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家是新教，请了牧师主持葬礼仪式。牧师念了“尘归尘土归土”之后，墓地的工人将棺木放进墓穴。
    一直强忍眼泪的克里斯将手中的白玫瑰扔在棺木上。
    客人们渐渐离去。
    只留下克里斯站在墓穴前看着工人将泥土洒在棺木上。
    张文雅本想留下来陪着她，被肯尼思带走了。
    她一步三回头，“我想陪着他。”
    “让他自己哀悼父亲，他需要获得平静。”
    啊，是这样吗？她不是太懂。
    “父与子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对我们男人来说，父亲是我们的偶像，是我们人生路上的指引，我们天生就仰慕父亲，尤其是一位好父亲。父亲对我们很重要，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直到我们找到了灵魂伴侣，找到了另一半。”
    好像是哎。他也很仰慕自己的父亲，尽管他压根没有对父亲的印象。
    他应该是从卡罗琳对父亲的描述中得到了关于父亲的印象，他也会想要一个好父亲，一个疼爱孩子的家长。
    确实，她不能留下来陪着克里斯，克里斯……需要成长，每个人成长的契机都不一样，但都不能让别人代劳，必须自己完成这个成长。
    “他现在在联合国，签了一年合同，等他合同期满我会给他安排另一份工作，或许他会去念硕士，要是对政治感兴趣可以去念肯尼思学院，或者法学院。”
    “我不知道，这要看他自己的安排。别想着现在就把他收到你的旗下，他还很年轻，他不一定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肯尼思笑了笑：天哪，自己的妻子怎么在这时候又变得不怎么聪明了。克里斯是很天真，但他也是有野心的，他的野心是……她。
    克里斯得不到他想要的爱情，他会本能想着仿效张文雅的丈夫。他是外交官的儿子，回到美国后就成了“华盛顿男孩”，他明白“权力”的意义，并且有动力为之奋斗。
    肯尼思想要将这个外型出众又很有野心的年轻男人收到自己旗下，一方面是确实赏识他，另一方面……看在自己眼皮底下，克里斯迟早会放弃他那无望的爱情。他已经将查理这个前夫收拾得服服帖帖，想来收拾克里斯这样单纯的年轻人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
    下午，张文雅飞去了巴黎，今年的圣诞节在巴黎度过。
    因为肯特先生之死，张文雅旅游的兴致不高，只去了几座宫殿博物馆，卢浮宫和枫丹白露宫，没有去凡尔赛宫，这辈子如果是跟肯尼思一起旅游应该不可能再去凡尔赛宫了，小气的男人！
    克制住打电话给克里斯的冲动，但不是一点都不关心他，写了一封信给他，附上在卢浮宫买的画册，用联邦快递寄到华盛顿。
    肯尼思没有看她的信，也没问她给克里斯写了什么。
    他不会小鸡肚肠，大概是太自信了，不觉得克里斯会是什么“威胁”。这是他可爱的地方，也许有时候过分自信到自大，但因为本质是善良的，自大也并不会令人讨厌。
    自大的男人在绅士风度上无懈可击，她不想到处去，他便每天带她在巴黎街头闲逛。他少年时期经常来巴黎，杰姬在法国也有一大堆拥趸，他们住在豪宅和庄园里，基本上不需要自己花钱。
    他说到杰姬是多么的会花钱，在第五大道买起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买就是几万美元；在巴黎也一样，上万法郎一转眼就花完了。她喜欢给孩子们买衣服，衣品很好，姐弟俩每次出街即使穿的很“普通”，也都是价格不菲的单品。杰姬的花钱本领完全是总统丈夫培养出来的，他们有几年感情不好，杰姬便以买买买来发泄。
    张文雅好奇的问：“你父亲没有抱怨过杰姬太会花钱吗？”
    肯尼思一脸的“你在说什么”，“我父亲很有钱好吗？如果他连妻子的购物支出都无法支付，老乔祖父会伤心的。”
    张文雅很惭愧，“我就不怎么会花钱。”
    他乐了，“你是不会花钱吗？对，你是不需要花钱。但在巴黎，没人给你送礼物，不如……我们明天去购物，让我看看我能否支付你的购物费用。”
    她也乐了，“这么说，你又有钱了？”
    他耸肩，“我从来不缺钱。”
    那么就去购物吧！
    *
    挣钱不容易，花钱还是简单的，要诀就是：别看价格。
    也没有乱买，买了女装也买男装，又买配饰，丝巾、皮包、皮带、领带，三小时狂买了十万欧元，最后还是走累了，算了不买了。
    本来他俩很低调的进了大牌旗舰店，几分钟后店员发现是美国王室夫妇，接着门店经理出来接待他俩，还贴心的关了店门暂停对外营业，为他俩提供了足够的隐私。
    也好。
    三小时逛了好几家店，全都暂时关了店门接待他俩。
    问就是一个字：“爽”！
    每一家店都送了一大堆赠品，丝巾领带之类的小配饰基本买一送一，还是很朴实的送同款，香水也送了一大堆。问了他们住在哪家酒店，不需要大包小包的自己拎回去，门店会派专人送去酒店房间。
    当然，没去迪奥。
    迪奥总裁得知自家旗舰店又被漏掉，气到说不出话。
    张文雅当然是故意没去迪奥，但她没想到，他们离开巴黎后，巴黎时尚届迅速传出一条不怎么新的“新闻”：大件事！阿妮娅女王真的、真的不喜欢迪奥！
    法国媒体热热闹闹的报道了好几天美国王室夫妇在巴黎度圣诞节的消息，毫不留情的嘲笑迪奥失去了女王的青睐，迪奥要完蛋了！
    其实张文雅也不太喜欢香奈儿，她在香奈儿只买了配饰，倒是在爱马仕旗舰店买了几只包包。
    爱马仕旗舰店经理是个有头脑的，当即赠送了两只新款包包给女王陛下。
    作者有话说：
    *哎呀！正常的世界就是会有人死的啦！肯特先生线在初版大纲里就是这样，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克里斯掉线很久，现在该是他重新出场的时候了。
    第564章
    ◎2001，新的一年◎
    购物之后又陷入了贤者时间, 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只有床上运动稍微好点。
    男人在床上向来是很卖力的，也很体贴, 时刻注意她的情绪, 仔细分辨她说的“不要”是真的不要，还是别的什么。男人嘛，思维方式很简单, 万事皆可用来一发解决。
    高质量的床上运动有益身心，要是能不断开发新花样就更好了。
    跨年夜在纽约度过，电视上放着时代广场的跨年倒计时。俩人没去时代广场，保镖担心人太多, 如果被人发现他俩，都抢着要跟他俩握手或是别的什么, 很可能会发生拥挤踩踏事件，那就不妙了。
    也是噢, 有点遗憾。
    *
    开了一瓶上好的香槟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
    祝你新年快乐。
    也祝你新年快乐，my love。
    *
    日历翻到了2001年。
    今年，会是不平静的一年。
    *
    国会复会后, 现任总统忙着搞定几项提案, 两院几乎天天开会，要抓紧时间在1月20日新总统就任典礼之前搞定提案投票。
    新总统就任典礼时间固定在1月20日，今年1月20日是周六。
    一些议员已经接到十八日下午的就职活动开幕式邀请，不分党派, 毕竟两院不是一家独大, 小布希也不可能抛开民主党的议员。肯尼思家的议员们全都接到了邀请。
    十九日上午是新第一夫人劳拉主持的与美国作家的座谈会, 张文雅接到了请柬。
    二十日中午就职典礼, 晚上就职舞会，小肯尼思夫妇也接到了就职典礼的邀请和就职舞会的邀请。
    活动很密集，张文雅倒是很有兴趣，就当提前感受一下就职典礼流程了。
    肯尼思天天去上班，张文雅在家跟幕僚长开会，跟造型师确定就职典礼活动上要穿的衣服。华盛顿的一月很冷，就职典礼在国会大厦的阳台举行，是户外活动，要穿的暖和，不然会被冻坏。
    暖和且不能臃肿，还要参考其他太太们参加就职典礼的服装，尤其是当年杰姬的服装。当年杰姬穿着羊毛中长大衣、黑皮鞋、药盒帽、小羊皮手套、貂皮手笼参加丈夫的就职典礼，中长大衣长度到膝下，露出匀称苗条的小腿，帽子和手套、手笼能保护她尽量避免寒风的侵害，可以说穿的恰到好处，保暖又显得轻盈。
    杰姬最为大众所知的就是标志性的药盒帽，在六十年代成了她的绝佳单品，风靡全球。
    舞会的礼服也要出众，要艳压群芳，根本不需要在乎劳拉·布希的感受。张文雅会是参加就职舞会的最年轻的议员太太，年轻美貌的肯尼思太太不需要在乎任何人。
    克里斯回了纽约，继续联合国的工作。肯尼思跟他谈了谈他合同期满之后的工作，克里斯还没有给出答复。
    肯特先生的遗嘱已经宣布，绝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克里斯，包括布鲁克林区的房子；给张文雅的慈善基金会捐了三万美元现金，给前妻丽雅留了一封信和一套上西区的小公寓，几年前买给克里斯上学住的。
    据克里斯说，丽雅看完信后哭了好几天。
    母子俩那几天住在一起，克里斯说丽雅也已经写好遗嘱，将绝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他，梁先生自己有财产，他俩的财产分的很开。他俩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前年俩人回中国收养了两个女孩，一个五岁，一个四岁。克里斯很喜欢妹妹们，对继父也一直很尊重。
    梁先生其实不想要孩子，但丽雅现在不工作了，在家也很寂寞，他俩有钱，雇佣保姆照顾两个女孩，也不是很辛苦。他对继子没话说，克里斯要是有事找他，他二话不说一定帮忙。但到底不是亲爹，取代不了亲爹的地位。
    梁先生勾搭有夫之妇确实不怎么道德，但要是丽雅跟肯特先生感情没有问题，这个墙角也不好撬，所以也不能说他什么。除了这一点道德上的瑕疵之外，做房地产经纪人很靠谱，为张文雅找的房子都很不错，也不坑其他中国移民和华裔，在纽约华人华裔圈口碑相当不错。梁记房地产经纪公司生意很好，就连白人客户也很多，大家都想找他这个“女王金牌房地产经纪人”，这也能算“名人效应”的体现。
    这学期基本不需要回纽黑文了，又因为就职典礼之后紧接着是中国春节，继续休假，要到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一才去aclu实习。
    今年中国春节准备在费城度过，要去费城的中国城与民同乐，费城大约有七万华裔移民和移民后代，是美国东海岸除了纽约之外的第二大华裔群体。
    虽然没去aclu上班，还是跟朗先生时有通话，电子邮件来往不断。
    意外导致幼子死在车内的翠西案在十一月的投票日之后开庭审理，张文雅忙里抽空去看了两次庭审，包括最后结案陈词。安纳波利斯当地媒体报道了这个案件，一部分因为案件本身，一部分是因为张文雅旁听了庭审。
    翠西案说简单确实简单，说复杂又确实复杂，焦点仍然是翠西是否“主观故意”将孩子遗弃在车内。
    美国的一审二审是“事实审”，摆事实讲道理，但如何“认定”被告的意图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朗先生的结案陈词很有说服力，他请陪审员们想一想，一位年轻的母亲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独自抚养孩子，孩子十个月大从来没有生病过一次，这需要母亲付出极大的精力和爱；失去孩子已经痛不欲生，年轻的翠西和安德鲁也经受了这一巨大的艰难的考验，仍然能互相扶持，不埋怨、责备对方，难能可贵；翠西很贫穷，但贫穷绝不是导致她故意丢下孩子致死的原因，一次的疏忽不能说明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这是一场悲剧，没人愿意发生悲剧，请你们不要让这个悲剧变成更深的悲剧。
    陪审团商议了两天，最终得出结论：翠西无罪。
    既然无罪，法官当庭宣布：翠西立即释放。
    *
    张文雅没有等陪审团的裁决，听完结案陈词后立即飞回华盛顿，在华盛顿接到朗先生的电话，很为翠西感到高兴。安德鲁在安纳波利斯找到了工作，翠西也准备留在安纳波利斯找工作，两个人准备上社区大学的夜校，社区大学的学分大部分美国学校都承认，可以以此申请大学。
    到底还是要先赚钱。
    张文雅跟肯尼思说了翠西案的结果，两个人讨论了半天。翠西和安德鲁能够一直相爱吗？孩子死去了，必定影响两人的感情，也许现在两人相爱可以因孩子的不幸夭折反而……“同病相怜”？但这始终是一根横在两人之间的刺，没有更宽容的心态可不容易继续生活在一起。
    总之，十分唏嘘。
    美国的高等教育已经很普及了，从名校到普通大学，到社区大学，但也无法保证所有高中毕业生都能接受高等教育，美国的高等教育普及率是百分之六十（毕业率是大概百分之四十），中国的高等教育普及率则低至百分之十。
    这年头，没个本科文凭压根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就是蓝领的高薪工作也是技术工种，也要上学。难呀，太难了！
    将幼儿遗忘在车内致死的案件不算多，一年三四十起的话，平均算下来每个州都分配不到一起，但这终归是悲剧，所以每一起案件都很让人痛心。
    张文雅倒是不担心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保镖有保姆，不存在这种疏忽。
    总之，抚养孩子大不易，孩子发生意外事故的概率很高，哪怕是玩滑滑梯也可能发生意外，或是吃零食卡到气管，意外太多太多。
    当时就把肯尼思吓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