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克制住了。
过了两秒,他压抑着,深深地从鼻息中舒出滚烫的一线,哑声问:“让人给你拿一张披肩好不好?”
应隐“嗯”一声,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她点点头,从商邵怀里起身。
商邵过了会儿才按下服务铃,空姐给应隐翻出披肩,暗红色的,跟他放在车里的一样。
她特意走到商邵身后才脱了大衣,继而将披肩展开。
太小了。只能勉勉强强到腿根,但好歹要紧处都遮严实了。
她裹好,在商邵身后的沙发中安安静静地窝下,顺手取了本时尚杂志。
时尚杂志没什么好看的,应隐闭起眼就想起各种塑料亲热假模假样的寒暄和夸赞,她看得心不在焉,耳边听着商邵跟高管的沟通。他团队里有外国人,全英文汇报,商务和专业词汇太多,应隐只能听懂一半。
汇报间隙,商邵问了几个问题,应隐听着他匀缓、沉稳、慢条斯理的英文,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语调上的高贵。
等商邵开完了四十分钟的会议,应隐的杂志才看了两页。
空姐是算好时间进来的,给他倒了杯威士忌,加了双倍的冰块。离开时心里还在纳罕,应隐都脱成这样了,她以为邵董会搂她在怀,一边漫不经心地玩着她的身体,一边听报告呢。
怎么这么正经?竟然还是分开坐的。
商邵有些疲倦地拧了拧领带,起身散心时,看到应隐目不转睛地盯着杂志,看上去十分投入。
应隐一米六八,但身材比例极好,蜂腰长腿四个字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蜷在沙发里时,她一双长腿屈膝并着,被暗红色的羊绒一衬,白得晃眼。
忙碌了一天的大脑快脱轨,商邵鬼使神差地想,不知道跟身下的高级真皮沙发比起来,哪一种手感更好?
他平静地将眼眸撇开,一口冰威士忌喝得欲盖弥彰。
应隐把杂志一合,下巴搭在书页脊缝上:“商先生。”
商邵冷淡地“嗯”一声。
“你去欧洲开什么会?”
“一个全球性的能源峰会。”
“去几天?”
“三天两晚。”
应隐算了算,回来后再过三天才是时尚大典,还行,行程不算赶,她还能倒时差。
商邵不动声色地问她:“你有工作?”
“你现在问,多少有点来不及了。”
商邵笑了笑:“确实,很不尊重你。”
“我跟你说过的,有两个晚宴,然后有几个电影节。
商邵在她对面坐下:“走红毯么?”
“嗯。”
“上次香槟色的那个不错。”商邵轻描淡写地提。
应隐笑起来:“那个是问品牌借的,穿过一次,不能再穿第二次了。”
“跟我吃晚饭的那条也可以。”
应隐更笑,怀里抱着杂志:“那个不行,那个是我自己买的,才几千块。”
商邵这才水到渠成地问:“那红毯的礼服,你准备得怎么样?”
“没什么怎么样,已经选好了。”应隐不跟他诉苦。
她知道她说了,商邵多半会给她解决。
她也怕她说了,商邵不给她解决。
她不知道这其实是商邵给她的机会。
他可以帮她,也可以装不知道,一切取决于应隐自己。就在刚刚,他给过机会,漫不经心,不动声色,申引着话题,好让她顺理成章地开口,而不必承受突兀和难堪。
但应隐拒绝他,这份拒绝中,有着不输于他的云淡风轻。
深色贵重的雀眼纹实木餐台面上,发出了一声轻磕脆响,是商邵放下了威士忌杯。他居高临下,目光的审视毫无折衷:“你没有任何难处,是么?”
应隐心里颤了一下。这句质疑,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知道。
他知道她有难处。
应隐沉默片刻,仰起脸望他,反而扬唇笑道:“有又怎么样呢?”
“这取决于,你想怎么样。”
“商先生难道一定会帮我么?”应隐目光深深地与他对视。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
“如果你不会,我说了也没用,给你当故事听么?”
商邵的眉心一滑而过不耐,很短暂。他回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深沉地看了应隐数秒,“一定不说,不求?”
“商先生不是说很会尊重人么?为什么要再三追问?”应隐抿一抿唇,虽然是仰望,但颈项修长似天鹅。
她说:“我已经推辞过了,不止一次。”
商邵点点头,淡漠的一道命令:“站起来。”
应隐起身,知道自己又拂他的意惹他不高兴,笑了笑,当开玩笑般:“我扫你兴了,你会不会把我从飞机上扔下去——”
下一秒,披肩从她眼前扬起,又垂落下。
它被攥在商邵手中,拖着地,带着她身体的余温。
应隐猝不及防,一双手条件反射地交捂住胸,长腿紧紧并着:“商先生?你干什么!”
她声音里有不明显的颤抖,嗓子吞咽了一下,惊惶而不确定地望着商邵。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看向她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旖旎、暧昧或垂涎。
她那么美丽纤细丰腴,但他只是冷冰冰地看着,目光居高临下,尖锐地穿透她的□□,如一种细究的审视。
“既然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这么骄傲。”商邵淡淡地开口:“那就这么待着吧。”
他当初说得对,「应小姐,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是勾引不到我的。」
她确实勾引不到他,已经如此透明了,身体每一处都勾着别人的欲,偏偏他无动于衷。
虽然穿着内衣物、穿着衬裙,但应隐分明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穿。羞辱和难堪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阵一阵,从身体深处渗出来。
她微微垂下脸,跟自己笑了笑,继而轻声问:“一定要这样吗?”
商邵没回答她,半倚着餐吧台,摸出烟盒。
应隐静了两秒,捂着胸的手放了下来,安顺地垂放到身体两侧。
渐渐的,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挺直,平直单薄的肩膀舒展着,从脚后跟到小腿肚到脊柱线,绷成了倔强的一道警卫线。
她明白了,他要用这么彻底的方式打碎她在他面前的骄傲。
但她偏不。
她反而站得昂首挺胸,不躲,不避,不羞耻,下巴微抬,目光清明沉着,唇倔强抿着,一声不吭,脸上挂笑,毫无顾忌地展示自己的身体。
像十六岁那年,她谎报年龄,去走那场泳衣秀。
她的骄傲无非是在那一个下午摔碎的,后来又重拾起,缝得紧紧的。
他想釜底抽薪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让她放弃那些多余的骄傲。但他不明白,她怎么敢。
商邵自始至终没看她。机上没了约束,他不知抽了几根烟,后来呛得难受,止不住地咳。
空姐进来过几次,晚餐,宵夜,早餐,新鲜冰镇的水果,黑珍珠的海鲜,米其林的料理,倒酒,添水,泡茶,一桶一桶的冰块,一坯一坯的烟灰,临走时,默不作声地在他的桌上留下一盒新的烟。
她呼吸也不敢太用力,手脚轻轻,不知这两人在对峙着什么,也不知道谁是赢家,谁是输的。
因为邵董很少对下面人发脾气,凌晨最后一次服务时,空姐终于大着胆子脚步停留,问应隐:“应小姐要不要吃点什么?”
她知道商邵什么也没吃,但应隐呢?也许她饿了,只是拉不下脸吃,需要人软言软声地哄一哄,给一层台阶。
商邵背对着两人,两秒后,空姐没等到应隐地回答,只听见他声音极冷地命令一声:“下去。”
长途飞行折磨人,湾流的双人电动沙发原本是可以放平了的,这样就成了双人床。不过漫长的十几个小时中,好像谁都没合眼。
一个公务繁忙电话不停,透明水杯里盛满冰块,冰水一杯杯地喝,嗓子冒烟,通讯录里的都挨了他一顿批。
一个站累了坐,坐久了站,不找娱乐,脑子里尽数背着台词,记得什么来什么,二三十部大混剪,望着舷窗外的阴云天。
飞机落地,德国入了冬,风雪弥漫舷窗。
公务机有专门的停机坪和接送车辆。黑色商务车静静在鹅毛大雪中滑停,不一时,车顶就积满了雪,挡风玻璃前的雨刷静谧地转着,车内暖气倒是足,司机一身制服严谨板正,紧盯着这架湾流g550的舷梯。
好半时也没有人下来。
应隐不穿衣服,站累了也坐累了,腿骨僵直着,弯一下,隐隐作痛。
“你一定要这样。”这次轮到商邵问。
“我不知好歹不吃敬酒,忤逆了你,让你扫了兴,商先生要惩罚我,屈辱我,都是应该的。”
“你还是不肯说。”
应隐笑笑。这一丝笑不那么倔犟,甚至温和。她心平静气地说:“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不习惯张开腿要好处。”
“应隐。”
空姐已经打开舱门,风一下子涌入,夹着雪,卷起商邵的领带和应隐的衬裙。她的乔其纱衬裙在风中莲叶般飘着。
商邵在这阵风雪中也沉静地说:“没有人要你张开腿。”
“你不要?”应隐望他,径直问。
她好像在问张开腿,又似乎在问别的。
空姐默不作声地倚着车门,看见地勤取了行李,冒雪踩着舷梯下去。
她走之前都没听到商邵的声音。
现在不要,将来也不要么?
有港来信[娱乐圈]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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