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用材珍贵,霍厌起身去拾捡,见地上已经占污一片,一瓶足满的药只还余三分之一的剂量。
他直腰起来,还未转身,就听身后美人带着隐隐的哭腔,如怨如泣般委屈冲他控诉。
“我知将军对我不喜,又素有偏见。更有自知之明,知晓在你们大梁人眼里,我从来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一个身份毫无倚仗的西凉献降女,进了上京也左不过是被皇族贵胄恣意挑选,轻贱玩弄的命运。”
霍厌微眯了下眸,听她含泣又说:“可就算如此,哪怕注定成妾,我也低微占着些名分,终算寻了个归处。我只想安稳地活着,亦已把心气放得这样低,可将军为何还要如掌心玩物般相待,随意行径下流,放淫轻贱?”
凭着股怒意,施霓自长气势,长长的一番话如打好腹稿一般,愣是流利的没停顿一下。
霍厌几次欲开口,却都未寻得反驳间隙。
直至言毕,她绷紧的情绪稍缓,心间便瞬间委屈席卷,眼泪更止不住的如珠串般低泣直掉。
霍厌闻听声音转过身来,看施霓已拢好衣服,于是打算迈步向前,可刚近半步,就见施霓冷着态度,体态呈防备地挪身往里躲。
他便止了步,而后直接抬臂把手里装药的瓷瓶,往她怀里扔去。
药瓶最后落在她腿上,像是被砸痛,施霓抬起美眸含嗔地怒瞪过来。
“只是给你上药。”
霍厌平静着脸冲她示意那药瓶,收回眼时又往自己掌心盯了下,他如实说,“涂抹时只指尖沾了药,擦在你脖子上,放心,没往里摸。”
方才,他过来给她送药,结果却看她正睡得香,晃了两下肩膀后人也没醒,他却眼尖见到自己几日前的‘虐行’还留着罪证。
吮得这么重吗,都几日了还没消……他因担忧着这个,遂才决定取来上好创药来给她涂一涂。
结果不想她半途醒了,还立即发了火,之后又气呼呼地又掉眼泪,又诉委屈的。
闻言,施霓根本不信他,眸光莹莹得直惹人怜。
“只是涂药的话,那,那为何领口要敞开这么大……”
明明只敞开一点就能把药涂上,他却把她轻薄衣衫往下扯得,险些就要护不住胸口的程度。
差点,差点要被看光……
霍厌走近,又递给她手帕擦泪,施霓却轻咬着唇,眼神避开倔强着不打算理会。
霍厌平静言说:“开始时的确只解了一点,可涂抹时你好似怕痒,一直动来动去,最后成什么样子是你自己蹭开的,我顾着认真涂药,没注意,更不能用绳子绑了你。”
“……”理都是他的。
“你说我下流放淫,我不认。”他轻言。
说完拿着手帕,坐在软塌上亲手帮她擦泪,开始时施霓还躲着,可僵持半响,眼看实在躲不过,也便由着他伺候了。
待擦净了,他又捏抬起她的下巴,欺近笑着问,“信我吗?”
施霓闪着星点泪光,撇头喃喃道:“又……又无对证,你当然自说自话了。”
他把手收回,好似沉吟了下,接着语气认真道。
“行,你既担心自己吃了亏,那许你把便宜占回来。”
话落,他伸手直接往自己腰带上去扯。
在船上为了方便行动,兵将们纷纷脱下重甲,只着便衣,眼下霍厌只穿着身轻便黑袍,随意一动,衣衫便松垮半解了。
施霓都没反应过来,入目就是他精壮的结实胸膛,以及上面深深浅浅的刀疤剑痕。
闪避不及,她便咬牙没躲,顿了顿后,脱口而出心头惊诧,“你,你受了好多伤。”
新伤旧痕,累累重重。
上次在寒池,因天幕太暗,她都未曾注意。
霍厌不甚在意地‘嗯’了声,而后抬手往自己腰腹上指,又不明意味说,“这两道,是拜你们西凉人所赐。”
闻言,施霓想了想,不自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那将军一定报了仇,给他们的更不止是两道伤疤。”
听完,霍厌莫名心情大好,带宠地往她头上轻抚着摸了摸。
他不是故意吓她,只是如实说,“伤我者,皆成了我剑下亡鬼。”
她能想到的。
对话一来二去,施霓努力在叫自己坦然,而霍厌之后沉吟片刻,竟慢慢显得有些不自在。
“你……”他有点欲言又止,不过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觉得点丑?”
疤痕可怖,姑娘家大概都会对其本能厌恶。
霍厌莫名其妙开始有些在意这个。
施霓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想想后,她摇头如实说,“不会,只觉更有男子气概。”
霍厌先是愣愕,而后忽的一笑,心头格外满意畅快。
“背上还有更多,要看吗?”他逗她。
“不,不用了。我已经信你了。”
施霓红着脸,慌神摆手,先前憋闷的那口气也都消解了。
“哦,信我不是什么下流放淫之徒了。”他是故意照着她方才的原话说。
施霓轻轻叹息,耳尖热着,“将军自不是。”
看施霓真没脾气了,霍厌便把上衣重新穿好,目光瞥到角落里已经凉了的药罐,他重视地问了句。
“你那药,需要常吃?”
见施霓眼底闪过不解,他又补了句,“方才碰到阿绛,她言说了些你的情况。”
“她,她说了什么?”
施霓下意识紧张,生怕自己在西凉的事被阿绛漏出去,这丫头心思粗,嘴巴向来没把门,又总惦记着她和拓跋稷的纠葛,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霍厌也不自在,挑拣着话说,“只说了你体质特殊,在成婚前,这药都要坚持喝。”
“……”
体质?成婚前?
不用明言也知道,那臭丫头究竟嘴上没把门地说了什么。
施霓一瞬臊得不行,连着耳根都红透了,生平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没脸见人过。
“船队预备泊停锱杭镇,我们也会在此处歇停半日,正好锱杭邻乡的恒猊山上,有位云游的老医仙客居于此,若能碰上运气,遇到他老人家施针点脉,算得自身造化,你这身子大致要好好调理,才能彻底摆脱用药,我带你去碰碰运气,跟不跟?”
刚刚才把人骂了一通,现在接受恩惠,实在不太好意思。
施霓嘴巴抿了抿,眼神映波地望着他。
操。
霍厌舌尖不由抵住上颚,被她这半崇服半惭愧的眼神吊着,心痒地直想把人压在身下狠狠亲一通。
管她是西凉女,还是沔南人。
她先是施霓。
第17章
霍厌垂眸视下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灼意,施霓被他这样挨近着肆意盯看,难为情的同时,又仿若被烫到般,张慌地将眸子往旁落去。
她不明其意味,更不知自己为何会忽的心跳如鼓,这般不自在地脸热着。
想想,大概是因两人相挨得太过近了些。
和男子同处一室,她又罗衫轻薄如蝉翼地半卧软榻上,香腮绯晕得没个体统,即便西凉民风再开放,她以前也从未有过这般不安行径。
她不敢吩咐将军做事,于是便想自己往里挪一挪,稍避开些。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施霓身子蓦地一僵,眼睫更是惊诧地颤了颤。
她完全没想到霍厌会忽的抬指,轻捏住她的左耳耳垂。
继而语气平述,无限暧昧。
“红了。”
这一下实在猝不及防,位置又敏感,施霓无意识地发出细弱嘤咛的撒娇声,同时落在身侧的那只手,也万分紧张地攥紧纹绣着精致山茶花的浅色褥单。
当然会红……方才被他亲手褪衣擦了药,又看清了他精实壮硕的外露胸肌,她再怎么强装镇定自若,故作坦然,可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怎会真的毫无异样。
他指肚复而摩挲,眼底尽是掌控大局的自若,却将慌乱全部独留给她。
施霓咬咬唇,真的有点怕他这样,比起先前他对自己冷嘲热讽,满心戒备,眼下他这般如盯猎物般野兽侵占的眼神,才更叫人心惧。
她示弱着轻轻唤了声,“将军,别……”
见她闪躲,霍厌直接收了手,再次开口时,语气分明带着玩味。
“嗓子这么软,叱人跟发嗲似的,谁不想欺负你。”
施霓微窘迫,当下又拿不准霍厌的心思,不知他这般只是想逗弄自己,还是……
到这,她便不敢往下深想了。
“船舱太热了,我……我去开窗透透风。”
见施霓有意闪避,霍厌止了她,而后自己主动起身走去窗牖,开窗后,他背着身向外俯瞰江景。
“应当不过三四里便到辎航镇码头了,一会叫人给你送来套梁人衣饰,你换上随我下船。”
听着他这话,大概不是商量的意思。
施霓犹豫着问:“若去的话,可否会耽搁队伍回京的行程。”
“蒙琤和荆善在船上主事,还是按原计划沿水域继续向东航行,我们去完恒猊山,走陆路反而能有更捷径的直线路线,遂在下一个港口相汇,我们不一定会慢上多少。”
听了这话,便知他方才并非随口一提,而是已经规划合理。
只是为了带她看病,主帅离军,是否会行事不妥……
还在犹豫之时,霍厌已然回身,像是看出她的纠结,于是说道。
“别担心,我们着大梁百姓寻常衣饰,遮掩身份秘密出行,不会落人口实。”
施霓这才悬心落了落,于是喃喃回说:“都听将军的。”
霓裳帐暖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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