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时候，你打败了妖神‘地震’，也就是生化专家高野，获得了大量将人类灵魂转移到怪兽躯壳内的实验日志和相关数据，又为我们的研究，插上了狂飙突进的翅膀。
    “此外，我们俘获了怪兽主脑，又从怪兽文明的角度，掌握了相关研究的最新进展。
    “就这样，博采众家之长，我们的研究终于获得了理论上的成功，可以进行真正的，长期化的实验了。
    “然而，这次实验非比寻常。
    “以往实验的失败概率在99％以上，实验目的并不是创造‘完美碳基生物’，仅仅是探索方向，积累数据，总结经验教训而已，可以说，实验尚未开始，我们就知道实验体不可能活过二十四小时——即便注射了怪兽细胞萃取剂，变成畸形怪物的实验体，能够活过二十四小时，我们也会主动将其销毁，确保万无一失。
    “但这次的完美碳基生物，有极大概率能长期生存下去，拥有超越常人的智慧和力量，甚至比绝大多数超凡者，更能消化吸收掉怪兽文明的遗产，成为超越神境的存在，有朝一日，以‘龙城最强者’的身份，带领整个文明前进。
    “对于这样的完美碳基生物，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销毁他，甚至不可能强行禁锢他，对他进行各种残酷实验，使他对我们产生强烈的抵触、敌意甚至仇恨——没人知道，我们的造物究竟会强大到什么程度，我们希望创造的是龙城文明的未来以及守护神，而不是一个有可能毁灭龙城文明的怪物。
    “如此一来，实验者的筛选范围，就变得很小了。
    “我们既不可能像过去那样，选择十恶不赦的死刑犯，赋予他有可能毁天灭地的力量。
    “也不能选择身受重伤或者感染了丧尸病毒的将死者——我们消耗了天文数字的资源，从怪兽主脑乃至十几头末日凶兽体内提取出来的‘怪兽菁华’极其有限，每一毫克都不能浪费。
    “这种身体有着严重缺陷的实验体，很难承受住‘怪兽菁华’的冲击，说不定在注入药剂的二十四小时内，就会从细胞层面分崩离析，化作一滩血肉泡沫。
    “我们还不能选择那些，和当局有密切关系，在社会上风光无限的强者和新秀。
    “且不说这些既得利益者是否能接受血盟会的理念，乖乖和我们合作，舍弃现有的一切，去赌一个不确定性极高的希望。
    “就说这些人在接受实验之后，身体上的变异，就极难瞒过当局的耳目。
    “最后，作为血盟会过去几十年的首领，以及这项研究的主要推动者，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如果研究真的成功，人类和怪兽的基因优势，都能融入到一名‘完美战士’的体内，我希望这名‘完美战士’是我的血裔。
    “这样的话，他不但能带领龙城文明高歌猛进，也能让吕家和擎天集团，在漫长的未来，继续兴旺发达，蒸蒸日上。
    “你看，当这么多条件综合到一起，丝雅就成为了几乎是独一无二的选择。
    “首先，她不但是我的血裔，还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探矿师，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我的衣钵。
    “探矿师虽然不是战斗职业，但学习过程中接受的淬炼，丝毫不比任何战斗职业少。
    “身为一名优秀的探矿师，必须长时间深入暗无天日，高温高压，充满辐射的地底缝隙深处，去接触危险系数极高的晶石矿脉。
    “在勘探和发掘晶石的过程中，探矿师的细胞乃至基因都会遭到灵磁辐射的反复轰击。
    “在微观层面的狂轰滥炸之下，要么基因变异，罹患各种不治之症，要么经受住了千锤百炼，获得生命层次的提升，从而能够扛住更多、更严酷的考验。
    “而且，我深知丝雅的志向或者说野心，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为了站在龙城之巅，创造无与伦比的未来，她会毫不犹豫地打破游戏规则，动用一切手段，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还有，如果是丝雅注射了‘怪兽菁华’的话，我就有正当且充分的理由，能近距离观察她的变化，及时对她进行引导和治疗——要知道，身为擎天集团掌控者的我，时刻暴露在聚光灯下，过多接触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很容易惹人怀疑。
    “最后，如果研究真的成功，丝雅成为了第一位横跨人类基因和怪兽基因的‘完美碳基生物’，相比于其他人，她也更有可能，接受我的理念，我的事业，我的一切。”
    第1794章 垫脚石
    “是接受你的理念，还是接受你的操纵？”
    孟超忍不住出言讽刺，顿了一顿，又道，“你不可能说服吕丝雅——为了获得强横无匹的力量，她或许愿意赌上自己的生命，却绝对不会愿意，成为任何人的傀儡，哪怕是自己的祖父。”
    “的确，所以我根本没有告诉丝雅真相。”
    吕中奇微笑道，“自从和你联手之后，丝雅的修为，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狂飙突进着。
    “短短两三年间，横跨整个天境，触碰到了神境的边缘，她当然有很多困惑，只有我才能解决。
    “在帮她调理生命磁场，解决伤势和困惑的同时，我秘密往她日常消耗的基因药剂里面，掺入了从数十头末日凶兽以及怪兽主脑体内，反复提炼、萃取出来的‘怪兽菁华’，就是这么简单。”
    孟超这才知道，为什么在怪兽战争胜利之后的短短几个月内，吕丝雅的境界提升速度，会比自己还要夸张。
    他皱眉道：“你是说，吕丝雅并不知道这一切？”
    “至少一开始，她的确不知道。”
    吕中奇满脸坦然，“没必要让她左右为难，更没必要让她主动选择血盟会，一切罪责统统都由我来承担——在丝雅一无所知，被动接受的情况下，就算真相大白，她也只是一名无辜的受害者，而不是我这个血盟会首领的同谋。”
    “这算是你对亲孙女，唯一的善意吗？”
    孟超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不明白，吕丝雅已经接受了‘怪兽菁华’，修为突破神境，朝着‘完美碳基生物’的方向大步前进，按理说，你的研究应该算是大获成功了吧？
    “那么，现在你又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抓捕她，陷害她，甚至毁掉她呢？”
    吕中奇脸上，流露出了茫然，恐惧，悔恨，交融到了一起，错综复杂，难以用笔墨形容的表情。
    “这是因为，这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的计划，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方向，丝雅的进化速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她似乎有些失控了。”
    吕中奇道，“一开始，按照过去几十年的实验数据来推算，就算体内注入了大量‘怪兽菁华’，我估计丝雅也需要用三到五年，甚至五到十年时间，来慢慢消化吸收掉这份源自太古的馈赠。
    “在这期间，血盟会应该已经夺取了龙城的最高权力，我也能调动更多的资源，来循序渐进，引导丝雅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最终继承我的一切。
    “没想到，她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呈现出脱胎换骨，涅槃重生的样子。
    “更可怕的是，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刻意隐瞒和压制自己的力量。
    “旁人或许无法察觉。
    “但是，亲手推动一切，并且多次和怪兽主脑交锋的我，却越来越能从丝雅身上，嗅到怪兽主脑的气息。
    “最终，就是你和丝雅，在雾神山之巅，进行的那场战斗。
    “虽然我没有目睹战斗的全过程，但在事后，从战场上残留的蛛丝马迹来分析，我意识到，自己植入丝雅体内的怪兽菁华，已经以骇人听闻的速度，成长成了一个脱离掌控，至少是偏离轨道的……怪物。
    “这个发现，令我惊怒交加。
    “我有心和丝雅好好谈谈，甚至向她坦白一切。
    “却不知道，现在的丝雅，究竟还是不是我的亲孙女，亦或者，是窃据我孙女躯壳的怪物。
    “而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并不给我单独沟通，对她进行研究、治疗和调整的机会，而是很快就离开吕家，进驻超星集团，组建蔚蓝联盟，自成一派。
    “因为这件事涉及到血盟会的隐秘，我不可能发动擎天集团的庞大力量，强行将她召回吕家。
    “而她在之后一年，无可挑剔的表现，也完美到令人遍体生寒。
    “我实在不知道，现在的她，究竟是什么，又究竟想要什么。
    “我只知道，怪兽文明绝没有这么容易被彻底毁灭，而怪兽主脑当初那么轻易暴露自己的巢穴，让我们十几名位高权重的神境强者，蜂拥而上，将它杀死——这极有可能是它故意设下的陷阱，是它最后的撒手锏！”
    “你是说——”
    孟超道，“怪兽主脑，主动暴露，用自己的死亡，来设置陷阱？”
    “怪兽主脑的生命形态，和怪兽个体，乃至我们人类个体，都大不相同。”
    吕中奇道，“根据我们从怪兽主脑中提取到的古老记忆信息来分析，在孕育出怪兽文明之前，怪兽主脑已经以类似冬眠细胞的形态，沉睡了亿万年，而在那之前，它更是一头硕大无朋，盘踞整颗星球表面的庞大生物体的一小部分。
    “谁能保证，仅仅控制住了怪兽文明终极巢穴中，那坨类似人类大脑的思维器官，就是彻底杀死了怪兽主脑呢？
    “谁又能保证，这坨类似人类大脑的思维器官，真的被我们控制住了呢？
    “要知道，信息传输往往是双向的，当我们自以为，自己是在深度研究怪兽主脑的同时，怪兽文明的遗传信息和生命理念，也在源源不断，涌入每一名人类研究者的脑域和心里。”
    “明白了。”
    孟超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怪兽主脑的……灵魂，或者类似灵魂的东西，极有可能是假你之手，潜入了吕丝雅的脑域深处，最终鸠占鹊巢，控制并改造了她的整个身体。
    “这就是你试图抓住她，毁掉她的原因？”
    “不，我并不想毁掉她。”
    吕中奇摇头道，“云飞电知道的，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事实上，一切顺利的话，丝雅会被转移到我那里，我会搞明白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想办法让整个研究重新回到正轨，在那之后，就算丝雅身上仍旧残留着一些诡异的力量，也可以将一切罪责推到血盟会，推到云飞电的头上。”
    “原来如此。”
    孟超看着两人旁边那座巨大的坟茔，“云飞电从一开始，就只是你精心打造的垫脚石，怪不得你会毫不在乎地杀死他！”
    第1795章 血盟会的遗产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吕中奇并不否认这一点，他叹息道，“我几乎算到了一切，除了你之外。
    “你的出现，不但阻止了血盟会夺取龙城最高权力宝座的计划，也破坏了我‘回收’丝雅，令她重回正轨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许，孟超，你将成为拯救龙城的那个人。
    “但也有可能，你错过了扼杀那头蛰伏在丝雅体内，无法想象的怪物，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而这一点，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毁灭龙城文明！”
    “放心，无论吕丝雅体内，究竟蛰伏着何等可怕的怪物——哪怕真是怪兽主脑的意志，现在的它，也掀不起丝毫风浪了。”
    孟超说，“拜你所赐，丝雅的灵脉已经根根断绝，就算‘极限流’加上天文数字的资源，都不可能让她恢复巅峰战力。
    “她已经从高高在上的神境，跌回了普通人的状态，而且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都只能作为普通人，顽强地生活和战斗下去。
    “无论你的‘完美碳基生物’研究计划，有多么宏伟和残酷，现在，它都化作黄粱一梦，烟消云散了！”
    吕中奇沉默了很久。
    随后，骨瘦如柴的肩膀微微颤动。
    这个即将死去的老人，忍不住笑起来。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孟超，生命和文明的竞争，从来不在于一时的武力高低，古往今来，有多少强大物种和文明，都曾掌握过盛极一时的武力，但最终，在繁衍生息的漫漫征途中，他们都折戟沉沙，灰飞烟灭了。”
    吕中奇喃喃道，“怪兽文明曾经拥有上百头末日凶兽，每一头都是呼风唤雨、开山劈石、甚至毁天灭地的存在，当这些仿佛来自神话的怪物，挪动他们如同山岳般硕大无朋的身躯，缓缓朝我们的城市碾压过来的时候，无论人类战士的心脏，还是坦克装甲车辆上的铆钉，都会伴随着他们隆隆的脚步，而剧烈震颤，无法平息。
    “然而，这些强横无匹的末日凶兽，并没能帮助怪兽文明，取得这场生存竞赛的胜利。
    “过于强横的战力，意味着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天文数字的能量。
    “过于庞大的身躯，意味着他们对栖息地的要求特别严苛，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藏身处，躲避人类的万炮齐鸣。
    “而且，这些霸占了食物链顶端的末日凶兽，还挤压了其他成千上万种怪兽的生存空间，令怪兽文明丧失了最宝贵的，不断进化变异，快速适应环境和对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