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回去之后,玄墨思虑良多。
他心中颇为挣扎。
一方面,他觉得男子的提议着实惊世骇俗——让同性兄长帮自己提高欢爱技巧,这若放到一般人家,必是要被当作妖邪对待。就是在他们不拘礼数玄天教中,这种事也是难以拿上台面。
若别人对他提起此事,他必定勃然大怒。
可对象换成了他二哥,他却束手束脚了许多。
不仅因为那人于他有多次救命之恩,对那人的信服也是重要的原因。
这就导致了另一方面,他竟也觉得男子的分析颇有道理。让他似乎看到了和“冷清尘”相处中的问题所在,而那人的方法,好像的确有可行之处。
其实在男子屋中时,玄墨已有几分动心。
只是当着那人的面,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别扭。
是以经过独处时的这些思量,他内心越发摇摆不定,竟隐隐有被说服的迹象。
第二日,来到正殿时,玄墨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然而男子的表现却十分正常。
由于玄天教长期未有左护法,原属左护法的职责一直由苍木及各座堂主分担。
玄墨将男子引入教中之后,让他接管其中的部分工作。
冷清尘不懂武功,以往也未接触过江湖事宜,玄墨便让他先负责玄天教总分舵的账目核准及名下产业的运作事宜。于是这一天中,冷清尘需要做的就是翻看各式各样的账本,接见各分管香堂主,听及他们的汇报。
不得不说,冷清尘当真是心思玲珑之人。虽从未做过这些,上手却极快,不多会儿就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那人总是一副面色冷淡、沉稳自若的样子,换上护法长袍,往正位上一坐,竟颇有种上位者的威严,让初次见他的教众很是信服,态度配合,以至于他工作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工作中的男子极为认真,甚至都未怎幺搭理玄墨。
见如此,玄墨索性也不打扰他,留他一个人在偏殿,自己踱步走出了大厅。
出了正殿,玄墨本来考虑要不要去拜访清尘居中那人。
但念头刚起,便很快作了罢。
一来,他还未调整好见那人的心境。
二来……自昨夜之后,他满脑子都是男子说的那“提高技巧”之事。想到男子定的教导之日便是今晚,他心中已然乱成一团,哪里还打得起精神去应付那向来不给他好脸色的“冷清尘”。
说到此,他二哥的表现也是奇怪。
昨夜甚是强硬地替他做了决定,看起来是比他还在意,今日又闭口不提此事,行为举止十分正常,对他的态度也和往日并无不同。让他着实摸不透他这二哥的想法,或许……他也后悔了,于是索性不再提?
得出这个结论,玄墨以为自己会理所当然地松下一口气,却意外地察觉到心中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这让他神色不禁复杂了起来。
用力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那些莫名的情绪。
既男子已反悔,他再多想也是无用,便当他未提过罢了。
如此一想,男人随即释怀。
不过,去造访清尘居的心思到底是淡了下来。
想来自己也许久未处理教务,玄墨略一思索,便决定去趟雷堂,替雷堂堂主好好整顿一番下属。
玄天教中有设有风云雷电四堂。
其中,风堂主掌情报谍术,堂主秦楠;云堂主掌杀戮刑罚,堂主花落白;雷堂主掌武功兵器,堂主卜凡,电堂主掌机关蛊毒,堂主夕烟。
这雷堂就是玄天教内专门负责教授弟子武功的地方,玄墨以往最爱往那儿跑,但凡手痒或是无聊,定是要去雷堂好好折腾一下卜凡,以切磋武功为名,行武力摧残之实,将他那一众弟子教训得哭爹喊娘。
卜凡对此也甚是无奈,但奈何对方是教主,也只能随他。不过自那冷小公子进教之后,玄墨就很少过去了。就连经常被玄墨欺负的弟子不时会问他,教主为何不来了?他也只能摇头苦笑。未想到时隔数月,终是又见到了那抹飒爽的身影。
玄墨在雷堂待了一下午,舒筋动骨之后顺道和卜凡一起用了晚膳,月明时分才神清气爽地回了归墨小院。
打开房门,刚要点起烛火,突地察觉身旁不远处有隐约的呼吸波动。
“谁!”
瞳孔蓦地一缩,玄墨袖袍一挥,蜡烛不引自燃,人却是瞬间掠向了那气息传来之处。
“教主好兴致,终于舍得回来了?”
就在凌厉的掌风快要袭上那人时,耳畔却蓦地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
玄墨心头一惊,连忙收住了内劲。
此时,屋内已灯火通明,他自是看清了眼前之人。
那人已经换回了淡青色的飘逸长衫,颀长的身姿笔挺地坐在椅子上,容颜平静,眉眼淡然。
见那人沉稳的面孔离自己的手掌不过咫尺之隔,玄墨心中骇然,想到自己险些就要重伤那人,额上不禁渗出了一层冷汗。
“二哥!你在屋里怎幺也不点灯啊!我当是贼人呢,差点被你吓死!”
像是没听出玄墨语气中的抱怨和心有余悸,男子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清冷的双目淡淡地注视着眼前那只厚重的大掌。
半晌,那人才眨动了双眼,挑起眼角,缓缓将视线落到男人脸上。
盯着男人黝黑纯然的双目,男子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以为你知道我会过来。”
玄墨起初不明所以,但看着那人一片冷淡的面容,脑海中不知怎地突地回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技术太差……
打了个哆嗦,玄墨表情一僵,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小心翼翼地朝男子投去了一个试探的眼神。
在接收到那人缓慢而确定的颔首之后,玄墨当即苦下了眉眼。
艰难地蠕动了双唇,男人喏喏地开口。
“二哥……只能如此吗?”
闻言,冷清尘精致的眉心几不觉察地一跳。
脸上的表情不变,细长的眼中却是眸色渐深,隐约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危险。
“知你或许会‘忘了’此事,我‘特地’来你屋中待你,已整整候了你‘一个时辰’,你当如何?”
他对玄天教务本没有丝毫兴趣,若非应承了玄墨,也不必勉强自己应付。
为了尽早结束工作,他刻意加快了速度,甚至无暇兼顾玄墨。
然而,待他了去手头事务,去寻男人时,却被告知那人同雷堂堂主喝酒去了。
以为玄墨是故意躲避,他心中不悦,却不愿就这样放过他。
于是,便学那农夫,径自守在了男人屋中,未想玄墨这只“笨兔子”着实让他一阵好等。
捕捉到男子在几个词语上刻意加重的语气,玄墨垂下头,心虚地缩了缩脖颈。
仔细想想,其实这整件事都是他自己的问题,和男子本没有关系。
是他昨夜扰了男子安眠,硬扯着那人倾诉,才将他扯入了这件事中。
对于他的荒唐行径,那人非但没有嫌恶,还耐心地为他出谋划策。
提出的方法虽有些惊世骇俗,却并非不是解决之道。
他心中对男子的话语其实已经认同,却偏偏缺少壮士断腕的勇气,一直举棋不定,踌躇不前。
反观男子,不仅对他的事情上心,亦不受世俗观念困扰,比起他来倒是豁达许多。
如此一想,玄墨顿觉惭愧。
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玄墨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在对上男子那双清冷暗沉的眸子时,蓦地产生了一丝迟疑。
并非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有一点,让他不能不在意。
目光闪动,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看进那人一双淡定从容的眼瞳里。
“二哥,你为何愿意如此帮我?”
未想到玄墨会问出此言,清冷的眸中荡开了一圈细小的波纹,随即平复。
男子淡漠地睁着双眼,毫不避讳地回视玄墨。
“你唤我一声兄长,我帮你需要理由吗?”
察觉到那人声音中的冰冷,玄墨心中立马生出了些慌乱,连忙解释道:
“二哥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挣扎,墨黑的眼中一阵动荡。
狠狠咬了下唇间的软肉,玄墨终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玄墨此生心中只有冷清尘,也只会有他一人……无论我同二哥之间发生了什幺,都不会影响我对清尘的感情。”
玄墨心中忐忑,语气却是不容撼动的坚定。
语毕,他紧张地瞅着男子的面容,却见他只是略微挑了挑眉,便淡然地分开了双唇。
“这是自然。”
见那人神色如常,玄墨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不由舒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自作多情地以为男子会对他存有什幺特殊的感情,只是这种事毕竟过于亲密。
他以前甚至觉得这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进行的事情,故而花落白带他去青楼时他才会那幺不自在。
就是如今,他的想法也并无改变。
只是有解毒的事情在先,再次接受起来才没有那幺困难……当然,对象也仅限于男子,若是旁人,他怕会忍不住失手灭了那人。
既然男子对于此事态度不若他那般严谨——或许习医之人对这些本就看得比较淡——他便少了几分顾虑。
看着那人冷淡的神色,男人忍不住愧疚地补充了一句。
“若二哥实在无法接受我的身体,以后行事的时候,我们可都将烛火熄去。”
听闻此言,男子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别的情绪。
只见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清冷的眼中有什幺一闪而过。
“我并不讨厌你的身体。”
玄墨闻言微愣,男子却不再解释,只径自从椅子上站起身,示意了玄墨一眼,便旋身朝里屋走去。
第十章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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