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珣:“微臣愿闻其详。”
李星娆笑了笑,手从牢缝中伸进去,冲姜珣勾了勾手。
姜珣略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迟疑着上前来。
李星娆笑容暧昧,朝他倾身,低声道:“对公主不敬,依案例最重可判流放,若此事从流放变成轻拿轻放,无论何种理由,外人都难免认定你其实无辜,是本宫理亏,受各方压力,才不得不松口揭过。”
“本宫不是个高尚的人,更不想折损颜面自打嘴巴。所以,本宫可以放了你,但这个‘放’的方法颇有讲究,需要你来配合。”
姜珣表情有些僵硬:“怎、怎么配合?”
“简单!”李星娆直起身,双手合十击掌,满脸天真烂漫:“从今日起,你得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倾慕本宫,已到了魂牵梦萦不可自拔的地步。所以春宴见到本宫,才会情难自禁主动搭话失了分寸。”
李星娆每多说一句,姜珣的眼角便猛跳一下。
她还没完。
“本宫当然不会叫你唱独角戏,待你将炽热的真心烘的人尽皆知时,本宫就可以开始适当松口。届时放你,是因本宫被你的真心打动才改变主意,而非理亏站不住脚,迫于压力不得不放你。”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公主将“真心”和“人尽皆知”咬的格外重。
“当然,本宫与你的关系会止步于‘公主被你打动,但不多’的程度,所以你不必担心这番示爱会有什么后续,本宫对你……”公主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没兴趣。”
姜珣的表情万分精彩。
他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那殿下,希望微臣以什么方式,烘那份炽热的爱意?”
“当然是以诗传情!”
李星娆瞥了眼这间牢房,“你不是什么涉案重犯,更未被判罪,花些银钱换点笔墨还是可以的。”
她勾唇一笑:“你不是说本宫百无聊赖,写的诗也浅显无趣吗?那本宫正好借这个机会品一品充实能干的姜校书写出的诗词有多浓情生动,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
她指了指刚刚丢进来的碎银子,体贴的提醒:“本宫怕你身上没带值钱之物,都替你准备好了,先用着吧,若文思泉涌不可抑制,钱不够用了,记得托人告诉本宫。”
姜珣顺着她所指看向那个手编草框,陷入了沉默,心中仿佛正在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天人交战。
终于,姜珣抬眸,许是牢房光照不好,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语焉亦不详:“若微臣无法接受呢?”
“料到了。”李星娆爽快点头:“那本宫就只能选第二个办法了。”
“第二个办法?”姜珣疑惑。
李星娆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明媚的小脸陷入阴影之中:“稍后回宫,本宫会先用一条白绫将自己吊起来,放心,不会出事,只会闹得轰动些,让父皇和母后知道——原来当日在春宴上,你不止言行无状,还碰了本宫的身子,污了本宫清白。本宫只是羞于启齿才没当即道明,如今越想越委屈,只想一死以保清白。”
姜珣的表情俨然有失控之势:“你……”
“我怎么?”李星娆凉凉笑道:“本宫刚刚就说了,我不是个高尚的人,一人退一步的万全之策你不愿意,那我们两人,总要有一个先走上绝路,身败名裂。”
这一次,李星娆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作势要走:“若迟疑不定,本宫就当你选了第二种。姜校书,好自为之。”
“殿下……”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李星娆驻足偷笑,又肃着脸转身:“如何?”
姜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少顷,他掀眼看向李星娆,仿佛用尽了毕生的修养,才顺利从牙缝中挤出下面的话——
“情诗,殿下偏爱热情奔放的,还是含蓄内敛的?”
隔着一段距离,李星娆冲男人轻轻挤眼,转身离开间眼波流转,风情无限。
“都要!”
走出拐角后,李星娆步子一顿,又悄悄返回,朝姜珣的牢房看去。
姜珣已坐了回去,手里拿着那粒碎银转玩,若有所思。
李星娆勾了勾唇。
姜珣,你是人是鬼,试过自有分晓。
……
册封侯爵的圣旨是在四日后抵达原州的。
彼时,裴镇正一如既往巡视操练,人还是原州刺史何道远给领来的。
因军功受皇帝赞赏委以重任甚至封侯者,裴镇绝对算是近十数年来独一个。
“恭喜侯爷。”崔岩宣读完旨意,顺势道喜。
裴镇似笑非笑:“崔观察年纪轻轻便得圣人器重,本侯也当道一声喜。”
崔岩愣了一愣,旋即笑道:“侯爷果然风趣。”
这时,早早候在一旁的原州刺史何道远发话了:“今有崔观察远道而来,又有侯爷封侯之喜,下官已备好酒宴,既是接风,也是送行,还请崔观察与侯爷赏脸。”
都是官场上的面子活儿,何道远已是驾轻就熟。
晌午时,大队人马抵达刺史府,贵宾入席,但见宴席上一半是原州本地的特色佳肴,一半竟是清河当地喜好的口味,便知何刺史煞费苦心。
一碗水端平,两头不得罪。
何道远迎贵客入席,转头询问府内掌事:“夫人呢?”
掌事道:“自打您应了女郎入京之请,夫人便一直忙着修书入京和收拾行囊呢。”
何刺史一想到此事便火大:“既已答应她,又不急于这一两日,做事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吗?今日的贵客皆不可怠慢,总要夫人亲自安排才是!赶紧将夫人请来!”
“是!”
……
兰霁和魏义到了刺史府后便在外候命,闲来无聊,魏义扫了眼那位崔观察的人马,低声嘲讽。
“这位崔观察果然是武将出身,长安到原州,车马货队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尚且要行十日,唯有最快的马日夜兼程,才能在四日内抵达。这是心急火燎的来鸠占鹊巢啊!”
“大哥还没走,茶就凉了一半,什么狗屁侯爵都是花架子,哪有领雄兵百万来的气魄!”
五原都督府设于原州境内,而从西北至西南,包括原州在内的数十州军事,皆受五原都督府管辖。
刺史虽也有过问军事的权力,但如今多是与都督府文武分治,说大都督领雄兵百万并不夸张。
宣安侯即将入京,是否会再回到原州尚未可知,新来的观察使则是御前新贵,又掌诸州军务,位同大都督,何刺史当然不能怠慢。
兰霁自从确定入京行程后,心情就一日比一日好,连对着魏义都温柔耐心许多:“连侯爷都不在意,你跟这儿抱什么不平?我提醒你,到了长安,言行都要谨慎,你该改口唤侯爷了。”
“什么猴爷猪爷,一日是大哥,一辈子是大哥!”
兰霁正欲搬出前辈姿态教训教训他,忽而眼锋一利,扫向一旁。
来人大概想趁他们二人说话不备,忽然出来吓吓人,不料兰霁如此敏锐,反倒被吓了一跳。
“何娘子?”
来人正是刺史何道远的女儿,刚满十六的何莲笙。
下一刻,魏义的脑袋自兰霁身后探出,极其欠揍的说:“何莲姑,想吓人还是再练练脚力,这么大的足音,聋子都听到了。”
这个讨厌的别号让何莲笙瞬间沉脸,气鼓鼓道:“你再口无遮拦,我就去告诉大都督,让他打你军棍!”
“让他打你军棍~”魏义阴阳怪气的学舌:“能唤动我大哥的,除了皇帝,大概就只有我那还没出生的大嫂,皇帝你是当不成了,想当我大嫂,再补几年吧。”
几句无状之言戳中少女心事,何莲笙恼羞成怒,自仆人手中抽出自己惯用的长鞭就冲了上去:“你生来没娘教,姑奶奶今日替你娘教你做人!”
兰霁大惊:“何娘子——”
可惜晚了,闹剧一触即发,厅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何道远呵斥:“何事喧闹!”
府奴反应极快:“回府君,是二娘子刚学了一套鞭法,兴血来潮,正与宣安侯爷的副将切磋。”
何刺史眼角一跳,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尴尬的冲贵客解释:“小女顽皮胡闹,叫诸位见笑……”
正说着,一道身影已起身走了出去。
何刺史连忙跟上:“侯爷……”使不得,放着我来处理!
裴镇:“何刺史继续招待贵客便是,本侯去瞧瞧。”
何刺史摸了一把汗,转过头和崔岩的目光对上,尴尬一笑:“崔观察,见笑了。”
崔岩端起酒盏,微微一笑:“无妨。”
第14章
大魏自开国以来便有尚武风气,无论男女,但凡有条件,都可学习武术骑射。
何莲笙便是尚武的女郎们其中之一。
奈何女儿家伴着兴趣学来的招数对上战场上拼命厮杀的身法,不过十数招便落了下乘。
正当兰霁为这两人不分场合的打斗而焦头烂额时,余光里出现一道身影。
她连忙摊手,无辜表态:“他们要打的,我拦不住。”
裴镇并不是出来欣赏比武的,他看向兰霁:“所以你就看着?”
兰霁想说这二人都不是她想拦就能拦的主,就听无情的宣安侯冷冰冰的说:“看来你不想去长安了。”
兰霁浑身一震,紧紧抿唇。
虽然她曾放话,裴镇若不带她,那他带谁她就奏谁,但说这种话,是基于她对裴镇的了解,知道他不会真的在这种事上较真。
但此刻,他可能要较真了。
对上别人,兰霁为了久别的夫君,拼命打几架也无妨。
对上裴镇,临郎就只能当鳏夫了。
思及此,兰霁扭头冲向二人之间,冒着被鞭子抽到脸的危险震声一吼:“都给我住手——”
……
片刻后,魏义被架出去打军棍,裴镇重回席间,何刺史当然不可能落井下石怪罪魏义,反倒客客气气的将此事揭过。
另一边,兰霁亲自陪着何莲笙回房。
看着刺史夫人敢怒不敢言的给女儿上药,兰霁如坐针毡,只能道:“魏义忒不是东西,与娘子动手竟也没有分寸,侯爷已打了他军棍,还请夫人与娘子息怒。”
公主重生后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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