的看向于成木，完全没有请教的语气，似乎觉得他懂得多，拿出来分享事应该的事。
    于成木也不与他计较，慢慢道来：“这位画尸人和咱们捞尸人一样，都是阴行中的一脉，但数量更为稀少。”
    “一般尸体他们不会出手，需要他们出手的，都是一些邪门的尸体，或是沉冤待雪死不瞑目，或是出了灾祸横死的，都是这一类的。”
    “这样的尸体大都面目全非，或是模样十分吓人，这时就需要画尸人出手，他们有手段暂时压制住尸体的戾气，让尸体的容貌变得平和，这样在亲人送他们最后一程的时候，走的好看一些。”
    江城突然插话问：“画尸和缝尸哪一个排在前面？”
    于成木颇有些欣赏的撇了他一眼，点点头，“当然是画尸，画尸人最重要的作用是消解压制尸体的怨气，这样缝尸人才会心无旁骛的完成工作。”
    “当然，缝尸人也有自己镇尸的手段，但要是连画尸人都不敢接手的尸体，那么缝尸人也不会碰的，这也是规矩。”于成木解释说。
    “所以说……我们这些任务的顺序也是有问题的。”江城摸着下巴说：“顺序是反的。”
    早在之前他就想过这个问题，但直到现在才确认。
    “没错。”于成木点头。
    “这些阴行的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杜莫宇只听这些人的名字，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而这些阴行的人凑在了一起，怕不是要完成某种邪术。
    这个所谓的大河娘娘，就是他们的牺牲品？
    雷鸣宇也开口说：“阴行的人应该很重视这些门路，怎么会犯顺序颠倒这种错误，依我看，这些人就是故意的，这里面肯定有个大坑。”
    胖子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这坑肯定是给我们准备的，不用想都知道。”
    杜莫宇听到胖子说话，虽然是句废话，但还是舔道：“富贵兄弟说的对啊！”
    第1082章 生人桩
    一行人在村里走了许久，最后在于成木的提议下，又去了一趟渡水河边。
    站在河边不远的一处土坡上，眺望渡水河，河水中的漩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异样的平静。
    望着微微泛黑的水面，大家心中都有股说不出的压抑感。
    于成木微微眯着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被陈浩捕捉到，看似随意的问道：“于老先生，可是看出一些端倪了？”
    于成木没有理会，转过身，眺望另一个方向。
    在树木层层掩映下，一栋古怪的建筑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