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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绺黑雾从奚将阑后颈钻出,化为黑猫悄无声息地落地,在偌大画舫左嗅右嗅。
奚将阑不着痕迹扫了一眼。
应琢突然道:“师兄在看什么?”
奚将阑一愣。
他只是错开了一眼而已。
应琢眼眸中的寒意一闪而逝,等奚将阑看他时,又瞬间便会温顺乖巧的模样,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未长大的孩子。
“哦,没什么。”奚将阑随口敷衍,“你这儿好像有很多画?”
应琢随口道:“这画没什么好看的——师兄往这边走。”
奚将阑半推半就地被他拽到画舫顶层偌大的房间中,四处皆是雕琢精致的法器,长长水墨字的白纱垂曳而下,被风吹得仙气缥缈。
应琢将奚将阑强势又温柔地按在一个软椅上坐着,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手指握住他的手腕,轻缓地将灵力往奚将阑经脉中探。
奚将阑下意识就要将手收回。
应琢的手却像是铁钳般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偏偏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满脸无辜地道:“我就是给师兄探探脉,师兄不必担心。”
他一口一个师兄亲昵地叫着,奚将阑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对情爱太过迟钝,全然看不出应琢温柔眼眸下隐藏的觊觎。
灵力轻柔地输入奚将阑的经脉中,一点点从那遍体鳞伤破破烂烂的经脉中扫了一圈。
黑猫已经跑了回来:“我把那些相纹画翻了一遍,没找到般般的“三更雪”,你是不是感知错了?”
奚将阑蹙眉。
“三更雪”的气息明明就在这座画舫中,怎么会没有?
“再去找。”
黑猫撇撇嘴,还是乖乖去了。
奚将阑正在思忖着,应琢已经将灵力收回来。
他轻轻吸着气,眼圈都红透了,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巧儿?”奚将阑干巴巴道,“我……我是命不久矣了吗?”
这副样子怎么这么像奔丧?
“师兄的灵脉……是獬豸宗那群人做的吗?”应琢似乎要掉泪了,呆呆看着奚将阑,“我带师兄去药宗,再、再助你恢复修为。”
否则按照奚将阑这副破烂身子,怕是只能活几个月了。
应琢只是想一想师兄呼吸停滞的样子,眼眶更加通红,两颗眼泪啪嗒落下来,低声呜咽。
奚将阑知道应琢爱哭,无奈笑了。
他往椅背上一靠,交叠双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懒洋洋的姿态,顺手抚了抚应琢的脑袋,淡淡道:“灵级相纹,哪是那么容易能恢复的?你不必费精神。”
“师兄的事,费点精神也没什么。”应琢将奚将阑身上的大氅解下来,“夜色深了,师兄要睡一会吗?”
奚将阑含糊地点头:“嗯,行啊。”
应琢满脸泪痕地笑了起来,看起来特别乖巧。
他正要将奚将阑的耳饰拿下来,省得睡觉硌得慌。
奚将阑突然有意无意地问:“我听说核舟城,在贩卖相纹画?”
应琢脸上的笑容变都没变,闲聊似的温柔道:“是啊,恶岐道能卖伪天衍,我买卖些相纹也并不稀奇。”
奚将阑的神色也是淡淡的,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道:“我现在相纹被抽去,你能给我找副相纹用一用吗?”
应琢呼吸一顿。
这是重逢后,奚将阑第一次这般认真地直视他。
六年过去,那双漂亮又无情的眼眸好像未变分毫,全是应琢最爱的张扬肆意,以及好像永远都到达不了他内心的疏离冷漠。
应琢近乎被蛊惑似的点点头:“师兄想要什么相纹,我全都能给你找来。”
奚将阑笑了起来:“我喜欢冬日,你可有关于雪的相纹?”
应琢俊美无俦的脸上出现一瞬的凝滞,很快就恢复自然,放轻声音柔声道:“师兄又在说笑了。我记得每年天衍学宫下雪时,师兄冻得打哆嗦,大半夜跑去诸行斋其他人房中挤着挨着睡觉。”
奚将阑:“……”
哦豁,忘了这一茬。
“……可是师兄从来没来离相斋找过我。”应琢轻轻地说,语调像是在抱怨,但细听又觉得全是伤心和委屈。
奚将阑:“……”
啊,离相斋和诸行斋自来水火不容,他要是大半夜跑离相斋去,肯定会被诸行斋的那些人逮回来吊起来抽。
奚将阑还想着怎么解释,应琢又突然笑起来,双手扒着软椅扶手微微仰头去看奚将阑——明明是个极其强势的人,做出这个动作却显得莫名乖巧。
“不过现在好了。”应琢温声道,“师兄既然知道了我的心意,我们往后就能一直在一起,永不分开了。”
奚将阑一愣:“嗯?”
什么心意?
应琢歪了歪脑袋:“师兄方才说的话,怎么现在就忘了?”
奚将阑仔细思考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你家主人对我情根深种、求而不得……”
奚将阑:“……”
奚将阑这次是结结实实的茫然,他怔然对上应琢的视线。
“心意?”
电光石火间,奚将阑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往后一仰,整个人摔在柔软的软椅背上。
他愕然看着应琢。
情根深种……
求而不得?
第20章 弃之仙骨
奚将阑纵横十三州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他平日里嘴花花惯了,加上诸行斋又全是不拘小节的大男人,奚将阑甚至在天衍学宫那四年把诸行斋每个人的床都爬了一遍。
所有人态度自若,除了盛焦那个洁症严重的会将他一袖子扔出去外,根本连情情爱爱的苗头都见不着。
最近他为了保命招摇撞骗,杜撰了不少盛焦和自己的情史。
此次又说顺了嘴,将应巧儿也编排一通。
可从未想到……
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应琢看着奚将阑的眼神中全是融化不开的倾慕之意,烫得反应过来的奚将阑手一哆嗦。
情有独钟,求而不得。
谁能想到他胡言乱语的两个词就真的应验了?
“亲娘啊。”奚将阑麻木地心想,“这是什么风吹骨寒断子绝孙的好风水,天衍学宫几百年来也没出几个断袖,怎么就被我给撞上了?”
应琢还在歪着头看他。
那张已经长大成人的面容直勾勾盯着他时,没了少年时的稚嫩青涩,反而有种咄咄逼人的强势。
奚将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故作淡然和他对视。
断袖而已,自己为逃命连花魁都做过,怕什么?
应琢笑了起来,伸手朝着奚将阑的侧脸抹去。
奚将阑下意识扣住他的手腕,动作突然一僵。
他温热五指触碰的并非是人类皮肉,而是硬邦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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