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回忆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那是父王的面孔，是母亲的笑容。
    那是从天而降，毁灭了他的家园的手掌。
    那是迦提叶上师为了救护自己，燃烧舍利的一抹灿烂金光。
    “邪佛篡道，真佛不在人间。”阿达摩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知道，梧侯写的不是一个故事。
    这后面，有大秘密！
    既然能写出来，那或许，梧侯见到了真佛。
    阿达摩双手合十，双目缓缓闭上，一颗虔诚佛心跳动，第一次颂念出了那个佛号——
    “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他没注意到，就在他念出这一句尊号之时，那文稿之上，有一个玉瓶虚影缓缓浮现，那玉瓶上插着一支杨柳，此时杨柳仿佛被人拈起，漂浮在阿达摩的头顶，轻轻一抖，那杨柳叶上，一滴虚幻的晶莹水珠滴落，落在了阿达摩的头顶。
    ……
    少林寺外。
    一道道雄壮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响起。
    此时的少林武学，已经是东苍武院人数最多的武学，宝殿之前的广场被一再开辟，如今已有数千人在开辟的广场平台上习练武学。
    秦郁背着手站在高处，望向众弟子，但有偷懒耍滑之人，都躲不过他的双眼，只需要屈指一弹，一道弹指神通打出去，就能警醒弟子。
    昔日那个少年得志高飞，又因误交恶人而跌入泥泞的秦家子，如今也是堂堂四品武仙，更因为兼修易筋经和洗髓经，恢复了傲人天资。
    眼下武道九千里已开，作为武道之主的第一批追随者，没有人会认为他踏不进九千里之路。
    自从以秦家家主的身份革除了秦家所有支脉，当年那支秦家，也就只剩下他一名男丁。
    但是，现在的东苍秦家，将注定因为他而重新崛起。
    不过此时，秦郁一边看着弟子习武，又一边看向不远处的禅室。此刻，少林大师兄阿达摩正在那里面参悟梧侯最新的文章。
    文章之中，有邪佛真佛之辩，这究竟会对少林有什么影响？
    秦郁不知道，但是他很安心，因为他相信，阿达摩一定能找到答案。
    因为，他知道阿达摩的过去！
    就在此时，一道道强横的气息浮现，一道道人影在少室山上起落，眨眼之间，纷纷落在了秦郁面前。
    “秦师兄！”
    “秦师弟！”
    来人纷纷拱手行礼，秦郁也连忙一一还礼。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众武道天骄，如今东苍武学的各门大师兄与大师姐们。
    “秦师兄，阿达摩师兄可悟出了什么！”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众人中年纪最小的武当大师兄宋无疾，短短一年时间，昔日那个和兄长相依为命的小小孩儿虽然脸上还有稚色，但数次深入蛮天，在一次次血战中迅速成长，如今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一派宗师风范。
    “正是。公子这篇文稿提及了佛门真假之辩，对阿达摩师兄来说最为敏感。”跟着说话的，乃是峨眉大师姐苏浅浅。
    遥记一年以前，苏浅浅还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却因家资财帛，经历灭门之灾。
    她带着冲天恨意，千里复仇，是陈洛的出手，让她重新看见了生命的光。
    现如今，整个东苍，也唯有洛红奴洛大家和这位峨眉大师姐，以奴婢自居，称呼梧侯为公子。
    “不知道。”秦郁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对着众人说道，“阿达摩师兄已经进去了半个时辰，诸位再等一等吧。”
    “嗯。”众人点了点头，正要再彼此交换一下武学感悟的时候，突然间一股磅礴的气息从禅房之内释放出来。
    众人都是面上一喜，望向那禅房。
    此时禅房之上，一道七彩直冲天际，天空中响起一道悦耳铃声，一朵朵白色花朵凭空出现，落入禅房之内。
    “不谢花！”秦郁眼前一亮，兴奋道，“是天赠寿命的不谢花，一朵便是一年。”
    “天花乱坠，阿达摩师兄增寿一甲子！”
    “突破了！阿达摩师兄突破了！七千里通神境！”
    天花乱坠之后，只见一道光影在七彩气柱上浮现，那是一个和尚的身影，开始演示少林武学！
    “布道？”此时，东苍武院的高台之上，也在关注着少林寺的一众大儒脸色古怪，“武道进入七千里的异象，是布道吗？”
    “这可是开道之主的权利啊！”
    “这……这天道是不是太偏心了！”
    “你们不要忘了梧侯立武道的初心！”项脊轩淡淡说了一句，“还有那道碑文。”
    众大儒一愣，随即响起了陈洛那句“愿人人如龙”，以及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个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合着，武道无私，所以突破就能布道？
    但他们可是教书育人的儒道，有教无类的儒道，怎么就没有这个功能？
    他们突破大儒的时候，就是几只黄鹤飞一飞，最多来个黄鹤送子，提升提升通读几率。
    哪里有现场布道这么威风！
    孔夫子，当年开道之时，你说什么不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结果造出了九千里的天堑，要不是屈夫子构建求索长桥，大家都要完蛋了。
    “不过……”项脊轩再次说道，“通神境的武道演示，应当仅限于自身的武道理解。你看阿达摩，目前施展的都是少林武学。”
    “而且，也仅仅是覆盖百里。”
    “与其说布道，不如说是演武。”
    “或许天资越高，演武越清晰，覆盖范围也越广吧。”
    众大儒纷纷点头，这才算合……合理的毛线啊！
    突然间心情有点不好。
    要不去蛮族砍点什么？
    ……
    少林寺。
    此时此刻，正在广场上习武的少林弟子可算抄着了。
    看着那红尘气的七彩演武，一个个脑中武学领悟不断冒出来。
    当七彩虹内的演武结束，一切异象消失，禅房门打开，阿达摩带着笑容走了出来。
    “师兄！”
    众人一起围了上去，将阿达摩围在中间。
    阿达摩看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说道：“贫僧知道你们要问什么。”
    “七千里后，读《西游记》，会生出‘静之气’，有助于往后的定心猿，栓意马。”
    “欲破镜，如梧侯所说，需要至情至性。”
    说着，他看向秦郁：“师弟，你执着光耀门楣，心中对父祖愧疚难消，走‘孝’之路最为妥当。”
    秦郁咧嘴一笑，双手合十道：“多谢师兄指点。”
    随后，阿达摩又看向苏浅浅：“苏师妹，情之路对你来说，是条死路，不如走‘恩’之路吧。”
    苏浅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还礼道：“谢师兄指点。”
    阿达摩微微摇头：“以至情入道，必然因至情而陷入心猿意马之境，这是梧侯对我等的考验！诸位心中当有警醒。”
    说完，阿达摩深深一躬：“贫僧如今已晋三品，当暂离东苍，云游天下，为众生引真佛，替梧侯正佛法。少林之事，偏劳诸位多多担待了！”
    众人闻言，一个个面色严肃，齐齐还礼，异口同声道：“师兄放心，责无旁贷。”
    他们都知晓，三品之后，就算是从武院毕业。从这一刻起，他们将脱离武院的庇佑，散布天下，去践行自己心中的道。
    阿达摩，只是第一个！
    但是他们也明白，未来的某一天，当那个人振臂一呼时，那洒向漫天的星，又会义无反顾的聚集起来，站在他的身后。
    众人让开了一条路，阿达摩微微一笑。
    一年前，他穿越了万里大漠，只为寻找花开的地方。
    终于，他来到了东苍，拜入了武院。他得到了少林真传，他接触到了禅宗佛理。
    迦提叶上师，你看到了吗？
    在东方，花开，见佛！
    阿达摩抬起腿，缓缓踩在虚空，就这么飞了起来。
    这是道主规则：破空！
    眼见阿达摩就要远去，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的宋无疾连忙喊道：“阿达摩师兄，你入道的至情至性是哪一种？”
    “慈悲！”阿达摩淡淡一笑，轻轻说道。身影升入空中，越来越远。
    一道佛偈悠悠传荡——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
    ……
    高天之上。
    恢弘的圣堂矗立云端，此时的圣堂之内，一道道青色光影闪烁，每一道青色光影之前，都悬浮着一篇《大玄民报》。
    “梧侯入幽冥，当见到了上古佛门！”一道青色光影淡淡说道。
    “见定然是见到了，但问题是，他想做什么？”另一道青色光影传出声音，“取经人，取真经。”
    “是要引上古佛门重新归来吗？”
    此言一出，圣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但是这气氛，不是紧张，而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