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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和孤独,迷茫站在天衍地脉中看着金灿灿的灵河安安静静地流动。
前几日的时候,每日都有长老来送一日三餐,吃食依然精致。
奚绝终于将心放了下去,满心期望地以为只要待个几天就能回到自己的温柔乡里继续过往常的日子。
直到一日他趴在天衍地脉边没忍住睡着了,浑浑噩噩中突然感觉手腕处一阵剧痛,疼得让当即清醒过来,疯狂甩手。
等他定睛一看,却发现是天衍灵脉中的一绺灵力像是灵线似的钻入他的手腕一直探到经脉中,像是吮了一口“堪天衍”相纹浓郁的灵力。
奚绝愣住了。
那根灵线还在不住吮吸,不过十息奚绝就感觉一股疲乏涌上浑身经脉,让他疲倦得瞬间瘫倒,眼瞳逐渐涣散。
灵线终于从小少年的手腕探出。
一刹那,天衍灵河散发一道强光,宛如久旱逢甘霖,灵脉几乎粗壮一圈,灵力都在沸腾。
在台阶处看守的长老发现动静立刻冲进来,瞧见好似焕发生机的天衍灵力,微微一愣。
奚绝的“堪天衍”不仅能产生天衍灵力,那些灵力竟然还能反哺天衍地脉吗?!
奚绝一无所知,早已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周围依然空无一人,奚绝看着缓缓流动的灵河,浑身打了个激灵,顿时想起晕过去前好像被吸去了什么,忙不迭爬回灵芥中躲起来。
他实在是怕了被硬生生从相纹灵脉中抽出天衍灵力的痛苦,那几息简直生不如死。
但那晚入夜后,枯竭的天衍灵脉却像是在本能寻找源头,悄无声息探进灵芥中,再次吸食奚绝缓过来的相纹。
少年人不知人心诡谲,还妄想着有朝一日能远离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奚绝完全分辨不出来过了多久,或许是三天,又或许是三个月、三年,有时连长老送吃食都听不到动静。
奚绝每天都在叫爹娘,但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我哪里做错了?”奚绝浑浑噩噩地想,“我不够乖吗?”
混沌的神智清明了一瞬,奚绝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不够乖。
他自幼恣睢肆意,稍有不如意地就要撒泼打滚让纵夫人帮他解决出气,哪怕旁支的兄长也各个受过他的欺辱,什么奚明淮奚清风。
奚择总是说不该纵容他,但纵夫人只心疼这个唯一的儿子,将奚绝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只觉无论闯出什么祸,都有人给他兜底。
可如今……
奚绝惶恐地想:“娘不要我了吗?”
如果纵夫人不再在乎他,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便是自己这些年骄纵狂妄的惩罚吗?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惶恐袭向心头,才十二岁的孩子恐惧得浑身发抖,满脸泪痕地喊娘。
他喊到撕心裂肺也没有任何回应,回应他的只有“不会伤害他”的天衍灵线探入他的经脉。
在好似永无止境的痛苦中,奚绝突然不再害怕,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怨恨。
如果自幼他得到的一切爱意和纵容都明码标价,迟早一日要收回,当初为什么要给他?
逍遥十二年,换来无边无际的痛苦。
“娘……”
奚绝蜷缩在角落,几根天衍灵线钻入他的经脉中,带来的痛苦让他浑身剧烈一抖。
遽然间,奚绝不知哪来的力量,猛地尖啸一声,漆黑眼瞳紧跟着闪现一抹金灿光芒。
身上灵线系数震断,造成的反噬让小小的少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呕血。
他满脸全是泪痕,踉踉跄跄挣扎着扑到石阶的结界处,无数天衍灵力短暂为他所用,掌心闪现半透明的金色灵力,轰然一声将地脉深处的结界系数撞碎。
轰——
奚绝逃了。
不出半刻钟整个奚家陷入一阵惊慌失措中,所有知晓奚绝灵相纹的人全部都在寻找他。
若是奚绝逃离奚家,不知落在哪家世家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纵夫人面无表情站在院落门口,看着奚家所有人拎着灯一寸寸地去寻奚绝,冷眼旁观。
已是深秋,桂花盛开,深夜寒霜层层结在枝叶上,被烛火照映着微光。
纵夫人也不去寻,冷冷转身回到房中。
但还未点灯,隐约感觉原本紧闭的窗被打开,穿堂风呼啸而过,一个人影猛地扑到她怀里,颤抖的双手死死搂住她。
纵夫人一愣。
奚绝浑身是血,不受控制地在发着抖,他呜咽着抱住纵夫人,像是个受尽苦楚终于寻到可依靠的港湾,但又怕外面的人会找到他,拼命压抑着哭声,隐忍地哽咽道:“娘,娘!”
纵夫人被这一声“娘”叫得眼泪簌簌落下来。
一片黑暗中,纵夫人伸出颤抖的手抚摸奚绝瘦了一大圈的脸,压低声音艰难道:“我儿,你来这儿做什么?为什么不走啊?”
奚绝感受到久违的温柔,顿时咧开嘴笑了:“我、我来找娘,我想您了。”
纵夫人一愣,呆呆看他。
“娘……娘我会乖。”奚绝像是怕再被抓回去,努力扬起笑容想要表示自己真的乖了,急忙说,“我错在哪儿我改,我以后再也不……不耍性子了,好不好?娘我错了!”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才要遭受这样的痛苦惩罚。
纵夫人哭得隐忍,她伸手抚摸奚绝的脸,哆嗦着道:“绝儿,走吧,不要再回来。”
奚绝一呆,忙扬起笑:“我……绝儿以后都乖。”
他一个多月没和人说话,颠三倒四只会说“我会乖”。
纵夫人却道:“快走,找个没人的地方。”
奚绝茫然:“我……我去哪里啊?”
茫茫十三州,他有地方能去吗?
纵夫人还要再说,房门猛地被推开,无数人冲进昏暗的房间,强行抓住奚绝。
奚绝拼命挣扎,却被拽着手硬生生拖走。
“娘!”
奚绝挣扎着抓住门框,抱着全部期望地朝着纵夫人伸出手:“娘!娘救我!我错了!娘我以后真的会乖……”
纵夫人站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神情,只隐约听到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滴答。
至始至终,纵夫人都没有动。
奚绝的五指一点点被拽开,好似身处悬崖摇摇欲坠。
但他最依赖的人始终没对他伸出手。
奚绝的期盼像是燃尽的烛火,终于一寸寸烧尽,只剩下一抔绝望的死灰。
“娘……”奚绝呢喃道,“你……不要我了吗?”
最后一根手指彻底被掰开,到底是谁将他拖走的奚绝已经没有印象,只记得深秋的寒风将他吹得浑身发抖。
再次被拖回天衍祠下方的天衍地脉,奚绝脸上已没有丝毫神情,他长发凌乱,坐在那垂着头呢喃道:“娘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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