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电子警报突兀地响起,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发出刺耳的机械声。
红光闪在墙壁,紧接着整栋实验室都接二连三地响起警报。
刘安娜刚睡下没多久,蜷在床沿,一个颤抖,摔到了地上。
Kayla被带回来了,但是情况很不好,伤口溃烂,让人揪心。在隋恕的授意下,他们和贾彪暂时形成了“和谐”的局面,双方各退一步,贾彪把Kayla还给他们,而他们对贾彪和俞霞的事情保持缄默,以积极、合作的态度支持这位新科长的工作。
刘安娜陪了Kayla大半夜,刚睡下便被警报吓醒。她狼狈地爬起来,顾不上整理杂草一般的头发,抓起眼镜、套上大衣就往外冲去。走廊里已经有一些人,声控灯似乎也出了问题,一群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全楼警报,是它——”
刘安娜折返屋内,抄起麻醉枪,率先往Q0113所在的实验室冲去。
在门口,她碰到神色凝重的庄纬。
“Vincent……”
庄纬拦住了她,视线望向脚下。刘安娜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
湿黏的绿色液体,源源不断地从门缝下渗出来。直至他们的鞋尖。
刘安娜趿着拖鞋的脚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可是培养皿我们用的是太空钢化玻璃……”
“力量失控。”庄纬打断她,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
“徒手么?”刘安娜倒吸一口冷气,“它只是一个胚胎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它应该提前结束了胚胎期,就在刚刚。”庄纬的脸上仿佛结了一层苍白的寒霜。
刘安娜不再说话,只是机械地扳动麻醉枪的按钮,增加剂量。之前她请人改造过这把枪,最大的剂量足以放倒三头水牛。
黑暗是未知的、扭曲的、庞大的。人大部分的恐惧来自于未知,就像砂砾面对深海漩涡,尘埃面对宇宙黑洞。
“嘣——”
“后退,全部后退!”庄纬大喊着把跟过来的人往后赶,“打电话给隋恕!中控室启动紧急模式!”
紧接着,他们听到混乱而连续的撞击声,从沉重的防护门后面传来。噼里啪啦,混杂着数不清的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
有人的强光手电胡乱地晃在天花板上,刘安娜惊恐地看到最外层的机械门在颤抖,就好像那些铁皮钢架只不过是一层纤薄的白纸。
“可这是三道门啊……”冷汗爬在脑后,混乱中并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呢喃。
“嘣,嘣,嘣!”
所有人拼命向后跑着,漆黑、狭长的走廊此刻好像平白延伸了几十米,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而身后的防护门被里面的实验体有节奏地撞击着,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恐吓式的吼叫。人类总有各种诡计,而原始的生物体永远只有最蛮横的撞击。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所有人都将在不可抵挡的原始之力下变成粉末。
红灯在头顶猛烈地闪起,庄纬护着刘安娜,微微抬手挡住眼睛。
整条走廊被混乱的红光搅成一条血海。电子机械音冷冰冰地响起:ATTENTION,EMERGENCY SYSTEMS ARE ACTIVATED.
15秒倒计时开始。
“15,14,13,12……”
刘安娜边跑边忍不住高声咒骂:“到底是谁设计的15秒紧急系统倒计时?不能改成5秒吗?”
伴随着她的骂骂咧咧,安全门轰隆隆地落下,这是由爆破膜式防爆门与监狱门合改的一种安全门,外部有一只需要门禁卡与掌纹识别的双重认证门禁机。
地面显出一条绿色的荧光安全线。
“好了,冷静,退到安全线后。”
“你有没有觉得好冷……”刘安娜抱紧了自己。
庄纬用手背贴了一下她的手背,“你的体温正常。”转眼便见刘安娜惊恐地看着他:“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庄纬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啊,有点凉——”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读出了彼此的愕然。
“轰——”
没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大门只剩下最外面的安全门。
庄纬将举着强光手电的同事的手轻轻按下,向后打手势,示意所有举着麻醉枪的人都不要动。
他慢慢拉开墙壁上的安全箱,将自己的手掌按上去,掌纹核验成功,红热扫描仪的控制屏被机械臂推了出来。
就在庄纬想启动扫描仪,看看安全门里面的怪物如今是什么模样时,里面的动静停住了。
静得能听到心跳声的对峙里,两方似乎都在判断对方的意图。
刘安娜的神经绷成了一根钢丝,她僵硬地举着麻醉枪,各种场景在大脑里不停地推演。安全门被劈开,一个高达五六米的巨型鬼婴一掌拍过来,或者是早就变异成多条肢体的触手系怪物,再或者有巨齿、毒液、烈爪。而她们尽管都举着麻醉枪,但是还没来得及射击,便被嘭嘭砸进地下,变成模糊不清的肉泥。
刘安娜在这种预设里快要窒息。
枪口的对面,它终于动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安全门的正中就被轻而易举地捅出一个小洞。
刘安娜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或者是腐蚀的气息,她分不清,只有嘶嘶的白气提醒着她,或许这不完全是蛮力,还有更恐怖的、近乎硫酸同效果的毁坏力。
它似乎比他们预估的更加早熟,有着动物般与生俱来的敏锐、谨慎。
刘安娜突然开始犹疑,这样的生物,真的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吗?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那个洞口里伸出一只手。
一只十分幼小、纤弱,白得几近透明的婴孩的手,带着小婴儿独有的鼓圆,让人禁不住猜想这只手的主人是不是也有着同样肉嘟嘟的婴儿肥。
如若不是表层沾满了血与黏腻的培养皿溶液,她会以为这是个可爱、无害的人类幼崽。
她难以将这只小手与刚刚的撞击声联系在一起。
然后,刘安娜看到那只手动了,极为缓慢地冲着他们张开,五根细幼的手指,似乎还带着余颤。
和砸门时的暴戾完全不同,甚至……她还看出一点可怜、委屈的意味?
她迷惑了。
庄纬一时也没有动,他猜测,或许这是某种问候?但如若它是友好的,又为何暴力拆掉了这么多道门?
那双手五指伸展着,十分执着,像在等待什么。
另一边,简韶在深黑的梦境里骤然惊醒。窗外树影摇曳。
她的病房是隔绝在警报体系之外的,完全隔音,什么也听不到。但是她看到窗台上的小小祈在疯狂弹动。
因为白天它总是分出一堆分身,自己和自己打架,所以晚上简韶干脆把它扔到阳台上,让它自己和自己打个够,不要老是咯吱咯吱啃着她玩。
简韶摸黑穿上拖鞋,走过去,看着它在月光下疯狂地扭动,一会儿是三角形,一会儿窜成不知名形状。
简韶伸出食指,在它身上戳了一个软绵绵的洞。她低低地自言自语:“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很奇怪,像小祈一样黏她,但是行为太像简单的单细胞生物了。
相比小小祈,简祈能听懂她的话,更像一个“人”。
简韶郁闷地戳来戳去,指头又被它缠上,吸来吸去。她想她不会是什么猫薄荷体质吧?怎么这么爱吸她?
简韶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这个家伙可能是隋恕实验室某个出逃的不明实验体,一会儿觉得它是小祈的分身。
就像它能自己分裂出mix和max两只一样,说不定它也只是简祈身上的一小部分。
简韶试着流一些眼泪,那天她看到洗手池中的心形时,也是因为眼泪滴了进去。
她产生了一个猜想,如果小祈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她的体内,而这一部分的“营养”修复了她的身体后,退化成最原始的形态,被免疫系统排了出去。那么小小祈很可能就是这部分遗留的产物。
简韶看小小祈顺眼了一些,抱起来摸了摸它,摸到了一手的水。
它包着她的手指,把她向某个方向拽。
“做什么?”简韶有些懵。
小小祈从她的怀里跳下来,蠕动着躲进床底,好像在躲避什么更为庞大而恶劣的野兽。
“你在害怕什么?”简韶不由觉得好笑,逗它玩,“白天时候不是还要自己吃了自己吗?”
她的话音刚落,它便好似听到什么可怕的预言,剧烈地颤抖起来。因为过于恐惧,膨胀成一只乳白色的球体,然后噼里啪啦碎成了无数只扭动着逃跑的水晶泥。
简韶的耳朵好像已经被它们的尖叫充满了,它们上蹿下跳、东奔西跑,惶惶如末日来临。
一只躲在床头柜下,一只连滚带爬藏在了床脚和墙壁的缝隙里,一只被刚找到藏身之处,便被同伴创飞,委屈地化成一滩水,又黏糊糊地试图躲进她的裤角里。
简韶:……
脚跟被什么东西推着,简韶低头,只见有几只正努力将她向衣柜的方向推,好像焦急地想把她一起藏进去。
简韶和n只分裂后的小小祈一起蹲进衣柜的时候还是懵的,它们迭成一团,同仇敌忾。
虽然在她眼里只是一团没什么战斗力的迭迭乐……
不过简韶还是有些感动,大难临头,小小祈没有抛下她,还记得要保护她。
感动了一会儿,简韶清醒过来,可是这又不是她的敌人啊。
简韶和小小祈大眼瞪小眼,彻底沉默。
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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