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默默地在原地装哑巴，还是保持着不开口的沉默。
    作为上辈子后来应对他爹怒火经验丰富的苏凉，他明白这会儿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而且有可能越说越糟糕。
    比如他在比赛中的某些故意引诱犯规的行为，如果他不说，他爹或许还没反应过来那也是他做的小动作，可一旦他说了，或许会就增加他爹的暴怒指数。
    蒋一波看着眼前装哑巴的大儿子，冷笑一声——嘿，还挺聪明。
    但聪明也没用，就这几天时间，他们整个国家队的教练连带着埃里克这个外教一块儿，都已经翻过来覆过去地把苏凉那场半决赛的视频看了个遍。
    虽然转播画面不够清晰，但是苏凉大致在比赛过程中是怎么个思路和怎么引诱大李正泰犯规的，这些他们都已经把细节给复盘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连林国斌老教练都说，苏凉这孩子是得好好教一教，小小年纪，对自己太狠得下手了。
    也就亏得这次没出事，这要是出事了，一旦把自己的职业生涯或者是下半辈子都搭进去，那该怎么办？
    虽然蒋一波也知道，苏凉在半决赛后被裴景和沐远笙给劝住了，在之后的1000米决赛还有接力赛和全能王超级3000米比赛中，他所表现出来的状态都已经放松了很多，可是蒋一波知道，这小子还是得教训。
    “你倒是挺能，你不顾一切，你胆大包天——你想过自己出事之后自己该怎么办吗？你想过你出事之后你爹我该怎么办吗？”
    “你还想过你出事以后暖暖那个小不点该怎么办吗？”
    “短道速滑原本就是一个有一定危险系数的比赛，如果是纯粹的比赛危险那就算了，可你这是自己人为制造危险！”
    “苏凉，我知道，你对过去的记忆很模糊，或者你对于周围的许多人许多事都缺乏归属感，这会让你觉得很多比赛中的危险动作没有什么——你觉得哪怕自己出事了也无所谓。”
    这是这几天苏凉还没回来时，蒋一波整理了苏凉的各种材料
    和情况，专门托关系找了知名的心理医生咨询后得出的一个可能性的答案。
    对于这种答案，他的心里既愤怒又心痛。
    愤怒于苏凉至今仍旧缺乏归属感，愤怒于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发现这些事情，也心痛于苏凉缺乏归属感的那种疯狂行为和心理。
    苏凉听着他爹的这些话，有些想说不是这样的，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无法给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又或者说，其实这个心理医生误打误撞的，说得也没有错。
    他当初确实是在他爹重病之后，开始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归属感，也正是因为这种没有归属感的飘忽不定，让他在当时感觉全世界都已经没有了意义，才会在赛场上的表现越来越疯狂。
    穿越之后，因为穿越所带来的那种不确定感，让他曾经的那种在赛场上的心态仍旧难以避免。
    直到这一次成功救回他的师兄，那种‘历史的循环真的可以被打破’的感觉终于变得真实，而来自师兄、来自他爹还有来自小不点的这些关于他的羁绊，也终于让他的心感受到了安定。
    蒋一波看着眼前的大儿子，叹了口气，道：“苏凉，我希望你明白，既然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是真心实意地将你当做是我的孩子。”
    “你和暖暖都是我最珍视的家人——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出事了，我会心痛，你裴教练会心痛，我们国家队所有人都会心痛，暖暖更会心痛。”
    “苏凉，我希望你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真实的关心着你的人，你不能把自己当做一匹脱缰的野马，你有家，你有家人。”
    蒋一波的跟前，他看到一直在乖乖听着训话但又没有说话的少年，在听到最后的这句话后，默默地闭上了眼，再睁眼时，他的眼眶里隐隐地泛红了。
    直到过了半晌，苏凉才不再沉默，而是应了声：“我知道了。”
    最终再一次击穿苏凉的，还是那句——你有家，你有家人。
    也是直到这会儿，始终悄悄抱着小不点站在办公室外的沐远笙将小不点放到了地上，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小不点这种时候聪明得很，他左右看了看，就哒哒哒地跑进了办公室，一把抱住了自己哥哥的大腿。
    “哥哥！暖暖好想你啊！”
    软糯的童声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苏凉蹲下身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嗯，哥哥也想你。”
    小不点一把抱住了苏凉的脖颈，将脑袋埋进了他的颈项间，用力的蹭了蹭之后，才快乐地说：“哥哥不难过哦，爸爸最坏了！暖暖也讨厌爸爸！”
    蒋一波：……？？？
    不是！
    他家小祖宗怎么就进来了！
    他不是让沐远笙把小不点带走玩儿去了吗？
    果然，一扭头，看到的就是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亲生弟子沐远笙。
    好家伙，蒋一波刚刚才卸掉了满肚子的怒气，看着自家大儿子和小儿子抱在一起的温馨画面还想加入的蒋一波，这会儿听到小不点的发言，简直是晴天霹雳劈到了他的脑袋上。
    边上的裴景一秒前也还在配合蒋一波一起发射冷气呢，这会儿听到蒋一波家小儿子的发言，他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嘿，就小蒋家的这个食物链循环——大儿子听小蒋的，小蒋听小儿子的，小儿子听大儿子的。
    怎么说呢？
    不愧是一家人啊。
    刚刚裴景看着苏凉那个倔脾气乖乖站着被他爹教训，这会儿看着蒋一波一脸被全世界背叛的脸委屈地看着他家小儿子。
    这叫什么？
    大概这就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334章
    伴随着这一届的世锦赛结束，2003-2004的赛季也正式宣告结束了。
    回国之后的苏凉在新赛季的夏训周期开始之前暂时拥有了一段宽裕的休息时间，但作为华国队几乎是创造了历史的短道速滑项目大英雄，回国之后苏凉的各项任务其实一点儿也不少。
    多的是各种体总相关的活动会让他去当个吉祥物，还有包括飞扬集团在内的国家队赞助商专门还给国家队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会，在庆功会上向以苏凉为首的选手们颁发了由他们这些企业集团联合赞助的大奖金。
    体总和地方体育局也是迫不及待地排队要给苏凉他们发奖金，毕竟这种划时代的成绩完全可以为地方体育的政绩添上一抹辉煌的成绩。
    等各种大的小的奖金颁发完毕之后，苏凉的小金库里已经攒下了满满的一大笔，更别提国家队方面已经收到了海量的代言请求，都是点名要苏凉作为代言人的，各个商家给出的代言费用也是相当的丰厚，哪怕扣掉国家队方面的分成，给到苏凉手上的金额也非常可观。
    苏凉自己不是个物欲太强的性格，于是在给自家老爹还有小不点都买了礼物又去饭点吃了顿大餐庆祝了一回后，苏凉看着自己卡上的金额就陷入了沉思。
    “怎么用？”
    蒋一波看着自家大儿子，然后大手一挥：“你赚来的钱，只要不浪费，你想怎么用都行，家里的开销还有你爹我呢，咱们家没有让小孩儿花钱养家的道理。”
    苏凉也知道自己老爹的性格，然后想了想，直接道：“那就买套房子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再买点股票。”
    蒋一波：？？？
    听到自家大儿子的回答，蒋一波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有点想劝劝自家大儿子：“呃，小凉啊，买房子可以，但是这股票……你懂吗？”
    苏凉非常平静地回答：“我不懂。”
    蒋一波：“……”
    蒋一波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是自己大儿子，心理上还有点问题呢，不能随便打。
    深吸了口气后，他道：“这玩意儿我听说不少人被坑得很惨，你看hk那个港剧什么大时代的，这个咱们可不敢随便碰。”
    苏凉看到自家老爹眼里的担心，想了想，于是点头道：“没事，那我就买亿点点。”
    嗯，是亿点点，不是一点点。
    作为一名单纯的运动员，苏凉对于怎么赚钱理财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钱够用就行。
    他只是突然燃起了一点微妙的恶趣味。
    大约是穿越前他陪着他爹在医院里呆着的那段时间，听隔壁病床的大爷聊了不少的股票经，那大爷一直在念叨某鹅股票上市xx年，最大涨幅三百多倍，远超京沪房价涨幅。
    【如果能穿越回去2004，我倾家荡产也要买它的股票！】
    他就是在看到自己的这么多存款后，想起了那位邻床大爷的豪言壮语——如果不趁现在买点某鹅的股票，好像是有点不太行？
    苏·未来短道速滑队第一股神·首富·凉，如此这般平静地决定了自己手里奖金们的命运。
    除了抽空买房这种事情，从苏凉回国之后，他师兄一家子邀约他还有他爹的频率也高了很多。
    一开始是沐爸爸沐妈妈邀请他还有他一家人吃饭，送了许多礼物感谢他在瑞典救了他师兄。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师兄的父母，沐家爸妈平时工作也格外忙碌，基本没时间亲自来国家队探望他师兄。
    亲切友善的沐爸爸和沐妈妈在这一次的见面后，完全取代了苏凉记忆中那对因为失去爱子而离开京市伤心地的伤感夫妇的形象。
    不过苏凉原本以为以沐爸爸和沐妈妈的忙碌程度，他们不会有太多见面的机会，却没想到第一次邀约感谢之后，沐妈妈很快又邀请他到他们家聚餐。
    “放心小凉，你师兄也是运动员，有什么饮食上的忌口我们都知道，到家里吃饭食材上也更放心。”
    面对沐妈妈笑眯眯的友善模样，苏凉很难说出太正经的拒绝。
    而等他到了师兄家里后，沐妈妈还转身就将一本沐家的家庭影集递到了他的手里。
    温和可亲的沐妈妈满脸笑意，亲切友善道：“这里面都是你师兄小时候的照片，从光着屁股嗷嗷哭到后面上小学，各种黑历史全都有。”
    苏凉：“……”
    唔，他于是接过了沐妈妈的相册，一本正经地翻开了影集第一页。
    边上的沐远笙也没有想到自家老妈还有这样的操作，他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他妈，然后被他妈妈的冷笑给瞪了回来。
    沐远笙：……
    这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从他爸妈邀请苏凉吃过饭后，当时就看穿了他对苏凉的小心思，回家之后就问他怎么回事。
    面对自家爸妈的‘三堂会审’虽然有些尴尬，但他还是承认了自己喜欢上了小凉。
    当时他爸妈其实是不赞同的。
    “你确定是自己喜欢苏凉？而不是因为他救了你所以产生的感觉让你产生的错觉？”
    他家爸妈担心他分不清感激和喜欢，如果混淆了这种感情追到了人，等到以后再因为觉得‘这是误会’而要和人分手……
    用他爸妈的话来说——咱们老沐家决不允许有这种禽兽不如的渣男。
    他只好再三保证，自己是在小凉救了自己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他的。
    但是听到他的这保证之后，他妈又用微妙的‘你这个禽兽’的目光扫了扫他，然后语气飘忽地说：“如果我没记错，你说过，苏凉的年龄往大了改过，今年他实际才16岁多吧？”
    沐远笙：“……”
    在苦笑着再三保证在小凉成年之前绝对不告白不乱来后，他妈才转变了态度。
    用他妈妈的话来说，就是先让小凉适应一下咱家的氛围——至于你怎么适应苏凉家的氛围，就看你老师乐不乐意接纳你吧。
    ***
    除了这些琐事之外，实际上苏凉回国后，他的高中生涯也基本上到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