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宴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哦”了声,没再说话。
苏晚青也闭上嘴,左手托着腮,右手拿着一柄银制小叉子,面前有个果盘,她想叉个圣女果吃,可果皮上就像抹了油似的,怎么叉都叉不住,不是往这儿歪,就是往那儿跑,连带着她的脑袋一起跟着晃。
闻宴祁看着,眉心蹙起来,从她手里接过小叉子,叉了颗圣女果递到她嘴边,“翟绪灌你酒了?”
苏晚青也没犹豫一下,张嘴接了过去,腮边鼓鼓囊囊的,她一边嚼一边说,“没有啊,他没有灌我酒。”
闻宴祁又盯着她看了几秒,苏晚青那个样子,头发全都别在了耳后,额前一点儿碎发都没有,白净还是白净的,就是眼神毫无遮挡,目光都变得有些涣散了。
他又往旁边看了眼,锁定了位置,起身走了过去。
翟绪正跟人玩冲浪游戏呢,突然感觉后颈一凉,随后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带起来,回头看,闻宴祁面色铁青,揪着他的后领口就往旁边桌带,嗓音带着几分薄怒,“你给她灌什么了?”
翟绪愣了一下,“我什么也没干呐,酒是她自己点的。”
闻宴祁拎着他走到苏晚青面前,指着那杯空了的马天尼杯,“什么酒?”
苏晚青双手托腮,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闻宴祁,“你问他干嘛?问我就好了呀。”
“对啊,你问她不就好了?”翟绪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一点儿事没有吗?”
闻宴祁松开手,目光沉沉下坠,落在苏晚青的脸上,“你喝了什么酒?”
苏晚青老老实实地回答:“蓝莓茶。”
“......”
闻宴祁胸口顿时蹿起一阵无名火,转头看翟绪,“你不会拦着她?”
翟绪嘟囔了一句,“我以为她知道呢。”
蓝莓茶鸡尾酒也就这名字听着温柔好听,其实很猛的烈性酒,一杯量不多,颜色也好看,喝得时候没什么感觉,后劲是慢慢上来的。
“我知道呀。”苏晚青端起那个空杯子,在闻宴祁面前比划了一下,“不就是鸡尾酒吗?”
“看看,人自己都说没事,你在这儿瞎紧张。”翟绪好似找回了主场,看苏晚青一问一答还挺正常,瞬间挺直了腰杆,“你以为就你能喝,人家酒量也没你想得那么差好吧?”
闻宴祁懒得搭理他,半蹲下身子,俯身凑近苏晚青,声音放轻了许多,“真没事儿?”
“没事呀。”苏晚青挑高眉尾,眼睛弯成了月牙“你们要是不信,就考我个数学题呗。”
话音刚落。
闻宴祁:“......”
翟绪:“......”
三人沉默对峙半晌,闻宴祁率先开口,话是对着翟绪说得,开口前忍了又忍,尽量保持平淡语气,“哪个正常人为了证明自己没醉要别人出数学题考她?”
“这他妈叫没醉?”
翟绪也傻眼了,傻眼过后缩了缩脖子,“事已至此我也坦白了——”
“她喝了两杯。”
第一杯是在翟绪说完那些事以后喝得,苏晚青愣了会儿,然后就端起来一饮而尽了,总共也就几口的量,翟绪没在意,因此在她放下杯子后又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时,也保持了沉默。
“你一个这么强壮的保镖在呢,喝多了就喝多了呗。”翟绪小声说着,“再说这也没多醉啊。”
闻宴祁按了按眉心,给他下了最后通牒,“现在,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求之不得。
翟绪拔腿就跑回了隔壁桌。
闻宴祁站在桌前,看了眼苏晚青亮晶晶的眼睛,叹了声气,在她身旁坐下了。
他动一下,苏晚青的目光就跟着他动一下,见他在自己旁边坐下了,她托着腮凑近他,“你现在心情怎么样啊?”
闻宴祁没回答她这个问题,从旁边又拽了个抱枕过来,垫在她的腰后面,确保她坐得放松了,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你醉了。”
苏晚青摇摇头,说话着急,但透着股木讷,“我真没醉。”
“我第一次喝醉是十六岁,出国前一晚,跟翟绪他们,喝得是白酒,喝醉了,但还有点儿意识,那时候就像你现在这样,非要硬撑着说没醉,恨不得当场给他们走个直线看看。”
频闪灯落在苏晚青脸上,惨白的光线,照出她鬓角一片小小的碎纸,闻宴祁抬手,轻柔地帮她摘下来,才继续缓声说道,“喝醉一点儿都不丢脸,苏晚青,在我这儿你永远都不用装,我不会笑话你,我只会带你回家。”
他说了一大堆,苏晚青只应了几句,眼睛眨了两下,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托着腮的手垂下来,“你要带我回家吗?”
闻宴祁牵住了她的手,“你想回吗?”
苏晚青点点头,“那就回家吧,这里太吵了,我的头都被吵晕了。”
“......”总之就是不承认自己是喝多了,闻宴祁无奈地沉默,唇角勾起来,“那我们就回家。”
苏晚青大幅度地点头,头发从耳后掉下来,闻宴祁抬手帮她别回去,哄小孩似的问,“自己能走吗?要我背你吗?”
“不用背,我没有任何问题。”
闻宴祁轻笑一声,扶着她站起来,“那你挺厉害。”
苏晚青似乎还想说话,站起身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酒吧里还是那么热闹,人声鼎沸,光影炫目,闻宴祁牵着她的手往楼梯下面走,苏晚青俯瞰一楼全景,突然感觉自己身处一个真空的世界里,外面是鼓噪的喧嚣,只有她是失重的。
终于走出酒吧,初秋的晚风一吹,带着萧瑟的凉意,苏晚青打了个寒噤,整个人都下意识地往闻宴祁的身上靠。
闻宴祁生怕她难受,把苏晚青扶进了车后座,车窗降下来透气,才走回去找了个代驾。
回去的路上,代驾师傅开得很慢,时不时就从后视镜里打量几眼。
闻宴祁也坐在后排,单臂伸长了把苏晚青圈在怀里,她看起来是睡着了,侧脸搁在他肩膀上,可手是一秒都没闲着,一根接着一根地掰他的手指头,一会儿挠挠掌心,一会儿抠抠手背。
闻宴祁问她“好玩吗”,她又傻笑一声说“还行”。
到了左岸水榭,代驾师傅拿了报酬后就走了,闻宴祁也没立刻上去,因为苏晚青好像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在后排坐了会儿,担心她感冒,又把她叫醒。
苏晚青从他肩上醒来,睡眼惺忪的,开口带着点气音,“到家了吗?”
她还是没坐起来,呼出来的气息喷在闻宴祁颈侧,他撇开头,喉结滚了一下,“嗯”了声,语气沉沉,“到家了。”
能察觉出来酒劲儿慢慢上来了,苏晚青刚刚在酒吧还能装模作样地跟他对答几句,这会儿要下车,连车门锁都摸不着了,“欸”了好几声,突然惊慌起来,“我被人关起来了。”
“......”
闻宴祁扶着她下车,进电梯前又问了一句,“想吐吗?”
苏晚青摇摇头,转过身,两只胳膊抬起来,勾住了他的脖子,闭着眼睛笑,“不难受,一点儿都不难受,我厉不厉害?”
喝醉的人是没有理智的,闻宴祁也没期想,她的酒品那么差。
他僵着上半身,已经尽量往后撤了,但还是感受到了一些不该感受到的,温热且柔软,偏偏身上挂着的这个还在不停地扭着,他皱着眉,将人拉了下来,干脆打横抱了起来。
回了家,上楼,把人抱到床上,总算松了一口气。
苏晚青躺到了自己的枕头上,大约是闻到熟悉的味道,整个人老实了许多,眼睛闭了会儿,才睁开,昏昏沉沉地开口,“我想喝水。”
闻宴祁去给她倒水,刚好能入口的温度,她一会儿说烫,一会儿说凉,最后要自己端着喝,闻宴祁刚松手,半杯水毫无意外顺着她的颈侧全洒到了床上。
苏晚青短暂清醒了几秒,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嫌弃地看向闻宴祁,“为什么啊?”
闻宴祁一张俊脸覆上些微错愕,“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泼我?”
“......”
床是不能睡了,闻宴祁又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卧室。
忙活了半天,人是静下来了,就是也不睡了,双手叠放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裹着明亮的笑意,好像还挺开心。
闻宴祁站在床尾看她,嗓音无奈,“睡觉吗?”
苏晚青点点头,“睡觉。”
她说完就闭上眼睛,十分乖巧的样子。
闻宴祁又站在原地确认了几秒,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他是想去露台上抽根烟来着,可烟盒外面那层塑料薄膜刚发出些声音,床上又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喊——
“闻宴祁。”
苏晚青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你不开心的话可以跟我说,以后就别抽烟了。”
闻宴祁愣了一下,刚抽出来的烟又塞了回去,轻笑一声,他走到床前,似笑非笑地垂眼,“喝多了还挺爱管闲事儿。”
“我就想管你。”她抬起手,揪了揪他的衣角,“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情。”
闻宴祁只开了那盏落地灯,光线不强,苏晚青的衣服没换,他也换不了,坐过去的时候,她的领口就敞着,白色的细肩带露出来一侧,闻宴祁看了眼,又移开视线。
“说吧。”
苏晚青有点不满意,她是真的不满意,“你好敷衍。”
她喝多以后说话就带着点儿骄横,闻宴祁又笑了声,嗓音低哑,“我怎么敷衍了?”
“你都不看着我。”
“行。”
闻宴祁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霞明玉映的一张小脸,眼睛如水一般直直地盯着他瞧,也不说话,就是抿着笑,唇色都被她抿得嫣红了,她才瓮声瓮气开口,“闻宴祁,你是喜欢我吧?”
闻宴祁捏着烟盒的手指一顿,提着气,“可以喜欢吗?”
“可以啊。”苏晚青丝毫没有停顿,“当然可以。”
闻宴祁牵了牵唇角,“你真大方。”
“我是特别大方。”她歪了歪头,思绪在酒精的作用下无限放大,“所以你也大方一点儿吧。”
闻宴祁还没来得及问要如何大方,她就抬起双臂,再一次勾住了他的脖子,颈侧的湿发依旧黏黏糊糊的,她仰起头,就那么出其不意地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晚青扁扁嘴,“你喜欢我,我有点开心。”
闻宴祁被动地被她圈着靠近,几乎鼻息相抵的距离,他看着苏晚青近在咫尺的唇,嫣红柔软,眉眼逐渐变得晦暗,开口说话,嗓音也变得昏沉,“是吗?”
“是的呀。”苏晚青闭着眼睛,然后又开始说没头没脑的话,“你以后有我,就不要不开心了吧。”
闻宴祁看了她几秒,哑着嗓子,“你想让我开心?”
“对呀。”
“那我想吻你,可以吗?”
苏晚青眨了一下眼,也许是听出来了,瞳孔像是被溪流浸润过,明亮中又透露出一些青涩的紧张。
闻宴祁缓缓靠近,第一下,落在她的唇边,气息杂糅在一起,他闻到了淡淡的蓝莓馥郁,苏晚青圈紧了胳膊,也许是想迎合他,可闻宴祁压制住了胸腔内横冲直撞的冲动,几乎用气音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春夜困渡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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