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去原路回,黑衣人把秋露放下时,车夫在外面打盹,冷玉在厢里酣睡,连拉车的马都蔫哒哒的垂着脑袋,两人一马被野蚊子咬的满身大包也不带动弹。
黑衣人有些不好意思,嘟囔了一句药用多了。她说罢,两指一弹射出一枚石子击中车夫的肩膀。
年轻的车夫吃了痛,挠着脖子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自家二小姐站在眼前。
“啊,小姐恕罪,小人不知怎么,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秋露回头望了望,黑衣人已经消失无影,她转脸冲车夫笑了笑,“无碍,我也才出来。”
在回府的车上,她全无睡意。
今日在荷花巷,听到那婶子提到探花郎和御厨时,秋露便留了个心眼,方才一诈,倒是炸出来了的,虽然曲颂今答得语焉不详,但秋露笃定陈厨子确实是他们安排的,白公公那儿也有他的眼。
初始,她只以为曲颂今和易王所谋只是拉太子下马这一桩事,如今这般看来,曲颂今竟然是个情报头子。
他曾亲口说过,他每两个月便会更换转信位置,想来京城中宋宅这般的存在不在少数,只是不知道其他巷子里又有哪些未来的肱骨之臣潜移默化的被影响着成为了易王的助力。
易王在官场人脉这块还真是有曲则成,文官武官,笔砚刀剑,曲颂今都为易王物色搜罗好了。
可凭什么呢?易王能得曲颂今如此用心,到底许了他什么?真是替他解了身上的毒吗?当初他们谈成,是否也如自己今夜这般大费周章吗?
远处传来打更声,不多不少的五下,正是夜与日交替的寅时五更,秋露轻笑一声摇摇头,不去想那些无用之事,眼下要紧的该是兄长手里那个案子。
八月初五和九月初一的案子一经核查,其相似点哗响朝野,但也有一种可能,两个案子并非同一凶手,初一的案子是有人见到初五悬案未破,故意伪成相似的样子,这件事情在原剧情里并没有详实的阐明,只是简单说易王受了薛荷的几句点拨而有了解案的头绪,现在薛荷未至,所能知道的仅仅是仵作查出来的信息。
长夜微蓝,街上人声渐起,秋露支起窗户探看一眼,秋府的牌匾近在咫尺。
爹爹兄长素来有晨练的习惯,大门已经敞开了。
马车停靠时有些颠簸,冷玉惊起,茫然四顾,见自家小姐正坐在半支的窗边吹风,只觉得一切记忆都对不上了。
“奴婢怎么了?”
“多喝了点酒醉了,一会回房好好歇息。”
“是,谢小姐体恤……霜露浓重需得添衣,”冷玉正欲搜寻备用披风给秋露裹上,却见自家小姐身上并非是出门时穿的松绿襦裙,登时紧张起来,一凑近又见她颈侧的伤口和后脖的红痕,心中不免惴惴惊慌,“这,这……”
她跟着秋露久了,自也修炼一副水晶心肝,结合这几天的事一细想就猜了个大概,冷玉忍着泪,扭头打开厢屉给秋露找香粉铺盖遮掩,看到置物的抽盒拉开后均空空如也才想起小姐常坐的那辆马车送去修整了,这辆是府里另派的。一阵手忙脚乱却无疾而终,豆大的泪珠终是从冷玉的眼眶中掉落下来。
“奴婢真没用,护不住主子,”她小声啜泣,“奴婢还是个乌鸦嘴,昨儿个下午说丧气话,定被天神老爷听过去了。”
“你呀,”秋露揪着一角袖子给她擦脸,“明知道会发生的事还哭什么?我又没事,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冷玉不说话,无声的淌眼泪。
“再大的波澜,也是我自己惹起来的,往后如昨夜里的事,只会多不会少,”秋露心里叹气,“你在青云观和我受那么多年苦,现在回京城该是清闲享福,今天回去你便去娘亲的院子里侍候,再也无需跟着我担惊受怕。”
冷玉赶紧解释,“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做什么肯定自有您的用意,但奴婢就是心疼您,那么大的一条口子,又在脖子上,要是,要是……”
“那咱们赶紧回去,你快给我涂药,留疤可就不得了了,”秋露说得糊涂,她知道冷玉真正的担忧,但此刻最要紧的是止住她的泪,毕竟有些事情,她也不知该如何同她们开口,“别哭了,被人发现异常,我可得受罚!”
“是,奴婢先扶小姐下去。”此刻正在家门口,孰轻孰重,冷玉还是分得清的,当即抹干了泪跳下马车搬出小凳,朝秋露伸出手。
那只手还是有几分抖。
秋露甫一撩帘,一阵蹄踏声传来,她偏头看去,只见来者骏马黑衣,腰间束带于风中飞扬。
是梁回铮,秋露有些意想不到,一时目光竟没有移开,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
梁回铮倒是目不斜视,停定后一个飞身利落下马,他一如昨日打扮,不过肩上多了个布包,鼓鼓囊囊,像是要来秋府小住一番。
“梁侍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多时,秋府大门内奔出一个人,长袍布衫,宽面阔鼻,正是秋府的管家,他双手抱拳冲梁回铮行礼,笑得和气,“路上辛苦了,咱家老爷和少爷都晨起演兵去了,卯时才会回来,他们吩咐了,说您一早赶来定然辛苦,命老奴备了一份花旗参炖鸡给您补补,梁侍卫,您先随下人去厢房,鸡汤马上送到!”
说罢指挥着一个小厮上前替梁回铮拎行囊。
梁回铮没动,“秋大人和秋将军不在府中?”
“正是。”
“那我便去他们的演兵之地等他们。”
“这……”管家一脸为难,“既然是梁侍卫之请,我们不敢不应,不过演兵场不许外马入内,您这坐骑得先留在府里。”
梁回铮未言,将缰绳递给管家。
“哎哎,我们定会好生照顾您的马。禾六,你速带梁侍卫前往演兵场,不得有任何差池。”
四蹄来的,两脚走的,前后一刻钟都没有。
秋露扶着冷玉的手下来,笑意吟吟,“禾伯,演兵场什么时候马都不能带进来了?四里地路就让人家走着过去?”
“小姐吃酒回来了,”禾伯小行一礼,脸上的笑容真挚许多,他解释道,“对旁人自然是没这个规矩,但是对易王那儿,咱们的规矩就多了。”
“他是易王的人?”秋露佯作第一次见梁回铮,盯着他的背影好一通打量,“他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小姐是知道的,大少爷接了两桩联系着宫里兵营的悬案,这易王也不知安了什么心,昨日在大少爷给皇上呈报案情进度时,提到了自己有能人能襄助大少爷更快办案,皇上首肯了,命这能人今日一早便到,也就是您刚刚看到的那个,年纪尚轻,不知道真是派来帮忙的,还是搅局的。”
秋露点点头,没有多问。
不管易王是何居心,梁回铮在秋府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先不说兄长是否信他,真的让他参与到破案中来,光他是易王的人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吃几天闭门羹。
但是易王也该能想到这点,可他仍旧把梁回铮送来了,那是否说明,梁回铮接下来做的事不会对案情有影响,但他这人,可能会影响到案情或者秋家。
“那兄长现在在哪儿?真在演兵场?”
“没有没有,大少爷晨练回来在书房同老爷议事呢。”
“好,我去换身衣服便去找他,你跟他说,关于破案,我也有个人要举荐给他,是真正做实事的人。”
第一个世界(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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