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郎几人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深深地对萧遥作揖,其中年纪最大的王三郎郑重地道:“小娘子的救助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小娘子但凡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来,我们无有不从。”
王七郎几个纷纷点头附和,王七郎说道:“小娘子虽然是女子,可比我们这些男子强得多了,那什么王贼之流,与你没法比。从今天起,有人想伤害小娘子,须先踏过我的尸体!”
萧遥摆摆手:“不要说什么尸体不尸体的。在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我只愿大家都能活下去。”说完又看了一眼江边,见那处的林木震动得更甚,便又道,“王贼追来了,我们加快速度,先躲进小洲渚去。”
王七郎几个听了,忙用力划船。
他们都在江边长大,一个个不仅水性好,还都会划船。
很快,小船便驶进了小洲渚。
小洲渚是江边大湾中的一个小岛,岛上林木葱郁,几乎遮住了岛上的房屋洞穴以及上岛的路,倒是在岛上能清楚瞧见江面上的来往船只,加上小洲渚前方有些暗流,因此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但是如果敌方领着大军前来——如王守江的大军,小洲渚并不多的人,就不好守了。
萧遥一行人撑着小船在小洲渚靠岸,见岸边一个人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似乎毫无人迹。
萧遥对王七郎几个道:“你们应该认识邻近村子的人罢?高声喊他们的名讳,再说自己是谁。”
王三郎和王七郎几个听了,忙都高声大叫。
他们才叫了两声,就见江边的草丛里冒出一个个握着木棍的人影:“是王家村的小郎君么?尔等缘何来到此处?”
王三郎和王七郎几个忙道:“我们躲过水匪的劫掠,后来遇上孙家村的人,得知孙家人的人被劫往此处,因此便跟了来。你们没事罢?”
躲在草丛里的村民听到这些话再无怀疑,纷纷提着木棍出来,目光中流露出愤怒和难过之色:“家都没了,家人也被杀了几个,如何能没事?”
“我是赵家村的,你去过我的村子么?我爹娘他们,可还在家中?”
王七郎摇摇头:“从我们王家村到小洲渚,一共十二个村庄,全都被烧没了。我们也没找着人,只瞧见好些被烧焦的尸体。因急着来找你们,我们都没处理那些尸体……”
一个个汉子听到这里,都哭了出来,满脸痛苦。
“是了,我等被带走时回头,曾瞧见村子里浓烟滚滚。”
“当日那水匪带我等来小洲渚时就曾说过,要放火烧村子的,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只盼……”
他说到这里哽咽了,捂住脸,浑身发抖地坐倒在地上。
萧遥的眼睛变得模糊起来,但是她知道没多少时间感伤了,因此擦干眼泪,拍了拍掌,扬声说道:“我知道诸位的难过与悲伤,然而,水匪很快将带着王贼前来攻打小洲渚,大家若想活命,便赶紧振作起来。”
一个个正在哭泣的汉子渐渐回神,很快抬起满是希望的脸:“王、王守江来了正好,求他为我们做主。听闻,他是寒门庶族出身的,他应该知晓我们的艰难与痛苦,应该与我们一般痛恨水匪的。”
王三郎马上厉声打断了他们的话:“不!王守江是个老贼,他跟水匪的大当家勾结,想要将你们当做水匪杀掉立功。”
“不可能!”村民们难以置信,纷纷叫嚷起来,“王守江是寒门,他不会这么做的。”
王三郎扶着王七郎站起身,将衣服掀起来,扬声道:“你们瞧瞧,瞧见了么?这一个窟窿,便是王守江刺的。他与大当家勾结叫我等撞见,因此想杀我们灭口,我一时不察,便被他刺中一剑。”
村民们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可是看着王三郎那个伤口,都没能再说出王守江是个好人之类的话。
过了许久,认识王三郎的一个村民期期艾艾地问道:“三郎,真的么?你没骗我们?”
王三郎苦笑道:“我骗你们做什么?若非为了过来传讯和想法子救你们,我们何必来这里?我一开始和你们一样,不信王守江是那样的人,结果,就被他骗过去刺了一剑。若非小娘子,这一剑当场将刺入我的心脏,我此刻便没机会给你们报信了。”
所有人都怅然若失,觉得王守江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又不理解王守江为何要那么做。
萧遥叹息一声,扬声道:“你们自认为王守江与你们是一样的,殊不知,他虽然是寒门,但家里有田产,能读书识字,与你们是绝对不同的。虽然士族们瞧不起寒门庶族,可是,寒门庶族只是相对士族来说的,他们并不穷困。”
一席话下来,众人都沉默了。
萧遥知道该让他们思考,可是现在根本不合适,于是又扬声道:“各位,王守江和水匪几个当家即刻便到,届时将会把我们当水匪歼灭。诸位若不想死,还想留着性命报仇,便振作起来,听我的。”
王家几个儿郎纷纷点头附和,其中王七郎高声喊起来:“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先活命,别的以后再说如何?这位小娘子——”他指向萧遥,
“足智多谋,有女中诸葛之称,我们村子能保存下来,我们三郎能从王守江手中逃脱,都是因为她。现在,先听小娘子的安排,逼退敌人,如何?”
众村民经过萧遥和王家五个儿郎的多次提醒,终于相信,他们会被当成水匪剿灭,顿时慌张起来,大家纷纷看向萧遥:“那……我们应该怎么做?请小娘子示下?”
一旦相信了萧遥的话,在众人心中,萧遥便是生得好,穿的也好,为人又聪慧,是士族中的一员,是他们过去根本接触不上的贵女,所以,他们都愿意听她的。
萧遥知道想守住这里很难,方才坐船过来时一直在想办法,但由于对地势不大了解,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是不管有没有办法,武器以及陷阱,都是需要准备起来的,因此马上开始做准备工作。
最先做的,便是命人去将岛上的其他人给叫过来清点人数,随后根据青壮幼分组并指派任务。
其中,强壮者砍小树做成一头尖的长棍子,身子弱一些的负责捡石头,孩童及少年则负责收集岛上能引燃的松脂及干草,除此之外,还让水中好手下水摸一摸小洲渚的水下地形,受伤的王三郎则带着几个小孩到高处放哨,约定发现敌情便出现树叶做成的口哨。
安排下去之后,萧遥自己也没闲着,一边问众人岛上地形一边在沙地上快速演练,看如何防御。
王守江号称有十万大军,虽然真实人数没这么多,但加入了对小洲渚十分了解的大当家等水匪,对全是农民渔民的众人来说,绝对是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所以得提前做足准备。
村民们为了活命,干活都十分卖力。
很快,由树干做成的尖杆子便做好了一批。
萧遥命人将之扎成一排排放在沙滩上备用,那些剩余的短树梢,她也让人收集起来扎成一排,每排扎七根小树梢,前头均加上厚厚的树叶以及藤条。
这时下水的渔民也上来报告水下地势了。
萧遥听毕,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便让大家帮忙将尖尖的长木牌挂上重重的石头放到水下。
她其实还想继续做更多部署的,可就在这时,在高处放哨的王三郎,吹响了树叶哨子。
这也就意味着,王守江率领大军来剿匪了!
萧遥压下急跳的心脏,叫来负责下水的十多个渔民:“能不能活命、能不能为家里人报仇,就看这一次了。尔等小心些,带着这些盾牌下水,瞧见船过来,便调整木排位置并解掉石头,然后赶紧潜水回来。”
众人本来有些害怕的,但是思及惨死的亲人以及被毁掉的村子,害怕不翼而飞,心里蓦地涌上一股视死如归的勇气。
他们想,便是死了,也要拉贼人偿命,这样上了黄泉路见着了家里人,也不至于无颜面对。
第1156章
以王守江和大军的脚程,早该抵达小洲渚了,可王守江一来担心萧遥一行人逃脱坏了自己的名声,来也担心大当家故意设局削弱他的兵力,因此表面上派出大量心腹去追杀萧遥几人,实际上却暗中吩咐其中几个去查看沿江村落的情况。
在未探清情况之前,他不敢攻打小洲渚,因此借口了解小洲渚的情况,将大当家当家及三当家等叫进来,问小洲渚的地形地势以及战斗力等。
大当家几个听他问起这个,脸上均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其中大当家说道:
“王公放心,小洲渚上没有武器,只有一些落草没多久的水匪,不足为患。原先岛上倒有不少粮食,但我已派人悄悄上去毁掉,只余一些猪鸡狗,并不多,不足以养活人。以王公的将才,只怕不用一炷香时间便能攻破小洲渚,灭掉这一批水匪。”
王守江一边听一边点头,又问了许多其他方面的细节,事无巨细。
大当家几个觉得王守江这是不信任他们,因此说着说着有些烦躁,便在言语间透露出如今小洲渚上的所谓水匪,其实是他们抓来的当地百姓,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随便派个百十人,就能灭掉岛上的“水匪”。
王守江在几人的一再述说中,基本摸清小洲渚的情况,但是他还是没动,而是等自己的心腹回来,面上则只做出担忧的神色,说道:
“先前逃走那小娘子,从谈吐气度上来看,应是士族出身。士族刀剑虽不济,然而却能以笔墨杀人,若叫她逃脱在外大肆宣扬此事,抹黑我等,得天下士族响应,我等在世上怕是再无立足之地。”
大当家等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都变得异常沉重。
士族多数是姻亲,是一张牢靠的关系网,再加上他们把持朝政或散落各处的门生故吏,影响力和势力都实在太大了,若那小娘子当真是士族出身,回去将此事传扬出去,不说他们这些水匪了,便是王守江也吃不了兜着走,不仅受天下人唾弃,还会遗臭万年。
大当家回忆起那小娘子的模样气度,心中再无怀疑,但是思及跟着她的村民,目光瞬间大亮,看向王守江:“大人,那小娘子从气度上来说,的确像士族,然而士族从不与寒门庶族同处一室,那小娘子跟几个平民百姓一道,怕不是士族罢?”
如果她不是士族,就算在外头嚷嚷,也没几个人会信她的。
王守江一边点头一边捋须:“你说的倒也有理。只是,她若为那些小民所救,跟他们一道并报答,也是说得通的。还未确定她的身份,我们完事须小心。”
等了好一会子,王守江的两个心腹回来了,他们表面上向王守江汇报暂时未曾找到人,已经派人去追了,自己回来报信,回头无人时,马上汇报沿江几个村落的事:
“属下踏足沿江四个村落,皆被野火烧毁,内中有大人孩童被烧焦的尸体,一个活人也无。”
王守江将这话与王三郎说的一对,知道王三郎所说和大当家暗示的事千真万确,心中满意,让心腹出去继续找萧遥,自己则带领大军直奔小洲渚。
虽然确信大当家几个不大可能骗自己,但王守江在渡江时,还是让几个水匪头子跟在自己身旁,由自己的心腹看着,至于其他水匪喽啰,则被他编入打头阵的小队,过江时让他们在最前方,美其名曰带路。
大当家几个很清楚小洲渚那些百姓绝不可能反抗,就算想反抗也没用,因此答应得十分爽快,他们甚至觉得,甫加入便可以立大功,这次加入王守江的决策,实在再正确不过了。
王守江这次本就是想攻打小洲渚的,因此收集了一些船只,每艘船坐满了,共能坐三百多人。
前四只船上,是大当家从前带领的水匪,后面的船只,才是王守江的属下。
王守江见在江面上尚能远远瞧见小洲渚上有人活动,及至走近了,一个人也没瞧见,担心有诈,忙命手下的人小心,自己也凝神看着小洲渚。
在前面的水匪也瞧见了,他们回想起进村时那些疯狂躲的村民,都哈哈笑了起来:“那些软脚虾,一瞧见我等便吓破了胆,全都躲起来了。”
“他们怕我们不是应当的么?他们都是被我等绑过去的,自然怕我们。依我看拿,他们恨不得躲进坟墓里,哈哈哈……”
“躲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迟死早死的区别罢了。若是我,宁愿早死,省得受了折磨再死。”
“大家卖力些,今日是我们加入王公麾下的第一战,务必要好好表现,让王公另眼相看,以后更倚重我等。”
王守江麾下的小兵听了前四只船上的水匪的话,心里都起了波澜。
其实,在江边等待时,他们便听到风声,说这次去攻打的,不是真正的水匪,而是被水匪赶去做替罪羔羊的普通百姓,那些百姓毫无战斗力,他们这一战必胜。
此时听了水匪的话,再联想到当时听到的,都不免各有思量。
有的想,如果岛上当真都是普通百姓,那他们为了军功,必须得往前冲啊,不然唾手可得的军功便被那些水匪给抢走了。
有极小部分人则觉得,若岛上当真是百姓,那他们不该出手,因为他们跟着王守江就是希望天下的老百姓过得好一点的,如今去打其他百姓,成什么样子了?
觉得不该打的人低声跟船上的甲正说明此事,却听同是普通老百姓出身的甲正翻着白眼说道:
“偏尔等多事。此次攻打小洲渚,是王公下令的,这地界的贵族都看着,我们必须往前冲!冲了,便是尔等的军功。有了军功,以后可就脱离寒门庶族了,说不定能凭军功挣个士族当当呢。”
一席话说得许多人都激动万分,纷纷鼓噪起来,将极少数反对的声音淹没了。
随着靠近小洲渚的岸边,在船上的大军越发耸动了起来。
这时在前面一个水匪挥舞着刀,高声喝道:“杀!杀!杀!屠掉全岛!”
后面船只上的小兵也跟着高喊起来:“杀!杀!杀!屠掉全岛!”
这一刻,气氛全被带动起来了,所有人都面目狰狞,恨不得下一刻便冲上捣挥刀直砍,砍出个锦绣前程。
那些顾忌,那些担忧不满,全都没了,只剩下向前冲与敌人拼杀的激情。
就在这个时候,最前面的四条船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摇着摇着忽然翻了过来,船上的人如同饺子落入汤锅一般。
船都是普通的木船,虽然翻了,可仍然浮在水上,又无人撑船,没法往前,虽正顺流而下,但水流速度极慢,以至于后面的船一艘接一艘撞上去,全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王守江麾下的小兵虽然有善水者,但更多的是旱鸭子,船只摇晃时他们都难受得站立不稳且想吐。
“甲长,该如何是好?”那些善泳且不晕船的小兵一边扶着同袍一边焦急地看向甲正。
甲正正要说话,腹中翻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压根没法说话。
另一只船的甲长没晕,厉声叫道:“大家站稳,坚持片刻,等前方的沉船被水推下去,我们便赶紧架着船只上岸。都给我坚持住,听见没有?”
众人听见很快便不会晃,而且可以上岸,都来了精神。
我是女炮灰[快穿] 第23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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