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许疏楼点头,“你知道凌霄门派了范阳……”
“灭我的口是吧?”张白鹤叹气,“那些人啊,一向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做出这种事,我一点都不奇怪。好在我以后都不用再回去了。”
“……”
“疏楼,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清醒后还待在这里,就是在等你回来,”张白鹤疏朗一笑,“我们的小骄傲,这许多年未见,你过得可好?”
“我很好,”许疏楼微笑,“如你所见,我现在有这么多师弟师妹,个个都爱黏着我,师叔再也无需担心我孤零零一个人了。”
“好,真好,”张白鹤笑得欣慰,“你和北辰如何了?”
“我们很好。”
张白鹤却伸手揪了揪她肩头垂下来的一条小辫子:“不用瞒我,你们两个都是我喜欢的晚辈,我自是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但若不合适,也不必勉强,那小子确实了太傲了些,未必合你的意。一个婚约而已,不喜欢退了便是。你若不好意思开口,就叫北辰那臭小子去退。”
许疏楼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师叔疼我。”
“还不是你招人疼?”张白鹤摇摇头,“从前那个倔强的孩子就招人疼,现在……听宋平说你万事不萦于怀,连中了情蛊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模样,我就更担心了,想着无论如何得等你回来见你一面。”
“张师叔,我是真的开心,我保证我每一日都快快乐乐,”许疏楼从乾坤镯里向外拿东西,努力对他微笑,“你看,这些是我在凡界买来的铜锅、蟹黄面,还有漂亮裙子,我是真的在享受这些快乐,你……你可以放心我。”
张白鹤知道她已然看透了自己的意图,也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让他放心,面色间浮现两分不忍:“你这孩子,一向最是灵慧通透……”
许疏楼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您能不能不要……”
张白鹤垂首微微一笑:“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你为了救我付出了什么。但你我都知道,这份清醒不能永远持续下去,我随时可能变回那个邪魔。而我也不想背负着这样的罪孽活着,他们每一个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我记得他们的哀嚎求饶,记得我是怎么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剖开他们的肚肠的……疏楼,我很感激你还我清醒,让我能保持最后的尊严来做出这个决定。”
许疏楼认真地看着他,半晌后轻声道:“我明白。张师叔,那些逝者的家人,无尘岛已经尽力补偿,你……放心吧。”
“我听说了,谢谢你们。”
“……”
“别为我难过。”
“好。”
“你走远些吧,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
“不。”
“疏楼,听话。”
“不要。”
张白鹤无奈地妥协:“那你转过身去吧。”
“……好。”
许疏楼依言照做,直到听到身后长剑出鞘、重物倒地的声音,她握紧了手中的竹蜻蜓。
但她没有流泪,她允诺过很多人,要快乐地活下去。
“君自先行一步,待我查明真相,便送害你的人下去陪你。”
桃花仍然开得灿烂,树下也还摆着两只杯子,却只剩她一个人饮尽了坛中酒。
———
张白鹤逝去,许疏楼的师弟师妹不想她难过,逐个过来陪她说话。
这天轮到白柔霜,她靠在许疏楼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讲着自己去无尘岛奉先殿进香的事:“那飞升的先祖画像里,有位抱着兔子的漂亮女子,怎么看都像是月宫的嫦娥仙子呢。”
许疏楼明白她的心意,不忍心赶她,闻言点了点头:“那就是嫦娥。”
“什么?嫦娥仙子曾是无尘岛的修士?传说中,她不是吃了神药才成仙的吗?”
“关于嫦娥的两种传说,第一种就是流传最广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另一种是以剑入道,飞升武神。”
“那到底哪一种是真,哪一种是假?”
“千年前的事了,我亦不知孰真孰假,端看你愿意信哪一种。”
白柔霜叹息:“你这故事讲得忒不负责。”
许疏楼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我没事,去练你的剑吧。”
“许师姐,”此时,正有知客的弟子前来通禀,“凌霄门陆北辰率众前来拜会。”
许疏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去见他。”
陆北辰正等在明月峰下,见到她便急急迎上前:“疏楼,你还好吗?”
“我很好,”许疏楼颔首,“陆师兄一行此来是为了张师叔?”
陆北辰点头:“没错,师门听说小师叔已然恢复神智,便派我们前来接他回去。”
他还代表凌霄门给无尘岛带来了一份厚礼,毕竟门下出了个给其他门派女弟子下情蛊的无耻之徒,上门来要人却不道个歉实在很说不过去。
顺便还做足了样子,把已逝的范阳逐出门墙,不许他入凌霄门的陵墓。还放了话说范芷已经受了刑,体内被打了入骨钉,正被关在凌霄门后山的冰洞里面壁。
为了顺利带回张白鹤,可以说是把姿态做足了。
“……”
陆北辰误解了她的沉默,急急解释道:“之前都是范阳那混账的错,我特地去问了门主,他说根本没有给范阳下过什么格杀令,都是范长老自作主张!你不用担心,小师叔这次回去后,定然没有人再会对他喊打喊杀了。”
许疏楼摇了摇头:“你来迟了,张师叔已然自戕,无尘岛给凌霄门去了信,你若晚出发两日,这会儿大概已经接到消息了。”
“什么?小师叔他……”陆北辰大惊。
许疏楼点了点头。
“他为何会……”
许疏楼淡淡答道:“你该明白。”
陆北辰倒也不是不懂,他眼眶微红,沉默半晌,才复又开口道:“既如此,劳烦你带路,我想去给小师叔上炷清香。”
“好。”许疏楼沉默地将他引到停棺处,看着他认真进香,在他身后微微叹了口气。
凌霄门一行弟子都进过香后,陆北辰平复片刻,又拉许疏楼到一边轻声道:“我理应带小师叔棺木回凌霄门。”
许疏楼摇头:“他不愿回去。”
“都怪范阳!”陆北辰又是一阵烦躁,最终叹息道,“唉,我明白,我不勉强……”
“若还有人想来上柱清香,尽可以来无尘岛。”
“好,我会回去转告他们的,”陆北辰点了点头,“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我师尊说他对你的情蛊有些头绪,让我带你回去,他会帮你看看。”
“你师尊?卫玄道?”许疏楼本打算告诉他情蛊已解,听到他的话,又把这个念头吞了回去,“他怎么会对情蛊有研究?”
“在此之前我亦未曾听说,不过毕竟是不入流的东西,师尊不想让别人知道,也算平常,”陆北辰闷声道,“总之,他说他有点头绪,只是要亲眼看看,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他让你带我去凌霄门?”许疏楼挑眉,“我还以为自从我杀了范阳,凌霄门的人都不想看到我了呢。”
陆北辰蹙眉:“范阳虽然和我师尊算是师兄弟,但师尊一向通情达理,知道是范阳有错在先,必不会因此记恨你的。”
通情达理?虽然心下对这个“通情达理”的评价颇有异议,但许疏楼自然不打算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卫玄道,卫玄道……
的确他没有加害张白鹤的动机,但许疏楼仍怀疑事有蹊跷。
她心下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对陆北辰点了点头:“好,我随你去。”
———
许疏楼先回了明月峰与师弟师妹们告别,说明事情原委,也直言了自己有意装作情蛊还在,趁机接近卫玄道探查一番,又叮嘱他们不要把情蛊已解的消息散播出去。
众人都很担心她的安危,季慈几乎跳了起来:“万一那老家伙看出你没中情蛊怎么办?”
“我不信他懂蛊术,就算他懂,也不大可能主动提出要帮我解蛊,他一直挺讨厌我的,”许疏楼思索,“我怀疑他别有目的。”
一向稳妥的宋平也劝道:“师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假使他真的懂呢?”
“那我就随便扯个借口,”许疏楼摊手,“你们无需太过担忧,我记得他和范阳关系平平,不大可能是把我骗去就为了要我的命。”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反对起来。
许疏楼叹气:“卫玄道其实也就是个化神期巅峰的修为,我就算打不过也跑得了。”
“万一他有其他帮手呢!”
许疏楼无奈,她只是去探查一二,师弟师妹们却担心地仿佛她要去找卫玄道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一样,只得安抚:“无妨,一个月内我若未回转,你们就把闭关的师尊薅出来,请他麻烦掌门老人家去捞我好了。”
众人勉强安静下来,白柔霜又提出想跟着她一起去。
“一边玩去,”许疏楼无情驱赶小师妹,“你若跟着去,我还得假装情蛊发作嫉妒你。”
白柔霜委屈地扁了扁嘴,却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想当场甩了陆北辰以明心志。
眼看最受宠的小师妹铩羽,其他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许疏楼潇洒地一拂袖,不肯带走一个师弟师妹:“别惦记我,你们在家,乖乖吃饭,好好做人,我走了。”
第40章
卿本佳人
卫玄道外表停留在三十五岁左右,但看起来极为老成,蓄着一把微长的胡须,配着飘逸的道袍,若有不熟悉的人看到,怕要称颂一声仙风道骨了。
只是许疏楼曾和他有过些交集,知道他这人其实极为小气,堪称睚眦必报。当年在战场上忙忙乱乱,有个凌霄门的小弟子不小心分配错了物资,给他分得少了些,发现后急急道歉补上,他当着众人的面笑说无妨,后来却给那小弟子扣了个战场上违令的罪名,打了一百大板。
小弟子自然有错,卫玄道哪怕当场发作处罚,许疏楼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兜兜转转搞这套,凡界话本里写的后宅争斗怕是都没他的心思复杂。
许疏楼很怀疑他能否渡过天劫,他自己大概也清楚这一点,一直勉力将修为压制在化神期不敢轻易突破,反而命门下弟子秘密去寻找能稳固心境的法宝。
总之,卫玄道对凌霄门自家的小弟子都是如此,更别提对许疏楼这个外人了。
但此时的他却正拉着许疏楼嘘寒问暖,满面的关切。
“我这个师弟最为烈性,倒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愧对他了,”他叹了口气,眉目间含着悲切,“张师弟他……他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张师叔说,请您毁了那份害人的功法。”尽管清楚未必有用,许疏楼还是遵守承诺把话带到。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卫玄道满口答应,“许姑娘也别太过伤心了,你还有情蛊在身,心绪最好不要有太大波澜。”
许疏楼点点头:“疏楼记住了。”
卫玄道请她伸手,给她把了脉,闭目沉吟:“你体内有一条经脉瘀滞,想必就是情蛊堵塞其中导致的,有些麻烦啊。”
我把龙傲天剧本改崩了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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