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司机左右看了看，又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导航标注的位置，开口道：“小兄弟，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呢，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在这里……”
    “难得来郊外一趟，想下车走走。”江城回答。
    能看得出来，司机对于二人在这里下车是颇有怨言的，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人或车，这里位置又偏僻，想另拉一拨客人都没机会。
    恐怕要空车回市里了。
    但好在客人付的钱还算厚道，司机难看的脸色才微微回转一些。
    临下车时，江城忽然转身问道：“你那失踪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司机低头将胖子付的钱翻来覆去的数了好几遍，才不情不愿的回答：“秦栋国。”
    关闭车门后，出租车就一溜烟的开走了，只留下一个目送车离开的江城，还有一个大眼瞪小眼的胖子。
    “医生，”胖子左右看了看问：“这是哪啊？咱们不是要……”
    “不是。”江城收回视线。
    从口袋翻出手机，又等了一会后，他发出了一条信息，自从离开出租车后，胖子身上的寒意消退了许多，阳光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车内车外，仿佛两个季节。
    似乎想到了什么，胖子一边盯着医生，一边抱着手臂，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医生，”他小声说道：“刚刚那个司机好奇怪啊。”
    他已经习惯了医生默不作声的态度，于是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继续说道：“对于他朋友失踪那件事他也了解的太详细了吧，而且他还说第二天警局传来消息……”
    他舔舔嘴唇，抬头疑惑问：“这种事在没有真相大白前都是保密的吧，况且他只是个普通人，警察真的有必要通知他？”
    放下手机，江城抬头看向胖子，眼神中涵盖的东西令胖子微微有些不适，“医生，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胖子喉咙滚动了一下，“你这么看我我腰疼。”
    “继续，”江城平静道：“还有什么？”
    “没了。”胖子想了想，“那个司机就是给我感觉怪怪的，可……可真让我说，又说不出来那里怪。”
    胖子挠了挠头，“直觉吧。”
    “刷——”
    远处一辆越野车驶来，然后从二人面前疾驰而过，毫不客气的扬起一片沙尘，胖子赶紧捂住了鼻子，还有嘴。
    慢慢的，这条沉寂已久的路上开始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车开始经过，甚至还有一些摩托车，后面拉着几乎有一个人那么高的蔬菜和各种小商品，用绳子捆了好几圈。
    路过他们面前时，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声，驾驶员带着头盔的面罩里，还裹着一层纱巾。
    想来是清晨运货去城里卖，归来的商贩。
    几秒种后，胖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突然缩紧。
    望着开始不断有人从面前经过，江城长长吐了口气，用一股胖子捉摸不透的声音缓缓说道：“又热闹起来了……”
    阴沉不定的情绪在胖子眼中闪过，他终于抓到了那股古怪感觉的由来，更确切说，是嗅到了味道。
    是噩梦。
    是噩梦的味道！
    弥漫在那个司机身上的诡异感觉就像是在噩梦中，面对的那些喜怒无常，阴险狡诈的npc。
    还有隐藏在其中的……鬼。
    可……怎么会？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吗？
    而且……而且他们才刚从医生的咨询室出来，太阳还挂在天上，阳光……阳光也在，他们更没有睡着。
    他抬起头，刺眼的光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耳畔有风拂过，周遭的一切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太多杂乱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缠绕，他有种已经抓到了其中的某处关键的感觉，但下一秒，那种感觉又忽得消散了。
    就像是抓住了一团雾。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不大，但十分清晰的信息提示音打断了胖子的思绪，他偏过头，用一阵求证般的视线看向医生。
    拿起手机，江城收到了一条微信语音。
    “江医生，”皮阮的声音依旧那么充满活力，“你发来的那个车牌号我让朋友查了，那是辆出租牌照，司机三天前失踪了，案子还没破，车现在还在警局痕检组手里押着呢。”
    “对了，”皮阮像是想起了什么，欢快说：“司机的信息我给你发过去了。”
    点开后，是一连串的资料，司机名字叫秦栋国，榕城本地人，像是在搜寻什么一样，江城拨动屏幕，资料不停下滑。
    直到……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江城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指一顿。
    在凑过去，看清照片的刹那，胖子神情开始变得古怪，下一秒，脑海中“嗡”的一声。
    第254章 建筑
    是刚才那个司机。
    他才是秦栋国。
    那个……本该失踪的人。
    还有刚才那辆载过他们的出租车，据皮阮说，那辆车现在还被当做证物，扣在警方痕检组的手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凑巧载上了他们。
    巧合么？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胖子连牙关都在打颤，刚刚发生的一切可比噩梦恐怖的多，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里是现实。
    是属于他们的现实世界！
    而不是只有熟睡后，才会推开的那扇黑色铁门后，诡异的时空。
    他冥冥中有种不知能不能称作是预感的古怪感觉，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壁垒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侵蚀。
    二者之间的界限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而不加以限制，任由它发展下去的结果就是，终有一天，噩梦中的那些鬼东西……会降临人间。
    就像刚才发生的事一样。
    他完全无法想象……不，他是不敢，也强制自己不去想。
    如果医生没有叫停，而是由着那个叫做秦栋国的“人”一直开下去的话，跟随着那辆甚至都不清楚是否真实存在于这个时空这个时间节点的车，他们最终会到达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尽头处……会不会同样矗立着一扇漆黑色的门。
    还是隐藏着凌驾于他们意识之上的未知。
    坐在那辆车中的感觉他记忆犹新。
    像是身处冰窖，阳光都没有了温度。
    那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感觉。
    中年人对医生说起的话此刻忽然浮现在胖子的脑海里，像是一根针，从脑后直接刺入，冰冷，突然，却又极其清晰。
    清晰地仿佛中年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还有最后的一小撮人，”中年人如是说：“他们占的比例极小，小到我们一开始几乎忽略掉了。”
    “他们会被深红选中，”身体前倾，中年人沙哑着嗓子：“选中……侵袭这个世界。”
    胖子的喉咙狠狠滚动了几下，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对面，医生已经拿起了手机。
    “把嘴闭上，”医生在接通电话的瞬间，就用平静的语气如此说：“现在立刻派车来接我们，位置我已经发给你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亲自来，如果我没有在车上看到你，之前的协议全部作废。”
    话音刚落，江城就挂断了电话。
    他似乎根本就没打算听对面说话。
    此刻胖子很明智的闭上了嘴，因为医生现在的心情明显不大好，在他的印象中，他几乎没见过医生这样。
    尤其他还知道医生的电话是打给了谁。
    那个中年男人。
    陈晓萌带来的。
    20分钟不到，甚至更短一些，就有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急停在他们面前，开车的人显然车技很好，停的位置恰到好处。
    江城上前一步就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后坐了上去。
    胖子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拉开了后面的车门，但他刚要坐进去，就忽得顿住了，紧接着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咽了口口水，脸色也变得难看，当然更多的还有恐惧，以及必不可少的尴尬。
    后排座椅上坐着个身穿棒球服，戴着棒球帽，脑后扎着利落马尾的女孩。
    女孩斜翘着腿，压低的视线刚从先一步上车的江城身上收回，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一双锐利如箭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他，像是要将他拆解。
    勾起嘴唇，夏萌象征性的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嘴角尖锐的虎牙露出，看在胖子眼中貌似反射着寒光。
    “来呀，”她笑着说：“死胖子。”
    胖子喉咙狠狠滚动了一下，他求救似的看向医生，但后者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的身上，最后无奈，他也只能上了贼车。
    但他十分识相的缩在车门边缘的位置，尽量不与夏萌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
    眼神也是一样。
    可倒是夏萌十分热络的凑了过来，她从身后翻出了一根绳子，就是之前从赶车的大爷手里买来的抽驴子的那根。
    不久前被警察当物证扣下了，但如今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来的时候，她与龚叔叔有言在先，江城有用，暂时不能动，但这个死胖子可不在协议范围内，毕竟当年威胁自己这个胖子也是出了力的。
    她十分不矜持的摸了胖子手臂一下，后者吓得立刻就挪开了，然后诺大个身体紧紧贴在车门上，一脸你再碰我一下我就跳车的决绝。
    夏萌脸上的兴致更高了。
    就在她想了想，眼角逐渐像狐狸一样微微弯曲时，副驾驶的位置突然传来江城的声音，自从他上车，还一句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