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么早啊。”
不到七点钟,认床的小姑娘早早的就爬起来,她还是在为去爬山的向导和那对夫妇担心。
雪山向导不是那么容易好当的,向导一般需要熟悉雪山的当地人充当。
比如珠穆朗玛峰最着名的向导就是夏尔巴人,他们就生活在珠穆朗玛峰附近的村落里。
她收拾完自己,没头苍蝇一样在整个修道院乱转。
在大门口,阿桃发现了青年。
费里西安诺久久的注视着山峰上的雪线,雪线之上,完全是白雪皑皑的场景,而雪线之下则覆盖了好多黄色和绿色的植被,他的声线像是从广阔的山峰那边传来。
背影也融入了白色。
“睡不着。”她说,“想起来隔叁差五就有人冒着生命危险要送到他们去瑞/士……”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翻过了山顶吧。”
青年道,“瑞/士也不是很安全,只是相对于动荡国内环境、n/a/z/i政/权的控制来说,对面就是最近的天堂了。”
“我去过长白山,导游和我说,山对面就是朝/鲜,在过去的年代里,时不时有一些朝/鲜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翻到对面来,”那些朝/鲜人为什么要冒着被枪/毙的风险跑到这边来?
“翻过来了也是要被抓走的。长白山很大,允许你们旅游的也只有那么一小部分而已,还有一些是需要国/家派兵驻守在那边的。”
“在你接触过的犹/太人当中,他们中真的有一些罪大恶极到了,不得不被人杀死的地步吗?”他轻声问。
“没有,我接触过的基本上都是没有什么钱财,没有什么权利的普通人。那些人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做事,而像威尼斯商人里面刻画出来的夏洛克,好吧,那家伙也是个犹/太人,这种势利到极点的犹/太商人,我没有接触过。”
阿桃摇摇头,“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也希望过着和平安定的日子。”
“但是现在的n/a/z/i政/权不允许他们过着和平安定的日子。”费里西指出,“如果真的遇到了战争来临的时候,商人往往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是的,他们有门路,有钱财可以逃出去,至于普通的平民或者更贫苦的人们,他们根本束手无策。”
“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犹/太富商的那种标签贴在了犹/太人身上。”
他叹息,“刻板印象总是如此。”
“我昨天和你讲的,之前的宗/教冲突是宗/教冲突,像十字军东征,我并不否认他们相互屠杀,抢夺钱财和领地,但是现在的冲突已经完全上升到了人身冲突了,它并不只是,宗/教之间的问题。”
“所以天主教就应该要去保护犹/太教徒。”
俊美的青年在此时此刻透露出来了一点悲天怜人的姿态,低着眼睑。
“即使我们和犹/太教的教义不同。”
“你身后用这座石头浇筑出来的修道院里有很多的殉道者,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选择殉道。”
“教徒赞美这种行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他自身做不到。而那些心甘情愿去殉道的人,最后到底会不会进入天堂呢?”
“谁也不知道。”
当面临着生命危机时,信仰分歧于此刻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身体毁灭,精神犹在。
和精神被摧毁,身体苟活,哪一个更可怕呢?
“殉道是出于自身的意愿,而现在,他们被迫逃亡。”
“任何的宗/教,只要不是邪教,也是要倡导人积极向善的。”
“你的想法很危险。”阿桃道,“要是任何一个教徒或者是神父知道你的想法之后,”她耸耸肩,“剩下的事我倒是不太很清楚,但是你的身份资格可能会被取消哦。”
教徒和神父们默认,殉道者们无一例外,都会到达天堂。
这是主对高尚行为的认可。
可是费里西却说,谁也不知道。
他笑了笑。
教堂的钟声在背后悠扬的响起。
“七点了啊,你穿这么少,不怕冷吗?”
“山脚下的空气就是比其他地方显得清冽和纯净一些,”阿桃跺跺脚,“没穿着神父装的你冷。”
“你看起来很像迷途的羔羊。”
“我吗?”男人反问,还带了一些不可思议。
“是的,你的性子本来就比较多愁善感一些,容易走像死胡同或者……”
“坐。”费里邀请她坐在长椅上。
“主要求我们,要对世人拥有无尽的慈爱,但是我发现这种无尽的慈爱,似乎是到了人老之后才会拥有的。”
小姑娘拍拍屁股上的灰。
“因为很多事在人们年轻的时候想不清楚,到了老年之后,就会豁然明了。”
“公元476年,日耳曼人灭亡了西罗马帝国,完成了他们的复仇计划。昔日罗马人口中的蛮族,彻底征服了西罗马帝国。”
“而差不多1450年后的今天,也是一样的局面。我们已经几乎被他们架空成了一个空壳子。”
“意/大/利不会变成德/国,永远也不会,也不愿意被他们统/治。”
“那么,你现在为了什么而战?”她问。
“为了主。”
好吧,阿桃想,她没有蠢到问他主代表了正义、信念、公正还是什么的。
“还有人/民。”
“你,”费里西斟酌一下,“你对我,和对哥哥的感情,不太一样。”
小姑娘爽快承认:“是的,比起你,我更喜欢你哥哥多一点。”
“……唔。”他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很偏爱我,”青年抿着唇,“有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同样都是双胞胎,就会出现偏爱这一词呢。”
“嗯,你爷爷偏爱你,所以我就去偏爱你哥哥了。”
“人的感情总是要失去一些,然后补充一些的嘛!”
她大大方方,“罗尼和我一样,都是废柴,大概是废柴和废柴之间的惺惺相惜?”
“老实说,我很羡慕。”
“不,在你享受爷爷的宠爱的同时,你的哥哥也在羡慕你。”
“哥哥的个性非常的直率,他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我做不到。”
“要是双胞胎是完全一样的性格的话,”阿桃拍拍他的头,“不是会很无趣吗?”
“也是。”
“不过啊,也可能是费佳过于早熟的缘故,罗尼就有点……嗯,任性,在一般家庭里,人们的关注目光总是那个最小的、淘气的,早熟被认为是不用管的代表,大人们会说这个孩子很省心。”
“这样,不好。”她把他的脑袋ruarua,“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我也会对你们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哦,不过,费佳,因为你老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情节,你总是无法对我坦白,无法做到罗尼那样的坦诚,我还是对你有顾及,”
阿桃轻轻的贴在青年耳边,“你总是想……杀了我。”
男人悚然。
“这没有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琢磨要杀了我,罗尼可能也有过吧,但是他拒绝了,他说他永远也不会对我下手,他做到了。”
“很多人跟我做过这样的保证,'不会伤害你'之类的,亚瑟杀死过我叁次,伊万把我的脑袋拧下来过,阿尔弗雷德一枪射中了我的心脏,然而,直到今天,做到的只有罗维诺、安东尼和马修。”
“王耀,也伤害过我。”
“我更喜欢罗维诺,是当然的。”
“去吃饭吧。”
“她叫格罗佩拉。”费里西指指矗立在那里,似乎和天空相接的山峰。
“我,在她面前,好渺小啊。”她站起来,张开胳膊,似乎要虚抱住她。
“我也觉得。”
“我也能去帮忙吗?”阿桃也想去爬山。
“不,你的体力太过于虚弱,光一个高原反应就能叫你晕过去,你懂登山的技巧吗?怎么样保存体力,怎么样避免雪崩的时候……”
“啊,好。”
“我知道了。”
————
向导小男孩回来了。
他成功的把一对夫妇送到了山的对面。
那种朝气蓬勃,活蹦乱跳的样子,她想到了阿尔弗雷德。
11月初,小男孩带一位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逃离意/大/利,这位飞行员在空袭热内亚的时候被击落。
“波/兰的。”费里说。
“咦?”
“被占领的国/家里面有好多人纷纷跑到海岸对面去,他就是。”
“怎么,波/兰被划分成德/国佬的地盘了,但是我们的不死鸟①会回来的,”飞行员振臂高呼,“波/兰决不灭亡!”
“只要我们一息尚存,波/兰决不灭亡。
拿起武器杀退敌人,使我大地重现光芒。
前进,前进,东布罗夫斯基!②”
“知道吗,我们的名字和斯拉夫人一样,也有很多的斯基!”他笑着,拿餐刀切割食物,手法十分粗暴,发出金属磨擦的刺耳声音,仿佛盘子里是德/国地图。
“不死鸟,菲尼克斯。”
“和你们神话里面的凤凰很像,但不是一种生物。”
小姑娘点点头,“它的原型应该是从埃/及传过来的,贝努鸟?”
凤凰每几百年自焚为灰烬,再从灰烬中浴火重生,循环不已,成为永生。
而不死鸟,许多文献里指出,它是从虫子变化出来的,死去的不死鸟的骨头里会生出一只小虫。
“你开过飓风,或者喷火吗?”
“开过!”
“稍微等一下。”阿桃噔噔噔的跑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张纸。
“画了机身上非常明显的黑白圆的标志。”她不好意思道,“给你。”
“哇哦!我的梅林啊!”
“什,什么?”吓得她马上回头看费里西。
“他在说飓风和喷火战机上配置上的梅林发动机。”
“就像有的人开枪的时候会亲吻枪身一样,我表示惊叹的时候也会说一下我的发动机,”波/兰人挠挠头,“谢谢你。我会贴在我的宿舍里面的。”
“好——”女人开心的眯起眼睛。
“那个亚瑟,他不会开飞机吗?”目送飞行员去休息,青年好奇。
“啊,亚瑟啊,会开哦,因为有皇家空军和皇家海军嘛。”她理所应当的回。
“相比起战斗机,他还是更喜欢钻到海里。”
“在海狮计划③刚开始实行的时候,皇家空军的飞行员不得不依赖一些成瘾性的药物使他们兴奋,因为飞行员实在是太少了,训练时间也短,出战频率之多,他们需要这样做,很多人知道这些药品是什么,也有人不知道。这些药物里含有的苯丙胺(安非他明),苯丙胺的化学合成物——甲基苯丙胺,”
“是,drug。这些可供吸食的药物几乎在各主战国的飞行员里面是公开的存在,也是官方默许的。”
阿尔弗雷德也被发过,他摆摆手,表示他不需要。
没过几天,坐在长椅上看书的阿桃感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
“惊喜!”棕发绿眸的男人把她抱起来,“小番茄,看来你在这里过的不错!”
“哇——”她发出惊喜的尖叫,“安东尼!”
翠绿色的眸子很是快活的看着她,“过来逃难的,也知道你在这里!看看你!”
安东把人举高高,“没给你带礼物,不过我有这个!”
他咧嘴笑,“等下给你!”
来自南方的国度的人,身上总会带一些热情的气息。
“去哪里啦?”阿桃嗅来嗅去,尽管掩饰的再好,还是能闻到一丝硝烟味和血腥味。
“没去哪里啊,去了好多地方,在西/班/牙转了转,然后我又跑过来给盟/军做事了。”
“变黑啦!”
他把她放下来,小姑娘就非常热情的搂住脖子,在脸颊两边用力的亲了几下。
“你的贴面礼可以和阿尔那家伙媲美了,亲了我一脸口水。”青年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说实话。
于是她放声大笑起来。
安东尼奥就是有这么神奇的魅力,可以使她身上的忧郁、不快随着风被吹到其他地方。
“阿尔弗雷德不是不会,是他本来就是一只金毛犬,还会金毛笑,就是露着舌头,笑的一脸憨的那种!”
“来,看起来是恢复记忆了?”他哥俩好的搂过小姑娘的肩,“给我说说呗?”
“也没……”阿桃摸摸鼻子。
“那就是从开始,就有记忆的喽?”
“嗯唔!”
“这样啊,”男人划过了然的神色,“那你还瞒着我干嘛,咱俩之间的关系需要瞒着吗?”
“也不是……”她支支吾吾。
“好吧,我们聊点其他的东西,既然你有记忆,那我就可以说了。”
“别叫我担心。”
“这个,我尽量。”小姑娘低下头。
“着急死我了知不知道,”安东一弹她的脑袋,“每次都是这样,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
“那你什么时候第一次看到我的呀?”她双眼发亮。
“是我还被叫做卡斯蒂利亚④的时候。”
“我之前没见过你,都是从少年弗朗西斯那里听到的,关于你的形容,”青年吞吞吐吐,弗朗微妙的神色还在梦里,对方告诉他,要远离这个小姑娘,保持紧惕,她会操控人心的魔法,“他说了一堆,你的……不算好话的话。”
“习惯了。无非就是什么愚蠢,贪婪,耍心机,”女人点着手指,“爱撒谎,不怀好意。”
“我和他说了,我就是顺便照顾他们。”
“顺便,唔,去床上照顾了下。”
“可是真的没有坏心思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豆丁们那么小!我怎么会下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玩意儿还没我手大。”
他对弗朗西斯的话半信半疑,看到真人后打消了一切念头,“弗朗西斯说假话,”
“我觉得你可单纯了。”
“没有那么坏。”
“被我掳回来,也没有反抗。”
阿桃和弗朗西斯吵过最严重的两次架,一次发生在二/战。
一次发生在过去。
“你的身体还好吗?”她转移话题。
“我?反正死不了,倒是看到了几次佛朗哥,作为与n/a/z/i德/国亲近的盟友,西/班牙没有加入轴/心国,是他耐住了性子观察战事,经过理智考虑才做出的非常明智的决定。”
“他游刃有余,把各国关系做到恰到好处。和小胡子、大胖子保持联系,也不排斥盟/国。”
“战争结束后,佛朗哥继续担任西/班/牙最高统治者,实行其独/裁统治,并顶着国际孤立的压力繁荣了西/班/牙经济,还实行了一系列政策力促民间和解,客观上奠定了西/班/牙实现民/主转型的基础。”
时至今日,依然有许多老人怀念佛朗哥时期保守和稳定的岁月,将其视作伟大的民/族英雄,而这也导致后世对其的评价充满争议。
“不然,加泰罗尼亚⑤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分出去,成为一个独立国/家。”
“和苏格兰一样,每年都要吵着嚷着要独立,”阿桃拖着下巴,“爱尔兰⑥被脱出去的时候,亚瑟可是萎靡不振了好几个月。”
“哈哈,亚瑟啊,我看他倒是很不在意这件事呢。”
“英/伦四兄弟的关系糟糕透了。他表面上不在意,实际上在意的很。”
“之前我问过你,我提出来这样一个问题,你的斧子,最后落到了哪里去?”
“在南/美洲的密林中。”安东尼奥严肃道,“我在各个国家之间到处跑,在亚瑟的庄园那里看到了图灵先生,他还是一样的不拘小节,性格古怪,他是人工智能之父,也去阿尔弗雷德那里看到了诺依曼先生,后者是计算机之父。”
“……”女人想了想,“你和我提起这两位先生,是在说技术大爆炸吗?”
“没错。”他说,“当技术大爆炸之后,我再次回顾之前的历史,我发现我的斧子已经砍不动密林了,就丢了一把扔在林子深处。”
斧子是她在大航海时代,向安东尼提出的一个问题:你的斧子在开辟新天地之后,最后会落到哪里去?
什么时候,不会以掠/夺作为本性?
停止殖/民统/治?
当时的安东尼奥没有能回答这个问题。
“你还在使用斧子做自己的武器吗?明明有骑士剑使用,你就是固执的不愿意去使用,可能是地理原因塑造的,越到北方,人们使用的武器会越来越笨重,比如苏格兰大剑,和北欧的那些人惯用的武器。”
安东尼奥回答,“毕竟我不是血斧埃里克⑧。也不是挪/威人。”
“你要听我选择把斧子当武器的原因吗?”
“洗耳恭听。”
“原因很简单,受力面积大,锋利,我可以一斧子把一个人从中间劈成两半,血水淌了一身,完成这件事并不需要很大的阻力。”
“某些大的刀剑也可以做到这种效果,不过它们非常容易卷刃,我就选择了斧子。”
“我对杀人没什么感觉。”
阿桃哼了一下。
“那么,你去过南/美了么?”
“去过,大航海时代,南/美的森林面积,湿地面积比现在大多了,”安东尼奥把外套铺在他们腿上。“气候也和现在不太相似,很温和。”
“是大批大批的殖/民者,涌到了南美/洲,进行土地开发的。”
“是啊,其实也不需要我们屠/杀,欧/洲人带过去的瘟病也会把原住民们杀掉,比如天花、牛痘。”
安东尼奥这番话没有洗白的倾向,他对帝国时期的自己做出的罪行供认不讳。
“自从我们登上美/洲大陆以来,这是可以预料到的,命中注定的结局。”
“那个时候的欧/洲人认为,美/洲的原始居民是野蛮的,文明人不屑于和野蛮者对话。那里的国度和文化还保留着人祭。”
“但是在原住民看来,我们也是野蛮的。”
“中世纪的火刑架,”她道,“在我眼里也算一种人祭吧。文明和侵略本来就是一种双向的过程。”
男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在大肆的掠夺破坏后,能证明这些文明存在的痕迹也没有多少了。我曾经把阿兹特克文明的金字塔、玛雅文明的金字塔和埃/及文明的金字塔做了详细的比较,但是长篇大论中,没有任何一个事物能够支持我的论证,我的逻辑链能够做到环环相扣,不出任何的差错,然而,没有实体的东西摆在面前,我的论文就是几堆废纸。”
“那些实体东西早就消失在了无情的岁月里。”
“我的脑子里有它们的形状,它们的用途我了然于心,但是没有任何意义。历史界要看重的是出土文物,我拿一个熟悉的例子举例,你们国家的王国维先生提出了一个观点,叫做双重证据法,强调考证古史应以'地下之新材料'与'纸上之材料'相互印证。存在于意念中的东西,是不可能被证明的。”
“就像你们的夏朝一样,被认为是一个半信史时代,夏朝没有流下来文字记录,没有出土文物。”
“说起阿兹克特,我一开始是被他们装饰的羽毛笑到了。如果真的在热带雨林中遇到了森蚺,你真的会明白为什么这片土地上的人会信仰羽蛇神库库尔坎,森蚺盘绕在树上,再急速冲来的动静,比一辆坦克都大。它们的动作就是会飞似的。”
“我站在秘鲁的马丘比丘遗址上,还能看到印加帝国的痕迹,在西/班/牙人没到来之前,和西/班/牙人到来之后。”
安东尼奥平静的回忆。
“我感到了释然。”
“我把斧子丢在了那里。大航海时代的我,曾经被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诅咒,他们说我的斧子迟早有一天会砍不动密林深处的小径,会被藤蔓缠绕全身动弹不得,最后会被野兽吃掉,身体被撕裂成几段。”
“大航海时代对我来说很特殊,我……”
“亚瑟还保留了一些。”阿桃捏捏他的手,“他那时候就很喜欢红宝石,祖母绿,猫眼石,到现在也是。”
“我不一样,我只是世俗的喜欢金子,还有,玛瑙贝母什么的。尤其是红色的贝母。”
“南/美洲一个小岛上盛产红色的贝母。人们和我说,是天然形成的,我一眼就看穿了。”
“红色的贝母,是被人血浸染过的。不是足够分量的血,不会染成漂亮的颜色。”
“和古代,贵族的人们要叼着玉下葬的行为差不多,这种血玉,在黑市价格炒的很高。”她评价。
“我喜欢被金山银山包围着,这些东西够我用好久,亚瑟他们积极开拓,而我,不做他们要做的事。”
“满足现有的,不是很好吗?”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金银中,财富被迅速的花光。”
安东尼奥那时候不懂,怎么要把钱生钱。
就被亚瑟他们超越了。他也不太会积极进取。
“追你算一件积极的事。”
“其实我做好了准备,追不上也,认了。”
阿桃目瞪口呆。
安东补充:“所以那时候的我,每天试图抱着你睡觉。”
“你。”
“你这叫,盖着被子纯聊天。”
“不是睡觉!”
“神话中羽蛇神是来自于地球外的陨石。”
“陨石撞击地球产生的力是令许多生命灭绝的大冲突之力。”
“上一次陨石群消灭一个物种,还是恐龙的时代。”
“通古斯大爆炸……还有王恭厂。”她喃喃。“我有预感,这些也是由于陨石降落而造成的灾难。”
“人类迟早有一天会消失的,”他数着手掌上的掌纹。“也不知道是我们先消失,还是人类先灭亡。”
“我对《启示录》很感兴趣,现在,天启四骑士中的两骑,绿色和红色,就在我的身边降临了。”
“活好当下,如何?”
两个人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晒太阳。
冬天的阳光不是很温暖,同样也不是很灼眼。
就像,太阳度过急速膨胀之后形成的稳定期,所散发出来的光。
“啊,”他把手遮住眼睛,“还是喜欢和你并排躺着晒太阳,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去想。”
在第一个日不落帝/国身上,太阳的耀眼光辉已然褪去。
停留在他周围的,是余晖。
“在过去,这个时候,1943年的冬天,你在干什么?”
原时空里面的安东尼奥尽可能的在国内待着,光是两个政/权的撕扯就已经够让他精疲力尽的了,叁年内战让西/班/牙的经济迅速下滑,人民生活困苦,在1941年仅巴塞罗那就有两万人死于饥饿,而即使佛朗哥走上前台,长枪党与保皇派、亲/德派和亲/英派之间也政见不一,互相倾轧。
他没有功夫去了解她到底干了点什么,咬着牙也只能给德/国,盟/国一点帮助,也只知道这个小丫头,在各大洲的乱窜。
这家伙也在内战的时候,跑过来看望共/和军和国际纵队的战士们。
“为拯救西/班/牙和全世界的自由而战斗到最后一滴血!”她郑重的给一双双手包扎。⑨
“我吗?11月初,我在基辅。”小姑娘敲敲脑袋,努力回忆,“基辅解放后,阿尔弗雷德把我接走了。”
“之前的我在百老汇,每天都在听百老汇的剧,《俄克拉荷马》和《卡门》我百看不厌,纽约市经常会停电,但是很快就会亮起来,似乎纸醉金迷的生活和战争并不搭调。”
“那个时候的百老汇,在演出开始和结束后就会给你一张小纸条,询问是否有意愿资助军/工企业,还有广告纸,鼓励人们去参/军的。”
“纽约市大大小小的广告牌上,电线杆上都张贴了参/军广告和补贴奖励。”
“然后我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去慈善晚会,看他巧舌如簧,忽悠资/本家们投入大量的资/本进入军/工企业。”
“毕竟,在战争中,抱着军/方大腿是资/本家唯一的不倒支柱。”
“战争对富人影响不大,他们还是很愉快的过着生活,只不过发行的战争债券太多了,他们得坐下来好好的研究一番,然后选择利处最大的那个。”
“对于平民或者是更加贫苦的人们来说,也是要靠发行的食品券来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阿尔弗雷德要做出表率,所以战争时候的阿尔弗雷德变成了明面上的素食主义者,我们要一周,晚餐吃上叁顿的卡夫奶酪通心粉,在当时的配给制度下,一张配给票,可以换两盒。”
“这款通心粉的保质期特别长,号称只需要十九美分就可以养活一家人。”
“当然最后,我和阿尔弗雷德都吃腻了这玩意儿,两个人偷偷的在厨房开小灶。还得躲起来吃,不能被他们的人发现。普通人供应不上的奶油和鸡蛋这些,我们倒是不缺,所以我们换着花样做蛋糕和点心。无糖的,半糖的,全糖的……”
在她恍惚迷离的眼神中,男人知道她此刻又回到了过去。
“阿尔很关心我,说在他那里什么也不用想,叫我把精神养好。”
阿桃摇摇头,“或许是有效的吧。”
“来这里也是来疗伤的吗?”他挠挠小姑娘的手心。
“可能吧,修道院的生活非常朴实无华,不得不说,宗/教确实给了我,”
女人组织语言,“一种精神上的净化吧。”
“我也住过庙里,也去过道观,每次走进这些地方的时候,心里总是非常的平静,大概就是宗/教给我带来的全部吧。”
费里西安诺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很是主动的在青年怀里滚来滚去。
后者也很宠溺的和她说什么。
“啊,过来坐!”安东尼奥招呼,“还是老样子啊。”
“认识我?”费里伫足,这个青年确实给了他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以相信。
“你看,不能和他说这些的啦!”
“sisisi!”
费里还带了一个人过来,看起来像犹/太人,窝在男人怀里的阿桃就感到身后的胸膛一阵震动。
安东尼奥在说一种他没听过的语言。
“啊,没有关系。”犹/太人脱帽行礼后,费里领着他继续向前走。
“在聊什么?”那个人好像没怎么听懂,只是礼貌性的脱帽。
“希伯来语,想和他聊聊来着,然后发现他听不懂。”
“哇,你还会这个啊!”
他说,“不管怎么说,犹/太教对基/督教的影响很大,再加上我平常闲的没事干就随便学,要是你也有近乎于我这么长的生命,也会到处无聊的学这个学那个的。”
“如果我换成意第绪语,他就应该能听懂了。”
“哎~~”小姑娘发出了很感兴趣的声音。
“一些不同的人定居到不同的国家,所生的孩子,并不一定都会讲父母、爷爷奶奶辈的母语。”
“我懂哦,就比如华裔,那些已经定居在海外的华人生下的孩子,并且这个孩子的出生地不在中/国,像美/国的ABC什么的。”
“是的,我还是感觉到有些遗憾。”
“如果是稍微年纪大一点的话,”她又瞄到了一位人士,“试试看?”
“劳驾。”
安东尼奥再次说起来希伯来语,和刚才的希伯来语中有一些音节是相似的地方。
阿桃猜测,这些应该是礼貌性的问候语。
那位犹/太人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跑过来叽哩哇啦一阵说,情绪非常激动。
他不顾阿桃还窝在安东尼奥怀里,就要冲上来抱他。
“哎哎哎!”吓的她连声大叫。
又是一串语速非常快的陌生语言从脑袋上窜过去。
这位犹/太人兴高采烈的往回跑,边跑还边手舞足蹈的,跑一会儿就一个起跳在空中蹦了半天,看起来非常滑稽。
“他说要给我带礼物,不知道是什么礼物。”
“那你有回礼的东西吗?”
“没有,人家也说了不需要回礼,免费赠送给我的。”
“唔,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吗?”
“不,我并不是和他同民族的人,就相当于路上有个陌生的人,突然和你说起了中文,态度还很友好。他甚至都不是黄/种人。”
“那我也会去要联系方式!”她一想那个场面就要欢呼。
“罗维不在这边吗?”青年把她的手按下去,“不在哦,罗尼很忙的。”
“这样啊,本来想和他打个招呼的。”
“你和人家打招呼,他也只会炸毛好吧!”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嘛,谁叫他离的我太近了……”他苦恼的揪揪头发,“照顾他花费了我好大的精力。”
“反正,罗尼只要顺着毛摸,基本上不会有很大问题。费佳……琢磨不透。”
“啊,这对双生子最突出的地方是他们的代表意义,罗维诺呢,十字军东征的第一次远征,也参加了。”
“他们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教权,可以理解。”
“那个时候的小不点,也只到我大腿这里,却执意要跟着去。”安东尼比划比划。
“意识体在重大场合的出现代表着重要意义,即使不是十分想去,也不得不听从。”
“从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开始,医院骑士团出现了,基尔伯特出现是在第叁次。”
“我和弗朗西斯,罗维参加了第一次,还有一些你没有见过的意识体,很快的,我们就厌倦了。”
“罗维诺坚持着,九次远征都有他的出现。对他而言,也是残酷的事吧,看着自己人被对方杀死,冲上去把杀死他的人再次杀掉。”
“我曾经劝阻过他,说一定要去吗。”她说,“那个时候的小不点没有理我,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穿铠甲。”
“我担心啊,不管实际年龄比我大多少,只要身材没有变化,我还是拿他当小孩子看待。”
“我跟着他去了阿卡。结果被小罗维臭骂了半天,叫我马上回罗马,中途遇到了几次袭击,还好你把我救了。”
“顺路的事,举手之劳。”
他叹了口气,“对我们来说,长不大是非常害怕的一个情况,瓦尔加斯们的年龄比我大的多,可是他们的成长速度是我见过最慢的啦。”
“最快的是阿尔弗雷德吧。”
“嗯,有些意识体没有成长的潜力……他被固定在一个小小的壳子里,也就意味着,他很快就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成长不了,比死亡更可怕。”
“神罗。”
“我遇到他的时候,个子是那么矮,可是他都解体了,他的个子完全没有变高过。”她想了想,“你们会知道你们长不大,代表着你没有长久生命力的吗?”
“对啊,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长不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化成虚无。”
“这个给你!”
讲了一大堆的安东尼奥掏出来一个绿色宝石,还有一朵花。
“这个季节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花,我挑挑拣拣,选了一朵看上去比较好看的,”
他道,“在这个时空帮助一下他们,还挺稀奇的,”石头圆润饱满,晶莹剔透,还带着温度。
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小心翼翼的保护过。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男人微笑起来,“我应该明天凌晨叁点就会被送走。”
“我会为你祈祷。”
阿桃把宝石和花放到口袋里,“唔,其实,东尼,我一开始把你当哥哥看的。”
“噗。没什么。”
他揉揉她的头,“现在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好了吗。”
刚才那位犹/太人回来了。
举着一个小玩意。
“他手工制作的,木头鸟。”
“是戴胜吗?”
“不知道啊。”
“不过他说,因为他出席不到我们的婚礼了,就送了我们这个。”
“啊?!”
作者俺:①不死鸟:波/兰叁次灭国,叁次复国,所以有了这样的称号。
②波/兰国歌。
③海狮计划:说白了就是德轰炸英/国的计划。
④卡斯蒂利亚:曾是西/班/牙历史上的一个王国,由西/班/牙西北部的老卡斯蒂利亚和中部的新卡斯蒂利亚组成。它逐渐和阿拉贡王国融合,形成了西/班/牙王国。
⑤加泰罗尼亚:加泰罗尼亚位于西/班/牙东北部地区,有自己的语言,历史上曾一直要求能够获得高度自治权。当地人口约占西/班/牙全国的十分之一,但贡献了全国20%以上的总税收,因此造就了当地独立的情绪。
⑥爱尔兰自由邦于1921年独立。1949年,英/国承认爱尔兰独立。
⑦关于斧子:是安东尼奥的武器,这章也代表他的暴/力开拓及罪孽。提出这个问题的背景是,那天在梦里,大概是大航海时代,他扛着斧子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身上围绕着一股黑色的气息,我就跟他说你被诅咒了,这个诅咒力还非常强,当时在场的还有亚瑟。我就问他,你是被南/美的人诅咒了吗?他点点头。 我说要拔除这个咒,非常的困难,相当于是对面有几个主神级的神灵一起给你下了咒。他说那就这样吧。 然后我就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我说你的斧子到底会落在密林的哪里?
⑧血斧埃里克是他的一种自嘲。
关于阿兹特克、玛雅、印加文明,是美/洲的叁大文明。
关于夏朝:个人觉得是半信史时代。
关于森蚺: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大的蛇,蟒蛇是蟒科,蚺是蚺科。
关于秘鲁的马丘比丘:是印加帝国的一个代表性遗址。
关于羽蛇神:中美洲和南美洲普遍信奉的主神,地位和太阳神相当,据说是陨石化身。
关于通古斯和王恭厂爆炸: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发生的,个人倾向于陨石。
关于《启示录》和天启四骑士:圣经·新约中我个人最感兴趣的是《启示录》,天启四骑士被认为是灾难中的灾难,绿色代表死亡,红色代表战争,其余两色是白色和黑色,分别代表征服和饥荒。
关于西/班/牙内战:就是佛朗哥为代表法/西/斯主/义同共/和军和左/翼联/盟对抗的战争。
⑨国际纵队的口号。
《俄克拉荷马》音乐剧,诞生于1943年,标志着美/国音乐剧的成熟,在美/国音乐剧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相当于电影界的《教父》。
关于配给制:二/战中主要参战国都会实行配给制。那款通心粉吃多了就变得很难吃,和spam午餐肉都让人形成PTSD。
“sisisi!”:si,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中通用,表示“是的”意思。
希伯来语:意为“渡河而来”,是犹/太教的宗/教语言,历史上希伯来语曾几乎变成一种“死亡”的语言。
意第绪语:这个称呼本身可以来代表“犹/太人”(跟德语的“犹第绪”来比较),或者说是用作表示“德/国犹/太人”的称呼。
阿卡:阿卡古城曾是十字军东征时所建立的耶路撒冷王国的首都和最后据点。
戴胜:以/色/列国鸟。
又及,昨天不是写了一半吗?然后今天梦里安东尼就跑过来了……那个眼睛比青葡萄还要浅,真好看。
331为主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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