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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烬天下 第501节

    “千夜……”云潇被他护在身后,竟然神奇的避开了每一道锋芒,她搀扶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去的人,心如刀绞的低道,“别、别这样……”
    萧千夜冷静的平复呼吸,帝仲冷眼看着他——一个赤手空拳的男人,在绝对的劣势下,不知被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始终不曾放开紧握的那只手,始终不曾离开他一步。
    忽然间被一种奇怪的情绪隐隐刺痛了心扉,帝仲有片刻的失神,仿佛是抓住了千钧一发的机会,萧千夜赫然回头望向云潇,艰难的吐出一句话:“神祭道……快走!”
    云潇愣住的同时,帝仲已然恢复了清醒,大概是听见了那三个字,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再一刀砍落的角度就是为了将两人逼开,然而萧千夜一步也没有退缩,任凭古尘的刀锋落到自己的手臂上,就在皮肤刺痛的刹那间,一束艳丽的红光突兀的闪过众人的眼底,顿时后院里莫名飘起了鹅毛大雪,红梅一点一滴从天空飘落,然后“噗嗤”一声化成火焰,影响着五感,仿佛误入了什么奇妙的世界。
    帝仲微微凝眸,手臂上传来久违的痛感,是一抹火焰灼烧了皮肤,留下一片小小的伤痕,正是这样的温热反而让他的心里涌出说不出的寒意和失落——她执剑站在月下,风雪遮住了眼睛,她的衣袂在夜风里无声舞动,火焰从手指一直灼烧到剑尖,是她手里的长剑挑开了古尘,也挑开了他的心,痛到滴血。
    “走!”云潇回避着他的视线,手臂一抖,雪夜里又掀起一阵烈风,萧千夜咬住牙,整个人仿佛彻底瘫痪的木偶,他是如此的力不从心,好像每一步都踏在刀山火海上,但他知道决不能有丝毫犹豫,神祭道是唯一可以避开上天界直接返回浮世屿的空间通道,他一步也不能顿、一秒也不能停,一回头就是万劫不复!
    帝仲一动不动的站着,好似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眼睁睁看着火焰勾起神祭道的入口,看着他曾经最为在意的两人同时消失在视野里。
    最后一抹火光彻底湮灭,后院里恢复一片死寂,被藏锋护在角落里的沅筠控制不住的剧烈喘息,两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冷月下那个孤独的身影,那个人的薄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神冰冷雪亮。
    帝仲轻轻揉了揉手臂上的伤,这具恢复的躯体上并没有九千年前被澈皇的火焰灼伤留下的伤疤,时过境迁,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新给他留下了一个永痕的伤疤。
    在他微微苦笑的同时,倏然云潇的声音极轻的在耳畔飘起,轻的仿佛只是他的错觉,让他不由愣神——“我会回来找你的。”
    神祭道内,云潇召唤了寄灵汇聚成一只奇妙的大鸟,载着两人往浮世屿的方向飞去,她小心的扶着萧千夜的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两人默默对视着,然而只是一瞬,她又笑起来了,主动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心。
    “阿潇……”他用尽力气的想抬手摸一摸她的脸颊,然而手臂松散的如短线的木偶根本不听使唤,云潇“嗯”了一声,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乱动,“那两处穴脉我解不开,你现在灵力无法回转,老实躺着吧。”
    “你……知道了?”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一下,脸色苍白,声音在发抖,“他是不是都告诉你了?别听他的鬼话!不要管破军,不要管任何人,我们回浮世屿,你哪里也不许去。”
    “好。”云潇很平淡的接话,过分平静的语气反而让他一时语塞,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无法发出,最后控制不住用力咳了起来,云潇连忙扶他坐起来帮着轻拍后背,担心的看着他嘴角吐出的血丝,安慰道,“我就知道你忽然不告而别肯定有猫腻,于是装模作样先去了无言谷,他们拦着我爹和师兄不让进入,后来帝仲回来的那天,谷主连风青依都特意支走了,他一贯最在意青姑娘对他的看法,就算是演戏也要演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我猜他们应该是要对我动手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抓了烈王威胁,又逼着他带我去见你。”
    萧千夜很认真的听着,就是脑子一片混乱无法正常思考,莫名想起帝仲刚才说过的话,眼神更加剧烈的变幻起来:“他说了,说你哭着求他,偷袭紫苏威胁他,甚至以自杀逼他妥协……自杀?”
    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他重新抬起了眼睛回过了神,云潇连连摆手,找着借口敷衍:“我骗他的,我死了他就拿不到火种了嘛!当年冥王也是这么被我骗的,故技重施,竟然又成功了!”
    他其实根本就不信,全身微微发抖,声音更是颤抖到无法自制,他伸出手用尽全力的将云潇紧紧抱入怀中,整张脸埋入她的长发里,近乎绝望的哀求:“答应我,哪里也不许去,我陪你,我一辈子都在浮世屿陪着你,好不好?”
    “好。”云潇也轻轻抱住他,在他毫无察觉的刹那间,无声的抑制住眼角垂垂欲滴的泪水,笑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神祭道里一片死寂,寄灵悠闲的漂浮着,与世隔绝。
    第1185章:欺骗
    浮世屿在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淡淡的星光不知从哪里悠悠照耀而出,让悬浮在空中的特殊流岛显得神秘而安静,云潇感知着附近熟悉的火焰气息,搀扶着萧千夜起身掠出神祭道,就在视线恢复光明的刹那间,灵霜的身影也从上方翩然而下,来不及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潇只是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就先带着萧千夜回到后方的苍穹树海休息。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当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之后,身体的疲惫却是千倍万倍的汹涌而来,明明意识已经不像刚苏醒时候那般涣散游离,萧千夜却反而沉寂下去许久没有说话,云潇帮他铺好床褥,像个没事人一般笑嘻嘻的整理着树屋:“这地方据说是澈皇小时候住的,虽原身为不死鸟,但她喜欢人类的模样,所以房间里才会摆着桌椅床榻,凿了个窗子,还放了茶具,可以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看到外面的大树呢。”
    她在自言自语的说话,而他则是在一言不发的听着,苍穹树海他来过,那一次被两生之术影响的云潇完全不记得他的存在,他也在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远离她——真是可笑啊,明明知道靠近她就会给她带去伤害,可偏偏命运的齿轮推着两人再次重逢,他是该庆幸上天给了他机会再次拥有她,还是该后悔当年的迟疑犹豫,又将她重新拉回了刀山火海?
    萧千夜苦笑着,情绪一波动,被帝仲死死束缚住的两处穴脉就痛的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短暂的失神中,无数过往纷沓而至,仿佛有黑色的波涛在他心底呼啸。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的疲惫已然达到了极限,只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清澈湛碧,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云潇给他倒了一杯水,直接用手心里的火焰温暖了之后递到他的唇边:“来,浮世屿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可以放心好好调养身体吧。”
    “阿潇。”萧千夜漫不经心的接过那杯温水,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跌入一个至寒的深渊,连目光都变得寒冷如霜,他慢慢抬起头,终于意识到一件被忽视已久的事情,认真问道,“阿潇,飞琅在哪?”
    “阿琅?”云潇怔了一下,忽地脸色一沉,小声回道,“听说是已经回来了。”
    萧千夜吐出一声叹息,困倦地将身子靠回,仿佛累极的抬手用力按压起额头,就在此时,灵霜竟然是和舒少白并肩一起走来,应该是听到了两人刚才的对话,灵霜一脸焦急的脸门也忘了敲就直接闯了进来,抓住云潇的手腕接话:“小殿下,阿琅已经失踪好久了,他自从上次去飞垣找您,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过,我们多次以族中秘术试图联系他,但是都没有得到过回应。”
    云潇看着还很平静,但心上早就涌起了罕见的波动,仿佛有无数根锋利的细针正在一根根刺穿她的心扉,舒少白看着她,语音里带了叹息,“我记得他最后见到的人……是帝仲吧?”
    云潇微微一惊,声音更是带上了轻微而颤栗:“嗯,那时候我被机械凰鸟打伤正在雪城休息,阿琅过来看我,大概是被我惹生气了,后来他就不告而别,只是托帝仲大人转告我,说是要先回浮世屿。”
    “他没有回来!”灵霜立刻反驳,舒少白闭了一下眼睛,心里也有一丝震动,“那就只可能是被帝仲带走了吧。”
    几人同时沉默,萧千夜的眼神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复杂的变化,每一种光芒的转换都能清晰的回忆起过去种种发生的事情里那些隐隐的违和感,终于将一切全部串连成线:“他应该是早就做好打算想把你送到煌焰身边去了,只有你能彻底消灭煌焰身上日积月累的反噬之力,只有你能让那个快要入魔的冥王重新清醒过来,所以你必须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而浮世屿——会脱离他的视线。”
    一丝苦笑从云潇的唇角泛出,只有闭合的双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隐隐透露着心痛的痕迹,但她终归不曾发声,咽了口酸苦默默低下了头,舒少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千夜,即使对方没有再说下去,他也能瞬间察觉到帝仲真实的意图,不由倒抽一口寒气压低声音追问:“他是为了杀破军吧,破军和冥王纠缠在一起,谁也不知道神心入魔的冥王最后会倒向那边,如果被死灰复燃的反噬力影响,再被破军直接吞噬就完蛋了!”
    “他凭什么左右别人的生死!”萧千夜咬牙蹦出一句怒斥,拉着云潇的手不受控制的一直用力,直到把她的手腕握出一道道刺目的血红色也完全没有察觉,“是煌焰非要掺和进来和那只魔物狼狈为奸的,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也是他们上天界自己惹得麻烦,他没资格把你送到那个疯子身边去。”
    云潇的眼里忽然有些湿润,鬼使神差的摇头,呢喃:“破军之灾确实是因我而起……”
    话音未落,整个树屋一片死寂无声,萧千夜愣愣看着她,仿佛被这简单的一句话精准的洞穿了心扉,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他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渐渐平静呼吸,终于放松了手头的力道稍稍借力将她抱入了怀中,这一瞬间所有的逞强都荡然无存,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反复念叨:“不是的,不是的,那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阿潇,阿潇……你别答应他。”
    “嗯,我当然不会答应他。”云潇的语气也立刻转为调皮,不动神色的安抚着他的情绪,“我都说了是骗他的,要不然他把你扔到东济去,我可能要找你一辈子了。”
    萧千夜脸色苍白,脸上一点玩笑意味也没有:“阿潇,你不要骗我。”
    “我保证不骗你,你先在树屋好好睡一觉,我去看看姐姐。”云潇淡淡回答,只是又在这一瞬间将视线望向了别处,五指不受控制微微颤了一瞬,但是她才往后退了一步又被死死的拉了回去,萧千夜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就像夕阳下残败的柳絮,透出悲凉和绝望,云潇被他的反应惊住,连忙按住他一直在剧烈颤抖的双肩,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承诺,“我很快回来陪你,好好睡觉。”
    萧千夜倒在她的身侧,将头靠在她手腕里,直到沉沉睡去之后云潇才悄悄和几人一起离开,灵霜急的满眼都是泪花,声音更是不受控制走了调:“小殿下,您将浮世屿转移到此处之后,火种屏障也终于修复完毕,我们检查过附近的情况,发现这里非常的神奇,无日无夜,只有淡淡的、形似星光的光芒一直照耀,不过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很安全,无论是上天界还是其它什么危险的东西,都与世隔绝一般没有干扰过我们,阿琅见浮世屿基本恢复,这些年受伤的族人也都进入凤阙疗伤修养,所以就嘱咐我们保护好浮世屿,自己出去找您了,结果、结果……”
    “灵霜,你先别急。”云潇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的微笑隐隐有为皇着该有的沉稳,“阿琅当时一心想带我回浮世屿,帝仲大人肯定不希望我回来,毕竟回来了他就找不到我了,我想阿琅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他关起来了,上天界有一种名为间隙的法术,可以长时间不留痕迹的困住一个人,不过他应该不会伤害阿琅的,放心吧。”
    灵霜抹了抹眼泪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云潇笑呵呵的避开她的目光,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灵霜,千夜身上有两处穴脉被帝仲的神力封住了,帝仲的术法我解不了,可千夜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所以他才会把千夜直接送到藏锋那里去,毕竟军督大帅藏锋其实是御医院出身的大夫,可我把他抢了回来,我也不怎么懂这些,只能辛苦你去苍穹树海深处找些草药先给他服下,至少让他舒服一点,他脸色好差,我很担心他。”
    “嗯,您放心,苍穹树海有好多灵力充沛的蘑菇,最适合用药调理身体了。”灵霜很自然的被她带偏了话题,立刻就搓了搓手离开了,云潇憋着笑,感叹,“灵霜真是个好姑娘,她还从冥王手下救过我呢。”
    “你骗他的。”舒少白没有理会她的自言自语,他豁然顿步,那张和夜王一模一样的脸第一次浮现出和夜王一模一样的深邃,让她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舒少白冷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浮出无可奈何的苦笑,“你骗他。”
    只是和舒少白对视了一眼,云潇的手就颓然而落,身子摇摇欲坠,声音轻微如梦呓:“别告诉他这些……拜托了。”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消失在舒少白的视野里,云潇踏过浮世屿平静的水面,看着一朵朵白色幻莲里熟睡的同族,又仰头凝视着中 央那颗苍天的巨木,她出神的站了好久,仿佛一瞬间被拉回到火树银花的那一天。
    那是她遗忘之后也依然深爱的人,是她一辈子也不愿欺骗隐瞒的人。
    可惜,她终不能冷眼旁观,不能放任自己带来人界的灾难,侵蚀吞并这片深爱的土地。
    第1186章:坦诚
    浮世屿的生活和预想中一样平静无澜,凤姬已经醒了,被破军重创的身体也在火种的治愈下缓缓恢复,但她看起来仍是极为虚弱,甚至连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吃力,云潇会在每天清晨过去凤阙借助火种之力帮她调息,然后在下午时分带着灵霜一起去苍穹树海找寻灵菇,一直到夕阳西下之时,她才会一个人返回树屋。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但萧千夜的心中却仿佛悬了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利刃,总是在每一个沉默的刹那间,神色恍惚的凝视着她默默出神。
    “来,尝尝这个。”云潇神秘兮兮的从篮子里捏了一颗长相怪异的蘑菇放到他眼前晃了晃,这是一株通体晶蓝、有些像莲花的蘑菇,放到鼻下之后能嗅到特殊的清香味,她笑呵呵的坐到他的身侧,用旁边的清水稍稍洗了洗,“苍穹树海里有好多灵力充沛的蘑菇,据说是千百万年以来,居住其中的寄灵在漂浮的过程中,汲取了浮世屿特殊的神力落在草木上生长而成,吃一颗就能延年益寿,增补功力呢。”
    萧千夜心神不宁的听着,一个发呆的时间那朵蘑菇就被云潇直接塞进了嘴里,顿时汁水滑入喉间,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真的让他一直颓靡的精神振奋起来,云潇好奇的看着他的反应,小声问道:“感觉怎么样?灵霜说这是最罕见的一种,还说我运气好,他们好多年没有遇到过这个品种的灵菇了。”
    “嗯,蛮好吃的。”他木楞的回答,听见一声大笑,云潇靠在他肩头眨巴着眼睛,“没问你好不好吃,你身上的穴脉被封住了,我又解不开那种法术,只能摘点灵菇回来让你舒服一点。”
    “哦……”仿佛脑子还是有些转不过弯,萧千夜只是模糊的发出了一个音符,云潇百无聊赖的踢着脚尖,“我去看过姐姐了,她现在只能住在凤阙那个巨型鸟壳里,不过身体已经不需要火种就能慢慢恢复了,我让她不要回飞垣了,明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确实很适合做皇帝,飞垣上世世代代生活的异族人经过这些年的剥削和压迫,也终于学会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了,所以呀,她可以安安心心的留在这里,等痊愈之后还能和舒少白一起周游世界呢。”
    萧千夜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一震,目光顿时黯淡的沉了下去,迟疑许久才终于接话:“虽然舒少白是吞噬了夜王了古代种,有着和夜王极为相似的能力,但是如果上天界真心想对付凤姬,他很难能护她周全。”
    云潇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喉咙又仿佛被卡住没有发出声音,萧千夜抬头看着她,用力攥着自己的拳头,只觉得掌心里都是虚汗:“还有你的族人,他们为了逼你,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放心,我的族人都很团结。”云潇最终只是喃喃,用轻到听不见的声音道,“他应该也不会逼我的,事实上当时在无言谷他就答应放我走了,只是……”
    云潇顿了顿,找了理由对他咧嘴笑了笑:“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把你扔到哪里去了,世界这么大,我又不会他们的点苍穹之术,我爹倒是会一点,但技术和你半斤对八两,如果一点线索都没有,岂不是又要找到猴年马月?所以我才一不做二不休假装答应他,骗他带我去东济找你的嘛!反正我们就留在浮世屿,上天界找不到的。”
    萧千夜没有接话——仿佛是为了让他安心,这件事情她已经有意无意的强调了几遍,然而越是这样,他心底的恐慌就越多。
    大概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云潇立刻又从篮子里翻出了另一种灵菇递给他,指了指他胸膛的伤口说道:“这里是被古尘刺伤的吧?还好已经用龙鳞止住了血,快试试这种灵菇,灵霜说这个对治伤最管用了……”
    “阿潇。”萧千夜按住她的手,将灵菇放回了篮子,两束目光对视的瞬间,整个树屋忽然间就陷入了寂静,云潇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他,却听见一声淡淡的笑在耳畔响起,“阿潇,小时候我总是觉得你贪玩任性,又不爱练剑又喜欢偷偷溜出去玩,我从小就被我爹管的很严,从记事起他就按照军营的规定对我严加管束,所以到了昆仑山之后,你热情开朗,没有一点贵族小姐该有的矜持,真的让我好不习惯。”
    “我又不是什么贵族小姐,不讲究那些。”云潇小声嘀咕,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好好地忽然说起这些往事,萧千夜还是认真看着她,只是眼里一点情绪也没有,仿佛只是在出神的呢喃自语:“我知道自己是要走的,而且只要走了就绝对不会再回去,即使大家都说师父更偏爱我,但我清楚师父的衣钵最终都会由天澈继承,你是论剑峰大峰主的女儿、是掌门师父的弟子,也是天澈的师妹,你就是那个最好的左膀右臂,一定能携手将师门的训诫发扬光大。”
    “我?”云潇忍不住轻声问,心里有一种奇特的复杂感情,“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嗯,我说了你一贯贪玩。”萧千夜毫不避讳的接话,让她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后来师父让我陪你,甚至让我教你剑法,我想着不能让你那么散漫下去,总是一大早就把你喊起床,我希望你能好好练剑,将来不仅能帮着天澈壮大昆仑山,你也能保护好自己,毕竟是个从小生活在山上的女孩子,山下的世界是复杂的,你的性格很容易被骗被欺负,有一门手艺加身,以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应该也能保护好自己。”
    说到这里他终于苦笑起来,似乎是艰难的咽下一口酸涩的沫,睁大了眼睛,眼神宁静又干净:“很奇怪吧,那时候我只有十几岁,却在思考未来很远很远的事情,每一样都没有把我规划入你的人生,只希望你能独立自强。”
    “那现在呢?”云潇靠在他的怀里低声追问,听见他的心跳不知受到何种情绪的影响正在剧烈的跳动,萧千夜深吸一口气,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左右摇晃,“现在?现在我很不得打断你的手脚,也想把你绑在身边。”
    “喂!”云潇忍不住被他逗笑,眼里却是一瞬间不知不觉的被泪光湿润,萧千夜苍白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淡淡的血色,“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那时候的你被身上未知的‘怪病’所扰,无论是练剑还是法术都必须小心翼翼,可我还是强硬的要求你认真学习,现在的你已经有了皇鸟的原身,有了神界天火的力量,而我却想把你重新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小师妹,连我自己也觉得可笑。”
    这些回忆锋利如刀,让他的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薄唇颤抖着似乎要说什么,却终究硬生生咬住了牙,只是低下头去轻轻舒出一口气:“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啊,什么浮世屿的凤凰原身,什么神界的天火,还有那个阴差阳错逃到人界的魔神破军,我不在乎,我一点也不在乎,我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带着你远走高飞,可我知道……我知道你在骗我。”
    云潇沉默着,身体的却在他的怀里更加剧烈的晃动,她清楚的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吻极轻极轻的点落在自己的额心,仿佛能冻结她的内心:“阿潇,任何人答应帝仲我都能阻止,只有你……你答应了他,我拿什么阻止你?”
    “我……”她艰难的发出一个音,顿时喉咙就被酸楚淹没无法出声,萧千夜轻拍着她的后背,问道,“真的只能这样吗?”
    “我……不知道。”云潇已经将整张脸都埋入了他的怀里,终于在他面前卸下全部的伪装,压抑已久的恐惧让她忍不住颤栗起来,低低回道,“我不知道,他从对阿琅出手开始应该就已经在计划了,如果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我、我相信……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相信他?”萧千夜闭着眼睛被刺痛心扉,“是啊……你从来都是相信他的。”
    “不,不是这样!”云潇竭尽全力的为自己辩解,一把按抓他的手腕惊恐的摇头,“我不是因为相信他才这么做的,我确实能想起来一点点神界的事情,破军不是和我关在一起的,他在更深的底层,已经不知道被关押了多久,他的特性是先破后立、先耗后补,是一种近乎逆天的力量,连天帝都不能彻底消灭他,如果不是窜逃到人界,受到境界影响必须抢夺宿主才能生存,他几乎是没有天敌的,他在人界就是最脆弱的时期,是杀他最好的机会。”
    她的心在剧烈的动荡,脸色苍白的咽了口沫,仿佛被某些破碎的记忆影响,眼里有深刻的紧张:“我知道帝仲的打算,因为破军原有的宿主修罗鬼神已经彻底被你们杀了,他野心勃勃的盯上了冥王,可冥王身上有着神界天帝的力量,让他一时受挫无法吞噬成功,所以才演变成现在这副看似两两相融、甘心认冥王为主的场面,其实不是,他在等着冥王被死灰复燃的反噬之力逼疯,冥王也在控制着他,而我……我可以消除这份隐患,甚至可以不动声色铲除他。”
    “煌焰想杀你不是一两天了,他疯起来自己也控制不住的……”萧千夜的双眉微微蹙起,却听见她更加坚定的回答,“他杀不了我。”
    两人互望着彼此,云潇终于站起来,抱着他的头放到自己怀里,她的心跳已然恢复平静,以一种铿锵有力的节奏跳动着:“只要我不松口,冥王也好破军也罢都杀不了我,放心,放心等我回来好不好?这么多年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从来都是你站在我面前叮嘱承诺说自己一定会回来,这次换我了……等我回来,我一定平安回来。”
    他一个字也没有回答,恍若失神的明白了一个被疏忽已久的事实——原来等待的人才最为痛苦。
    第1187章:瞒天过海
    云潇摇了摇发呆的人,从树屋的一角抱出来个小盒子递给他:“对了,这东西在你身上一直闪着古怪的光,我担心对你不好就把它拿走了,是那块从六欲顶找到金镜碎片,你该不会把这事忘了吧?”
    萧千夜头疼的往后仰倒,根本一秒钟都不想再去考虑那些麻烦的事情,云潇连忙又把他强行拉了坐起来,打开盒子之后,小小的碎片果然绽放着朦胧的光晕,他蹙眉望了好一会才伸手去接,顿时脸上的神色就被惊住,低道:“之前苍礼就在借助金莲移动,现在好像停下来了,这地方……是哪?”
    “什么地方?”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萧千夜轻轻抚摸着碎片的轮廓,将远方感知到的景象缓缓呈现在她面前,那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宫殿,同样白色的蔷薇花爬满了宫阙围墙,然而不知为何,血水正在从花瓣上一滴滴滑落,坠在下方宽阔的广场之后,仿佛一朵朵妖冶诡异的血莲,整个宫殿雾气笼罩,有锋芒的刀光剑影砍向守卫的禁军,明明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却奇怪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这、这是怎么回事?”云潇被幻象中的画面惊得倒抽一口寒气,就在她凑近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的时候,碎片发出“咔嚓”的破碎声,好似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终止了所有的感知,宫殿和花朵在血光中消散湮灭直至无痕,萧千夜立刻将其紧握在掌心,金镜碎片和其呈向幻化的金莲之间正在被切断,而依赖它们而产生的所有空间通道也在飞速闭合消失,他迟疑的看着转瞬消失的幻象:“被摧毁了,对方主动摧毁了金莲。”
    “他发现了吗?”云潇不由自主地脱口,萧千夜摇摇头,“不可能,他要是发现了一早就不该再使用金莲的力量,这更像是目的达成,已经不再需要了。”
    “目的……”仿佛从这两个字里感到了某种深刻的不安,云潇努力回想着刚才幻象里的场面,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有宫殿有禁军,应该是皇宫?”
    萧千夜闭目想了一会,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正在源源涌来不断的拼凑成型,终于让他那双冷芒四射的眼睛忽然间凝定住,惊讶脱口:“是太曦列岛!太曦列岛……政 变了?”
    两人皆是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云潇哑然说道:“太曦列岛?那不就是螺洲湾白三娘所在的国家?《上天界·海外东经》一卷中记载的面积最大、历史最悠久的一座流岛,你说、你说那里政 变了?”
    萧千夜一时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的还是眼睛平静而冷澈的,似乎对远方那场突如其来的政 变根本提不起一丝兴趣,回忆着螺洲湾最后的混战,淡淡说道:“白三娘应该是被沈眠岁救走了,我估计沈二爷的目的就是想借着公主卖份人情给太曦王,好继续发展他的传教事业罢了,不过沈眠岁已经死在了婆门岛,我倒是没有注意那只巨鳌上是不是还有别人。”
    “也就是说白三娘是在婆门岛被别云间救走了?”云潇思考着他的话,连连咋舌,“之前十娘说起别云间,说是大宗主之下设有六部,其中苍天、青圭、赤璋、玄璜四部是负责山海集,黄琮从十年前开始就搅入了一波纵横流岛武林纷争,白琥更是销声匿迹快二十年了,难道别云间也在打太曦列岛的注意?他们在黑市敛财多年,不仅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极为广阔的人脉网,甚至六部的人数加起来能超过正规军队,他们一定是很早前就盯上太曦列岛了。”
    “不管他们。”萧千夜心烦意乱的打断她,仿佛是回忆着什么,仿佛又是掩盖着眼里的种种情绪,“山海集和六欲顶先后出事让他们感到唇寒齿亡了吧,所以直接攻陷太曦列岛做靠山,毕竟那种亡命之徒为求自保可以拿数千万人命做筹码,我总不能为了几个人,真的击毁一座流岛。”
    云潇没有立刻回答,走上前帮他按摩着穴位,直到他的脸色缓缓恢复柔和才低低说道:“你也说了那是一群亡命之徒,又是混迹黑市精于算计,那种人怎么可能治理的好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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