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消息传回大湮城,萧千夜阴沉着脸认真将蜂鸟中的内容反复看了几遍,五指关节握的发白,直到云潇端着早点推门而入他才本能的抬眼望了过去,这一刹那她的脸颊映着大漠的曦光明艳动人,干净的让他心神一动,也是在一瞬间,他又仿佛能看到一抹阴影极快的掠过眼底,让他情不自禁的收起了书信略显僵硬的伸手接过碗筷,云潇歪着头偷偷瞄了一眼书桌上放着的蜂鸟,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是公孙晏审问了袁成济之后送过来的报告。”他低头用筷子搅着热粥,看似不经意的将手里的信收到了一旁,但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云潇“哦”了一声,趁他不备忽然绕到旁边从他肘下精准的抽出传信,萧千夜先是一愣,赶紧站起来追着云潇小跑到院子里,她笑咯咯的摆手嘀咕:“这么紧张?莫非是哪个漂亮姐姐给你的情书?不行,我就要看。”
“阿潇!”来不及阻止,云潇已经背对着他打开了传信,她的神色只有微微一刹的恍惚,轻握着纸张的手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随即恢复常态认真的转过来说道,“原来朱厌是被解朝秀动刀改了脸,两个人长的差不多的话,那下次只要遇见我们就能一眼认出来,这是好事呀,干嘛不敢给我看?”
她把蜂鸟传信还给萧千夜,一时也看不出来情绪有多少起伏,捏着他紧张的脸颊咯咯笑个不停:“知道长相再找人就方便多了。”
“他医术精湛,只怕长相多半也是假的吧。”萧千夜叹了口气,不想多提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人,干脆拉着云潇一起回房间吃早饭,没等粥稍微凉一点,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的从怀中传来,是传音石那头几天没等到他的重岚扯着嗓子喊个不停,萧千夜本就有些心神不宁,这会被重岚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都险些掉落,云潇笑的合不拢嘴,指着他怀里的东西说道,“对哦,他还在等你去蓬莱的清水港呢,肯定等不及了!”
萧千夜将传音石放在桌上,重岚则坐在空无一人的巨鳌背上望着碧落海,问道:“萧阁主,你说年宴结束之后就会来找我的,这几天我看青鸟的少将都回来了,你人呢?”
“我……”萧千夜尴尬的笑了笑,云潇戳着那块石头主动回话,“我们在阳川呢!”
“阳川?”重岚想了一会才记起来这个地方,眉头紧蹙成一团,语气透出几分嫌弃,“你们在大漠?说好的来碧落海呢?”
云潇握着传音石放到眼前,好奇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不用法术就能直接传音的,点头又道,“我之前看过飞垣临海附近的地图,蓬莱仙岛的位置在飞垣的西面,当年风雨会是为了走风彦大人的关系才特意绕路去了北岸城卸货,其实按照正规的航线应该是西海岸更近更方便吧?那就简单了,你带着那只巨鳌来西海岸接我们呗,正好和它熟悉熟悉搞好关系,免得中途发疯把你扔海里去。”
“你倒是会使唤人,一点不客气哦。”重岚阴阳怪气的回话,逗得云潇咯咯笑个不停,“快来快来,听说公孙晏遣散了巨鳌的商户,连袋米都没给你剩下,正好趁着这几天我多买点吃的用的,保证把强盗头子伺候的满满意意!”
重岚哼哼着,拖着下腮被她一句话挑起兴致,调侃:“你还会伺候男人?明明碰都不能碰吧?”
“咳咳。”话音未落他就被萧千夜打断,云潇本来还玩弄着传信石,冷不防的被他一句话呛住直接脸红到了脖子根,气鼓鼓的丢下石头就跑了。
另一头的重岚慢条斯理幽幽叹了口气,听见她的脚步声走远之后才语重心长的接道:“萧阁主,螺洲湾位于龙大爷的鼎岛,那里的皇室是被财阀架空的傀儡,龙大爷就是土皇帝,他的天街可不是什么正经人会进去玩乐的地方,云潇毕竟是个女人,活泼好动又长的漂亮,最容易被盯上了。”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他什么,萧千夜嘱咐了几句之后就匆匆收起传音石离开了,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抱着一包东西小跑回来,正好看见云潇在整理准备出行的物资,萧千夜拉着云潇回到房间,一本正经的道:“先别忙活那些了,试试新买的衣服合不合身。”
“衣服?你给我买衣服了?前几天你还埋怨我衣服太多要换衣柜了呢!”云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而萧千夜的神色却有几分古怪,甚至莫名心虚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云潇开心的抱着衣服跑到床边,才打开脸色就情不自禁的一沉,有些僵硬的转过脸将信将疑的问道:“黑色的?”
“偶尔也要换个风格嘛。”萧千夜故作镇定的解释,笑嘻嘻的催促,“快穿上试试。”
云潇“哦”了一句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着尺寸,越看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心里不免有几分怀疑,但她还是勉为其难的换上左右打量起来——这是一身黑色的常服,料子摸着倒是舒适柔软,还有精致的暗纹一看就是极为上乘,但是款式收腰束袖干净利落,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件男装,她抓了抓脑袋,狐疑的看着一脸满意的萧千夜,嘟嘴问道:“好看吗?”
“好看。”萧千夜想都没想就按着她坐到了凳子上,总觉得他的兴致莫名高涨,云潇也索性一言不发的任他摆布,他拿了一根头绳用自己僵硬的手法将她的长发全部梳起来,在后脑勺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还不忘端着下巴反复看了又看,自言自语的嘀咕,“皮肤是不是太白嫩了,阿潇,你平时用的那些胭脂水粉有看着黑一点的吗?”
云潇仿佛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她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将头转开指了指院子回道:“那我每天出去晒太阳不就行了,反正大漠的太阳毒辣辣的,几天就能晒成黑炭了。”
“那不行。”萧千夜脑补了一下画面一口拒绝,云潇心里偷笑的同时板起脸故作不悦的道:“衣服真的是给我买的吗?我怎么感觉是给你自己买,买小了穿不上才找借口要送给我的?”
“怎么可能?”萧千夜还在帮她整理着衣襟,也没注意到云潇嘴角不怀好意的笑,认真解释,“我可是找了一下午才在城里找到两件适合你穿的衣服,你这么瘦胳膊瘦腿瘦腰,老板都不相信我是买回来给男……”
“给什么?”瞬间就抓住了口误,云潇一把按住他的胳膊瞪大眼睛,“给男人买的?”
“不是……”萧千夜尴尬的咧咧嘴,心虚的拿起另一件白色的衣服递给她,“你要是不喜欢黑色就试试这个。”
云潇冷哼一声接过来换上,这两件衣服除了颜色不一样,从款式到暗纹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很明显他是好不容易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衣服直接就买了两件回来,萧千夜看着云潇,小声说道:“你喜欢哪件?”
“我都不喜欢。”云潇抱臂坐在床上,虽然铜镜里的自己温润如玉,还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感觉,但她还是装出一脸闷闷不乐生气的嘟着嘴,萧千夜只能好声好气的凑过去哄道,“这里是阳川比不了帝都城繁华,你先将就一下,等回了家再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你见过那个女人穿成这样的?一点也不好看。”云潇喋喋不休的抱怨,萧千夜没办法,小声解释,“我就是不能让你看起来像个女人才特意去找的衣服,螺洲湾的天街是赫赫有名的黑市,本来就不适合女人过去,现在火种距离遥远,你反应力又差,那里面鱼龙混杂,要是不小心被人贩子拐走了我上哪去找你?所以还是保险点,女扮男装。”
听他终于说出了实情,云潇这才笑嘻嘻的站起来重新整理了衣摆,扭头问道:“我倒是不介意,只是穿成这样真的不会怪怪的吗?”
“除了太瘦,其它挺好的。”萧千夜抬手搭住她的肩膀毫不犹豫的回答。
云潇别扭的看着自己,小声试探:“不穿行吗?”
“可以。”萧千夜淡定的看着她,没等她脸上的笑挂起来又立刻补充,“那你就回家等我,正好陪陪大哥。”
“不要。”云潇一口拒绝,萧千夜双手按住她的脸颊强行转过来看着自己,“要么换衣服,要么回家,你自己选一个。”
云潇挣脱他的手,骂道:“你不讲道理!”
“螺洲湾一群强盗,你要和强盗讲道理?”萧千夜这次也是寸步不让,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忧心忡忡的又道,“阿潇,要不你还是回家等我吧……”
“回家也可以。”云潇翻了个白眼,唇边却还是笑意盈盈,气定神闲的道,“不过要是冥王和破军找过来把我抓走了,你要记得回来救我啊。”
萧千夜脸一黑,瞥见云潇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毛,又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继续说道:“以前还能靠着火种打不过就跑,现在逃跑也不行了,冥王那么讨厌我,你要是来晚了我会被他折磨的!”
他头痛欲裂的按住了眉心,无奈的收回了自己刚才的意见。
云潇心满意足的露出了一抹讥笑,将另一件黑色衣服折好放入行囊中,开心的哼起了小曲继续张罗准备起来。
第1096章:异象再起
重岚带着那只巨鳌是在半个月后才优哉游哉的停靠在西海岸的港口边,然后他好奇的看着身着男装、梳着高马尾的云潇毫不客气的发出了嘲笑声,云潇黑着脸瞪向鳌背上捧腹大笑的重岚,脑门一热冲上去就抬腿用力踹出,他精准的躲避大跳到后方,还不忘半眯着眼睛调侃:“你怎么穿的像个弱鸡一样?这小身板我一只手就能拧断,喂喂喂,辛摩好歹是纵横流岛让人闻风丧胆的种族,一世英名,难道要毁在你的手里?”
“谁拧断谁还不好说呢!”云潇脸颊通红不甘示弱的反驳,提剑就追着重岚在巨鳌背上追逐打闹起来,难得看到自家少主被人追着砍不敢还手,一群混血的辛摩族勾肩搭背不嫌事大的在一旁看起热闹,再等到萧千夜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搬上来,两人已经风驰电掣般的掠到了巨鳌的脑袋上,换下漂亮的裙子之后,干练的男装反倒让她的身手愈发凌厉,让边退边暗自观察的重岚也忍不住改口夸赞:“不错不错,有点玉树临风翩翩少年郎的感觉了。”
云潇冷哼一声,剑风撩起海水砸向重岚,他倒是大跳避开,正在打盹的巨鳌冷不丁的被一道水柱砸中脑袋,数秒的蒙圈之后发出一连串凄惨的哀嚎直接往海中下潜,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铺开避水结界,人去楼空的街道又被水流冲刷而过更显凄凉,无法搬走的座椅板凳凌乱的顺流漂出,重岚憋着笑站在房顶上,幽幽叹气:“本来就很寒酸了,这下和贫民窟没区别了。”
云潇慌忙收剑回去检查物资,发现萧千夜早就笑呵呵的提着东西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绞了绞手,重岚紧随其后,眨着眼睛问道:“你买了什么,我们是要去螺洲湾参加强盗聚会,可不是去春游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云潇冲他阴阳怪气的翻了个白眼,萧千夜指着最开始搬上来的几大箱行李偷笑,“阿潇担心你们路上渴了饿了无聊了,这几天在大湮城准备了好多吃的用的,毕竟你有十几个伙伴,为了买东西她专程弄了几个大箱子,哎,我说你们早就接手了风雨会的生意,这点航海的经验怎么会没有?可她还是坚持要买这么多,你呀,确实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重岚若有所思的发出一声“哦”,笑嘻嘻的转身对她九十度大鞠躬,然后一把抓住云潇的手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喋喋不休的道谢,云潇被他过分浮夸的表情气的一跺脚,又被他生拉硬拽着死活不松手,辛摩本就天生神力,火种又恰好不在云潇身上,一时间竟然能分庭抗礼僵持了好一会,两人谁也不肯先作罢,倒颇有点欢喜冤家的感觉。
等到巨鳌完全潜入深海,同行的伙伴将城内的灯笼点燃照明,三人直接进入蜃楼的最高处,云潇惊奇的观察着周围,情不自禁的回忆起当年种种经历,忍不住挽着萧千夜的胳膊说道:“我跟着师兄第一次来到飞垣就正好赶上了这只海市巨鳌停在碧落海附近,那张邀请函还是偶遇的大耗子送给我的,一晃都过去那么久了,可我总觉得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呢。”
萧千夜闭目深呼吸,仿佛还能嗅到夜王留下的血荼大阵隔着八年的时光隐隐约约扩散着气息,顿时他的情绪就有些凝重,下意识的紧紧拉住她的手,苦笑:“这家伙也算运气好了,青鸟将它逼停之后,受到内部夜王神力的影响无法落地救援,以至于当年鳌背上的人无一幸免被全数吞噬,后来它就被海军扣押在未祭川,直到碎裂引起的灾难让国库几近空虚,公孙晏无可奈何铤而走险重新开放了黑市,随后才有了第二批商户入驻,我听说巨鳌之主被它选中的时候受宠若惊,好吃好喝的养了它好几年,逢年过节还在海边大摆篝火晚宴请人唱歌跳舞给它助兴呢。”
“给它表演节目助兴?”云潇咯咯笑个不停,忽然灵机一动摸出那个一直随身携带的海螺笛嘚瑟的挥了挥,“那我也来给它吹支曲子吧,就当是刚才用海水砸它脑袋的赔罪了。”
提起海螺笛,萧千夜又想起那天晚上忽然浮现的赤水海洋,扭头问重岚:“被你救起来的那老头真的一点反常都没有?”
重岚愁眉苦脸的拖着下腮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摆摆手:“你们飞垣上有很多长相和人类没有太大区别的异族,但山海集里更加奇形怪状的人和兽都有,只要是混迹黑市的,对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我只记得那老头赤发青面,穿的一身很破旧的麻布衣,看着就是一脸穷困潦倒的模样,就他送我那海螺,要不是外形长的真心漂亮,肯定也早就被我当成垃圾扔掉了。”
两人说话间云潇已经兴冲冲的吹起了海螺笛,这种笛音婉转轻盈,从蜃楼的顶端悠扬的传出,就在此时,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巨鳌不知为何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三人被晃得站立不稳连忙就近扶住了墙壁,云潇心虚的瞄了一眼萧千夜,小声嘀咕:“它怎么了啊,我吹的……没有那么难听吧?”
萧千夜眉峰紧蹙,笛音并没有因为云潇停止吹奏而停止,和那天晚上一样,他们的周围再一次泛起赤色的幻象,虚无的海水冰凉的拂过身体,又有璀璨的珊瑚和好动的小鱼随波摇曳。
巨鳌似乎被其影响,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反倒发出一声极为舒适的欢鸣,随后竟然左右摇摆仿佛是在翩翩起舞,这么大的身体在深海里灵活的上游下潜好不快乐,倒是把背上的人晃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重岚连忙推了推还在发呆的云潇,提醒:“快,快让它停下来!”
“怎么让它停下来?”云潇一头雾水,此刻的巨鳌就像是喝高了的醉汉开始原地旋转,口鼻哼哼唧唧的吐出瘴气,眼见着整个鳌背的桌椅摆件都被惯性直接甩出了蜃楼,重岚也只能破罐子破摔的指着那个海螺笛说道,“再吹,换个曲子试一试,换个、换个悲伤一点的,让它别这么欢脱!”
“哦……”云潇硬着头皮照做,好在她小时候学过几天的音律,虽然谈不上精湛卓越,勉强也能凑合的听出旋律,海螺笛的音调再次传出,巨鳌果然冷静下来,还哀伤的叹了口气,随即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停了?真的停了!”云潇又惊又喜再也不敢乱动海螺笛了,但是经过这一闹腾,整个鳌背一片狼藉,重岚头疼的爬起来望向集市,幽怨的瞪了一眼云潇,“到清水港还要半个月,你也别闲着帮忙一起收拾收拾,我好歹也是山海集的座上宾,谁见了我不得客客气气的,要是带着这么一只垃圾场一样的巨鳌去螺洲湾,简直要被笑掉大牙!”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云潇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解,重岚上一秒还在调侃玩笑,下一秒就看见萧千夜从她手里夺过海螺笛撕下衣摆包的严严实实,然后认真塞回她的怀中对两人低声警告,“阿潇,这东西先你收好,在我们搞清楚它到底对巨鳌有什么特殊影响之前千万不能给其他人看见!巨鳌是山海集的根基,黑市能不受流岛政权管束隐匿于群山和江海全靠巨鳌,甚至他们能自由前往其它遥远的流岛也是靠的巨鳌,这种海螺笛若是能影响巨鳌的行为,那就是能彻底动摇黑市根基的宝贝,一定一定不能被人看见,明白吗?”
云潇一秒也不敢耽误连连点头,萧千夜还是不放心的按着她的脑袋再次叮嘱:“还有,从现在起你不能把自己当女人了,神态、语气还有说话走路的样子都要改。”
重岚在旁边满不在意的瘪瘪嘴,忽然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戳着他的肩膀不怀好意的提议:“倒也不必如此戒备,我刚才说了螺洲湾什么人都有,天街就更夸张了,你以前怎么对她,过去之后保持原样就可以了,男人喜欢男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都不会多看你们一眼,别让她太紧张,反而容易露馅。”
萧千夜僵硬的转过脸,又僵硬的转回去看着正板着脸一本正经的云潇,内心豁然燃起一抹强烈的抗拒,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
重岚笑眯眯的摆手,看见云潇偷偷捂嘴笑了笑,挑眉叹道:“不行算了,但凡有点眼力劲的多半也不会主动招惹我带的人,现在这只巨鳌上全是男人,我看云姑娘聪明伶俐,装男人这种小事还不信手拈来?到清水港还有段时间呢,现在就可以开始学了,比如——先把街道上那些杂物清理搬到一边去,然后去仓库点点货,毕竟这趟是去遍地黄金的螺洲湾,顺路看看能不能借此机会赚点小钱,还有还有,巨鳌吃的可多了,你得先给它准备口粮,用木桶装好拎到它脑袋上去,对了,快晚上了,灯也得全部点起了,这样可以避开深海的猛兽……”
“我都干了那你干什么?”云潇翻了个白眼,重岚气定神闲的回答,“我指点你,看看你哪里学的不像。”
懒得和他嘴贫,云潇收好海螺笛就冷哼一声跑开了,萧千夜望着一脸坏笑的重岚,轻咳警告:“不许欺负她。”
“就云潇那性子,让她和我的同伴们一起干活,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重岚不屑一顾的反驳,从蜃楼顶端悠闲的扫过整只巨鳌,忽然凝眸认真问道,“萧阁主,刚才那种情况你怎么看?”
“怎么看?”萧千夜微微冷笑,眸光闪烁着逼人的寒光,“若真的能控制巨鳌,正好借此机会在螺洲湾把那伙强盗一锅端了,他们不是喜欢聚会吗,那就一个都别想走了。”
重岚对着他“嘿嘿”了两声,辛摩不怕惹事,只怕没人惹事。
第1097章:各怀鬼胎
巨鳌继续在深海潜行的同时,鼎岛的螺洲湾已经张灯结彩为即将到来的十方会议做最后的准备,费尽心思才得到天街银币的巨鳌之主各自打着如意算盘,想通过这场山海集最大的盛宴拓展交际,好让自己的生意兴隆继续赚的盆满钵满,鼎岛东面的空海上漂浮着一朵朵奇妙的金莲,将整个海面染成绚烂的金色,花瓣打开之后可以让做客的巨鳌进入特殊的空间之术里短暂休息,而鳌背上的商户客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聚会,他们三五成群的结伴来到天街的外会场——一座位于最繁华的海港附近,由龙大爷耗费巨资打造的城市,美其名曰“天国”。
这座城市面朝金光璀璨的空海,连高空中都漂浮着用灵术固定的金莲灯,一座无与伦比的天塔竖立城中心,硕大的夜明珠点缀在塔顶,无数流光溢彩的钻石镶嵌塔壁,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朝夕昼夜,永远都是一副富贵华美的景象。
繁华之下必有阴影,此时天塔顶端的阁楼里,别云间苍天部的统领苍礼正目光严厉的盯着手里巨鳌的入境单,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赫然让他眉头紧蹙——重岚,这两个字即使是在鱼龙混杂的黑市也会立刻引起恐慌,因为他不仅仅是纯血的辛摩族,甚至还被称为百年不遇的天才,明面上被山海集捧为座上宾,实际针对他有着完全不同的另一套潜规则,本来这种强盗聚会他要来玩也无所谓,关键是这次他的身份,竟然是以巨鳌之主的名号来竞选文老四的空缺?
开什么玩笑,十方会议的成员关系密切,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为过,螺洲湾八成的产业链都掌握在他们十人的手里,文老四没有子嗣,存放在山海集的资产虽被人截了胡,但这次要能补了他的位置,就相当于能将这部分的资产全部收入囊中,如此天价的生意早就吸引了一大批野心勃勃的金主摩拳擦掌而来,作为十方会议的主持,龙大爷更是坐收渔翁之利收了人家一大笔的好处才给发了邀请函,这要是被重岚搅了局,损失点钱是小,招惹了辛摩才是要命!
苍礼心烦意乱的从塔顶望去,灯红酒绿的城市到处都弥漫着金钱的气息,这是他司空见惯的每一天,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不安隐隐而生。
除了上天界,流岛没有任何势力能单枪匹马的和纯血辛摩族一战,就连富可敌国的文老四也是被另一个纯血辛摩杀害,这种不按常理出牌,实力强大到逆天的特殊种族一贯是黑市敬而远之的对象,吹捧恭维简单,真要入了伙有了共同利益,万一哪天有什么意见不合谁敢对他说“不”?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最忌讳狂妄自大惹是生非,偏偏辛摩就是这么一个嚣张跋扈不省油的灯!
等等……文老四是死在哪里的?
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事情,苍礼拿出几个月前苍天部的调查报告再次认真看了起来,几年前文舜通过神工坊得到了一只机械凰鸟,根据他的同僚赤璋的透露,那玩意的作用远远不止表面上用于拉货运输,实则是一架装载着诸多危险武器的大杀器,但是它缺少能平稳飞行的动力源,为了改善这架机械凰鸟,文舜不远千里去了一座坠天落海的孤岛,蛰伏多年一边找寻线索,一边通过药物培训驾驶员,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之际,偏偏被一个纯血辛摩缙河搅了局,也不知道文舜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人家,一代枭雄无声无息的死了,连身后庞大的资产都被山海集之主顺手牵走,落了个让人唏嘘的下场。
这件事由赤璋汇报给宗主,因为牵扯到辛摩族,别云间理所当然的不予追究,他也随手就将那份报告放在了一旁,直到刚才他忽然意识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纯血辛摩的数量稀少又喜欢独来独往,别云间很早以前就对他们进行过暗中的调查,重岚和缙河是他们族内为数不多有交情会偶尔往来的朋友,文舜被杀的地点位于飞垣,重岚此番俘获的那只巨鳌,正好也来自飞垣?
为朋友报仇吗?且不说辛摩族游走于战场是一群亡命之徒,缙河到底是怎么死的至今仍是谜团,就算寻仇,也不至于寻到螺洲湾来吧?
到底是他多虑了,还是真的藏有什么猫腻?
混迹黑市多年善于察言观色的苍礼竟一时无法做出判断,他当然不能自讨没趣拦着重岚不让来,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这位不速之客只是一时兴起。
苍礼收好书信正准备出门,就在此时房间架子上的玉璧忽然闪烁起来,他微微一惊立刻跪拜行礼:“宗主!”
“苍礼。”玉璧上的轮廓模糊不清,但声音铿锵有力的传出,“苍礼,重岚一事我已知晓,那只巨鳌本是飞垣的海市,它一度被上天界的夜王俘获致使鳌背上的居民被杀,后来它就被关押在其沿海一处浅滩附近,直到飞垣重新对外开放,迫于国库的压力海市也重新招商入驻,这几年相安无事,不仅海市盈利可观,国家也因此得到了喘息之际,但是就在前不久文舜被杀之后,它再一次销声匿迹,随后就认了重岚为主。”
“宗主的意思是?”苍礼认真思考着每一个细节,刚才那些丝丝缕缕的不安顿时化成潮水铺天盖地而来,对面的人沉默半晌,他手指敲击玉器的声音清脆嘹亮,却让低着头的苍礼感到了无边无际的压力,又道,“飞垣和上天界有些特殊的关系,传闻夜王被困其中成为拉拢碎裂的根基,连失踪多年的战神帝仲都曾亲自现身,辛摩作为一个被上天界追杀到濒临灭绝的种族,重岚为何反其道而行和他们走的那么近?”
苍礼心中咯噔一下,低道:“宗主怀疑重岚此行另有目的?”
“话虽如此,和重岚起冲突也和找死没什么区别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不必主动招惹他。”对面的声音倏然轻笑,倒是有几分玩味和调侃,毫无预兆的换了话题,“苍礼,赤璋死了。”
“什么?”苍礼大吃一惊,抬首望向玉璧里的人,“之前苍天部来报,说是赤璋已经离开文舜,正准备回去向您复命,怎么会……”
“嗯,文舜被杀后他一度被捕,后来他以天工坊灵器司为条件,迫使飞垣的天尊帝对他网开一面放其离开,直到那时候他都和我保持着联络,确实也说过会回来向我汇报山市内具体发生的事情,但是没几天他就忽然失联,赤部成员暗中循迹调查许久,却发现他在飞垣以外数千里的地方被杀,眼下我已命人将尸首带回,并要求各部近期谨慎行事。”
苍礼下意识的扭头看着书架的另一端,那里放着几枚赤色的“鱼 雷”,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只要三枚就能炸毁他脚下的天塔,这东西的制作不仅需要精湛的手法,还需要在内部封存自身灵力,是赤璋最厉害的杀手锏,每次别云间召集六部会议,赤璋都会得意洋洋的将拿手之作送几个给同僚,他自然也不客气的带回了鼎岛,毕竟这种鱼 雷精致小巧又威力巨大,能简单暴力的解决不少麻烦。
这应该是近三十年来,第一次有六部统领被杀吧?
“苍礼。”宗主低低打断了他的思绪,手指敲击玉璧的声音逐渐加快,“他最后一次和我联系的时候曾说过两件事情,第一,和缙河交手的人正是当年击败夜王的军阁主萧千夜,第二,传说中坐拥不死火种的浮世屿皇鸟也在他身边,此二人消失多年,眼下已经回到飞垣。”
苍礼认真记下,低问:“宗主可知道此二人有何特征?”
“外貌随时都可以掩饰,而且人家的目标多半也不是我们,和重岚一样不必主动招惹。”宗主淡然提醒,颇为冷静,忽然又问起另一件事情,“苍礼,我听说龙大爷的独子又病了,这次病的来势汹汹已经昏迷在床大半个月,这个儿子要是死了,六十多岁的龙大爷应该也没能力再生孩子了,这么大的家业后继无人势必会被无数有心之人盯上,呵呵,他自己断子绝孙怪不了我们袖手旁观,商人之间的算计别云间不想理会,等他们争出个胜负照样还得高价聘请护卫,所以这段时间你大可静观其变,一来不要得罪重岚,二来观察一下他同行的还有什么人,此事蹊跷,你务必小心。”
“是,多谢宗主提醒。”苍礼低声领命,又主动回道,“宗主,这次龙少爷的病确实凶险,大爷已经到处托人去请解朝秀,听闻秀爷已经应邀,近期会到鼎岛来为他儿子看病。”
“解朝秀?”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宗主的语调甚至带上了一丝期待,笑起,“今年的十方会议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这种不图财不图名不图利也不图色的独行侠,肯定也不会在乎区区一个富少爷的死活吧,我记得龙家祖上让巨鳌世代服从的法子就是秀爷给的,这才让龙家摇身一变富可敌国,连帝都城的皇室都要对他家礼让三分,可惜自此龙家代代单传人丁稀少,他们家这种怪病本来就是秀爷一手造成的,如今走投无路竟也只能继续找他,可悲可笑。”
“宗主,属下听闻龙大爷送了解昭秀一个特殊的礼物,这才请动了秀爷。”苍礼如实汇报。
夜烬天下 第4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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