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我,建筑燃烧时的‘噼啪’声在这静谧冰冷的夜里格外清晰,人们静静地仰望着那逐渐被大火吞噬的教堂。风卷着火星,呼啸着吹过人群,每个人身上都映着火光,看上去明亮且温暖。
有人像在围观一件有趣的新鲜事一样,挂着事不关己的笑脸,和身边的人聊天。有人兴奋地吹起了口哨,欢呼着‘厉害啊,太厉害了’。更有人大叫着,还要烧别的地方吗?带我一起去。
熊熊火焰照亮了天空,没过多久,那座教堂倒塌了。
‘啪哒’一声,随着围观者们的惊呼声,轰然倒下。
烈火中,赤红的建筑似乎组成了一张诡异的脸,正静静地凝视着这个世界。
人群中一位神父在胸口划着十字,流着眼泪说:“菲利斯人也是人,和我们一样,都信奉着上帝,都有自由的灵魂……”
“神父先生,不要同情菲利斯人,他们罪有应得。”有人说。
“今天你们很愤怒,所以就任由这些暴徒破坏了社会秩序,如果有一天暴徒把矛头转向了你呢?你怎么办?”
“神父先生……”
“今天倒下的不是一座菲利斯教堂,是一个民族的信仰啊,它被另一个民族的怒火烧成了灰烬。”
一个耀武扬威的暴徒恶狠狠地瞪着神父:“艹你妈!老东西!你也是菲悯吗!该把你一起清理了!”
“愿上帝宽恕我们。”神父闭上了眼睛。
而暴徒握着拳头走向了神父……
街头越来越乱,威廉护着我跑回家中。
银色的月光下,大街小巷洒满了玻璃碎片,这些碎片闪闪发光,如镶嵌了满地的水晶般,有种惑人的妖异感。
回家后,我发现父亲正呆呆地坐在一张沙发上,他看上去有些迷茫,神色也很憔悴,袖子上还沾着血迹,血已经干涸了,红褐色的痕迹像泼溅上去的,点点滴滴又连成一片。
“爸爸,你受伤了吗?”我走过去问。
爸爸像是突然回神,看着我说:“安妮,你回家了?”
“这血是哪来的?”
“这……这是别人的血……”爸爸支支吾吾地说,“我累了,先去睡了。”
他缓缓地站起来,一步步挪回房间,我发现他又弯腰驼背了,之前那种精气神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个夜晚,疯狂的行动席卷了整座城市,□□烧四处上演。
威廉的店铺也被砸了几家,呈报上去后,政府部门承诺将给予经济补偿,一个工作人员说:“昨晚的动乱源于市民自发组织的抗议活动,菲利斯人将承担全部责任。”
紧接着,又出现了铺天盖地的新闻,国家颁布了几项重大举措。
禁止菲利斯人经商,禁止菲利斯人种植土地。
从即日起,任何菲利斯人出门必须佩带‘双s’标志,‘双s’标志是两个s嵌套在一起的图案,需做成袖标,或者缝在上衣的左前胸。
而后一天之内,国家逮捕了超过30万菲利斯人,他们全是名下有土地、公司或大量债券的有钱人,国家宣布将剥夺他们的全部非法所得财产。
于是,等我带着资料再次走进移民署的时候,那里的工作人员这样答复我。
“很抱歉,我们暂停发放出国签证了。”
“为什么?”
“管控更严格了,国家要求菲利斯人必须上缴所有非法所得财产才能离境。而且由于最近出国的菲利斯人太多,很多国家都不再对菲利斯人发放签证了,我们周边的国家还关闭了边境。”
我不安地问:“不再发放签证?西国呢?西国也不发放了吗?”
“您没看今早的报纸吧,西国大使说,他们一个菲利斯人也不要。”
走出移民署,外面的阳光让我头昏目眩,我扶着额头走到一处阴凉下时,看到两名治安官拦住了一个黑头发的男人。
“你是菲利斯人吗?”手持警棍的治安官问。
黑发男子瑟缩地点点头。
“为什么不佩戴双s标识?”治安官的口气严厉了起来。
“我……我忘了。”
“忘了?”治安官凝眉道,“你知道忘了有什么后果吗?伪装身份是重罪!是危害国家安全!要坐牢的!”
“对不起,我这就回去戴。”
“不必了,去警局吧!”
治安官不由分说铐住男人,把他押走了,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我在附近报摊上买了一张报纸,上面有记者采访西国大使的一段话。
“他们是被普国遗弃的普国人,是普国的麻烦,为什么要外国来擦屁股?而且菲利斯人走到哪里都是少数民族,我们的民众也讨厌外国人抢走我们的工作。你再看看其他国家,他们也不要菲利斯人,有的国家直接说自己不是移民国家,有的国家说尤其不要菲利斯人,还有的国家说怕国内也掀起民族主义情绪。所以不要再送他们来了,我们一个都不要,如果你们继续开放边界,那就让他们饿死在国界线上,我们西国是不会管的。”
傍晚,威廉高高兴兴回家,还带来了一瓶香槟。
“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国家已经全面禁止菲利斯人经商了,哪怕是持有股份和投资都不行,肉店全是我的了。”
“你不过挂了个名字而已。”我皱眉道,“难道要霸占别人的店吗?”
威廉耸耸肩说:“霸占?别说得那么难听,很多菲利斯人的商店都被充公了,我好歹还能给他们一些补偿。”
“你打算给多少?”
“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现在菲利斯人不能经商,不能种地,连工作都快没有了,我经营他们的店,帮他们找吃的用的,他们好歹还衣食无忧呢。”威廉自豪地说,“我可是个好人。”
然而到了晚上,一位店长却来和威廉谈判。
“你让我卖掉肉店,再把钱都给你?”威廉好笑地说,“你是疯了吧。”
店长是个黑发黑眼,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他无奈道:“这是我的店。”
“是吗?那店长写了谁的名字?菲利斯人有经营肉店的资格吗?”
“纳西斯先生,请您公平一点,虽然让你挂名,可店是我的,我们经营几十年了,如果不是需要钱,也舍不得卖掉啊。求您行行好,我可以给您好处费。”
“我看你是昏头了,要不是我挂名,这家店早就被政府收走了,你现在还能住在店里,拿着店铺收益,这全都要感谢我!既然你不需要,那就滚吧!带着全家滚得远远的!”威廉阴沉着脸说。
“你!你怎么能这样!我当初是信任你……”
“闭嘴吧!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我,你的店早没了!是我帮了你,帮了你全家!”
店长气得浑身发抖,他哆嗦着说:“这是我的店!你不能抢走我的店!”
“那你去告我吧,问问法官店是谁的!”威廉厉声道,“以前我看在你们可怜的份上,每月分你那么多钱,果然菲利斯人都阴险卑鄙,忘恩负义!”
店长气急了,冲上去和威廉动手,却被威廉一拳就捶倒了。
我急忙跑出来,扶住店长,生气地对威廉说:“你要做什么!”
“你别管闲事!打电话报警!”
我从没见过威廉这幅模样,他神情紧绷,气喘吁吁,身上的愤怒犹如实质,正丝丝缕缕渗透出来。
中年男人早就控制不住眼泪了,他用手背抿去泪水,抽泣道:“你不能这样,这是我的店,我为它付出了一辈子……”
“滚!滚出去!”威廉指着门口叫道。
我送男人离开,然后在楼下安慰他:“您别着急,我会劝威廉的,您着急用钱吗?”
“我要带家人离开普国,所以急需用钱。”男人说。
“您弄到签证了吗?”
“我没那个本事……”
“那您怎么离开呢?”我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是菲利斯人,我也想送她出国,可我没有途径。”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说:“您能说服纳西斯先生把店归还我吗?我的店我知道,加上房屋和土地,至少价值700金,我明白现在的情形,所以我不要那么多,只要500金就够了。”
“我怕说服不了他给您这么多钱。”我迟疑道,“你也知道国家没收了很多菲利斯人的财产,包括房子、土地和公司,全在拍卖行公开拍卖,可以用很少的钱就买到价值好几倍的东西。”
“这太不公平了小姐,那是我经营了一辈子的店啊,我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它身上,本想传给我儿子的。”男人伤心地说。
“我会尽量劝他的。”我叹息道。
说真的,我也吓了一跳,威廉那凶狠的模样我从没见过,他对待家人一直很温柔,即使我对他发脾气,先软下声音道歉的也都是他,我有些害怕他刚才的样子。
男人满怀希望地看着我说:“小姐,如果您能帮我,那就是救了我全家。我有个堂兄,前几天被打死在了街头,我们去报警,结果警察嘲笑我们不说,还骂我们也该死,所以我才打算带家人偷渡出去。”
“偷渡?”
男人也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们打算悄悄穿过国界线,去萨斯国。”
萨斯国也说普语,几个世纪来一直和普国打仗,这个国家是禁止普国移民的,去那里是个好选择吗?
我迟疑道:“国界有山河阻隔,还有军队巡逻,偷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所以我才需要钱,有熟悉国界的人可以带我们穿过高山森林。”
第71章 第六十五章
第二天,我来到布萨德先生家,他们住在一栋楼房里,家里有两个老人,五个孩子,他的妻子很年轻,似乎只有二十几岁,还挺着个大肚子。
“这里是200金普。”我把支票放在他们面前。
“只有200金,这也太少了。”布萨德说。
“我现在只能给你这些。”
黑漆漆的房间里,布萨德先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诅咒道:“那是我的店!你们强占了它,就给我这么一点钱!”
我根本没问威廉要钱,因为他吩咐说,布萨德先生再上门来,就立即报警,送他去监狱。所以这都是我的钱,还有一大部分在股票里,现在取不出来。
“很抱歉。”我垂下头说。
“抱歉?呵呵。”布萨德用力拍了下桌子,大声道,“要不是国家这个样子,你家连个屁都不是!这是我们全家辛苦了一辈子赚来的,你们就这样抢走了?”
“我现在拿不出500金。”
“当然拿不出,你哥哥刚买了房子和汽车,抢走别人辛苦了一辈子的东西,全填了自己的腰包!”布萨德先生很激动,可过了一会儿,他软下声音说:“很抱歉,我不该对您大呼小叫,可我真得很需要钱,那些偷渡者每带一个人过境就要10金,我们这么一大家子,要去外国落脚真是太不容易了。”
“您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我问。
“我妻子马上就要生产了,有了婴儿后,我们还怎么偷渡出去?”
“布萨德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您先带家人去萨斯国,等您落脚了,就想办法联络我,到时候我再给您300金。”
布萨德有些惊讶:“真……真的?你还会给我300金?可……可你怎么保证给我?”
莎美乐之吻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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