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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这种纯粹的情绪也能将一个人残忍地“杀死”。
看着晏聆被奚家改变记忆进入天衍学宫,看着他白日里嘻嘻哈哈、晚上对着空无一人的斋舍却满脸迷茫,而只隔了一条路的少年盛焦却全然不知他如何痛苦煎熬。
那些有迹可循却无人发觉的细节像是一根深埋心中的刺,在“堕梦”中被狠狠地从血肉中挑出来,带出狰狞可怖的伤口。
盛焦也从来不知道“无能为力”这四个人就能让他感觉到凌迟的痛苦。
他死死抱住抱住幻境中年少的晏聆,感受着他的痛苦和崩溃,恨不得以身代之。
幻境中的八年随着晏将阑的“恐惧”越来越快,从听到晏月的“雷声”后,晏聆好似再没有惧怕的事。
一切悲惨和苦难在短短几年强加在他身上,让他被迫跌跌撞撞在鲜血淋漓中铸造出一身坚硬的盔甲,不会再有任何事能击垮他。
盛焦本是这样认为的。
幻境中的晏聆身形一点点高挑,面容上稚嫩扔在,但那双眼睛却好似枯死了一般,再不会被任何事产生波澜。
就算有,也是伪装出来的。
时移事迁,虚空一阵扭曲后,十七岁的晏聆一身暖黄衣袍站在桂树下,面前站着让尘。
盛焦一愣,起先并不知道为何让尘会是晏聆的恐惧来源。
直到让尘闭口禅破,口中流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却还在坚持着对晏聆道。
“盛焦……会杀你。”
盛焦一僵。
那时的晏聆满心欢喜,只想着奚家之事尘埃落定后,便和盛焦一起出去隐居过畅想已久的神仙日子。
但让尘轻飘飘一句话却让他的所有想象都落了空。
盛焦曾在“行因果”中看到过这一幕,但那时却并未有太强烈的情绪波动,只知心疼,却不知何为感同身受。
但此时,他竟然恐惧到不敢去看晏将阑的神情。
梦中晏聆并没有说话,大雨倾盆而下,天幕骤然黯淡下来。
奚家屠戮那日,晏聆一身华服,湿漉漉的长发用一枝桂花松散挽起,站在大雨中手握春雨剑,笑着看着纵夫人。
周围皆是一片血海,他好似游走在世间门的孤魂野鬼,小脸煞白却笑得温柔又邪嵬。
纵夫人怨恨看着他,冷冷道:“难道不是你吗?”
晏聆微微歪了歪头:“嗯?娘亲说什么?”
盛焦微愣。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晏聆和纵夫人的对峙,他本以为那一晚纵夫人是单纯死在奚绝手中的。
“娘亲?”纵夫人神智近乎癫狂,冷厉道,“你娘亲不早已死了吗?”
晏聆脸色一冷。
纵夫人大笑着说:“为了护住你的灵级相纹不被抽出来,那对修士竟然以身赴死,妄图阻止奚家……哈哈哈,晏聆,是你害死了你爹娘,如果不是你,他们会惨死吗?”
晏聆握着春雨剑的手一紧,铺天盖地的杀意席卷全身,将发间门桂花震得簌簌落在散乱的乌发上。
纵夫人许是破罐子破摔,见他如此动容,笑得放肆又讥讽:“哈哈哈,就算你杀尽奚家人又有什么用?你父母仍旧因你的相纹死在那场大雨中回不来了啊,你说什么报仇雪恨,只不过是在感动自己,想给自己找个活下去的借口罢了。”
晏聆眼神出现一瞬间门的空茫,嘴唇轻轻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上来。
冰冷的寒风混合着大雨扑在他脸上,晏聆浑身一个哆嗦,猛地清醒过来。
他冷冷看着纵夫人,握着春雨剑的手微微一松,呢喃道:“我不杀你。”
纵夫人冷笑:“你都杀遍整个奚家,难道还差我一个?”
“不。”晏聆微仰着头看着天边嗡鸣作响的惊雷,喃喃声似乎被雷鸣声彻底遮挡住,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唇形。
“我不杀你。”
“我不亲手杀你。”
刹那间门,天边一道惊雷轰然劈下,好似要将漆黑天幕都给劈开一道口子。
晏聆浑身一哆嗦,眼神涣散空洞,神魂彻底离开皮囊。
纵夫人知晓晏聆听雷声会走魂之事,不懂他为何今日会去听雷,正在怔然间门,那本已经像是空壳似的皮囊陡然被一股带着天衍气息的神魂充斥。
纵夫人一愣。
“晏聆”闷咳一声,在一片大雨中缓缓睁开浓密的羽睫。
那双幽黑空洞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天衍的金灿色。
纵夫人呆怔看着他。
“晏聆”……奚绝看着纵夫人好一会,突然歪歪脑袋,满脸人畜无害的活泼张扬,熟悉得要让人恐惧。
他高高兴兴地喊:“娘。”
纵夫人脸色瞬间门惨白如纸。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纵夫人用晏寒鹊朝夫人来诛晏聆的心,那他就敢冒着身躯被带有“堪天衍”的神魂摧毁的危险让奚绝的神魂附着在他身上。……只是为了让纵夫人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中。
这是晏聆的报复。
最终他得偿所愿,纵夫人带着怨恨和悲痛死去。
晏聆赢了,但却像是个狼狈的战败者,在奚绝和晏月离开后,孤身一人坐在大雨中,将脑袋埋在水中,痛苦地呢喃出声。
“是我害死了我爹娘。”
如果他没有相纹,晏寒鹊和朝夫人就不必因为他而遭难,死在冰冷大雨中。
或者说……
如果没有他就好了。
他没有存在于这世间门,就不会给爹娘带来灾难。
晏将阑悄无声息地将额头埋在积水中,眼神空茫却哭也哭不出来。
他的眼泪好似早已流干,只有一颗心脏还在违背他意愿地跳动着。
盛焦看着跪在地上恨不得将溺死在那小小积水中的晏聆,浑身不住地发抖,踉跄上前跪在晏聆身边,手指颤抖着扶住他的肩膀。
晏聆满脸麻木地被他扶起,眸光呆滞许久,才“哦”了一声,无情无感地道:“哥哥……”
他的潜意识认不出这人到底是真正的盛焦,还是从小像是个影子一样每次都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伴着他的“哥哥”,只觉得浑身疲惫,想要抱住他。
盛焦抱紧他,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喉中却像是被什么堵住,无法发出声音。
他挣扎许久,才呢喃启唇,一字一顿道:“不是你的错。”
但害死爹娘这个罪名太重了,重到年少的晏聆完全无法独自背负,他疲倦地靠在盛焦怀中:“我不要这个相纹了,爹娘能不能回来?”
他甚至连命都能不要。
可逝去的终究无法挽回。
少年只觉得疲惫,眼底那点微弱的光芒好似要散去。
盛焦正要说话,晏聆的“堕梦”像是受到冲击,周遭虚空轰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将盛焦震得几欲吐血。
盛焦霍然抬头。
晏聆的心神濒临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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