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位老大爷家里,肖意驰看见报纸糊了整个房间的墙面,报纸已经发黄,还有渗水痕迹。他和四岁的孙子住在一起,远方打工的儿子儿媳过年才能回来一趟。
由于没网,志愿者们要更新帖子,得下山到附近的大村子里去才行。运气好时可以遇上顺路的汽车载他们一程;运气不好时,就得靠两条腿走完全程。所以官微更新并不及时。
俞知年从纽约归来的第三天,肖意驰那一组志愿者队伍第一次更新。这一期的内容,是志愿者们把孩子们召集起来上兴趣课的情景。肖意驰那部分的照片里,他用画图的方式给孩子们讲故事。俞知年把照片放大,肖意驰在小白板上画的兔子有模有样的。后面的照片,是孩子们和他们即兴讲故事时画的图的合影,肖意驰把照片一张张展示出来。
“一个叫‘丹儿’的姑娘看见我在拍她的画,问我能不能把她也拍进去,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能看见。其他小孩儿纷纷提出同样请求。手机前的各位,如果你们认识他们的父母,麻烦告知他们一声。孩子们需要的,或许是自己被惦记着的证明。”
俞知年想,肖意驰的躯体里装了好多东西。丰富,充实,支撑起他的灵魂。
他眼里的世界,必定广袤无垠。
俞知年成为高级合伙人后,办公室搬到了南伟平的旁边。身份上升了一级,人脉资源便不可同日而语。南伟平这几天带着俞知年四处拜访他自己手里的重要客户,大有传衣钵的架势。
有些贵人,总得在你跨上一个台阶、身份能摆上台面后,才有见面的可能。
俞知年同时负责着唐晚澄的分馆项目。
他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忙碌工作。
片刻闲暇,他打开“美丽大地”的官微,看看有没有更新到肖意驰的部分。
这一次,肖意驰请孩子们当老师,教他辨认当地的植物。他专注地当个倾听者,认真做记录。孩子们帮他摘来无毒的叶子,贴在他的笔记本里。不同的孩子,叶子就贴成了不同的样子。形状各异,却生动非常,翻着纸页,像看一部短片,随时能脑补出天马行空的故事来。
俞知年的目光留在肖意驰眯眼大笑的照片上。
他忽然羡慕起他来。
羡慕他坦荡洒脱,羡慕他元气淋漓,羡慕他野性中藏着的细腻。
他与他之间,其实有着巨大的鸿沟。
分馆项目的具体推进,不能只通过电话和邮件来进行。唐晚澄告知俞知年,她下周会派联络人过去本城,就前期工作与俞知年合作。俞知年应好。
肖意驰那边,他在教孩子们写诗。
俞知年看罢照片,想起肖意驰曾在文章里写,“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像绘画、音乐、文学等艺术创作,是物质富足后才有时间思考的高级爱好,我却有不同的想法。这些精神追求,恰是人最最无力抵抗外界环境时的救赎。它们是处于巨大困境中的人们另一种形式的呐喊。”
这次,照片的后面,肖意驰只附了一首八岁孩子写的诗。
“我的眼睛很大很大,装得下高山/装得下大海/装得下蓝天/装得下整个世界。我的眼睛很小很小,有时遇到心事/就连两行泪/也装不下。”
肖意驰的细腻,来自于对人情世敌的洞祭,来自于对艺术世界的了解。
俞知年按约定时间到机场接人时,晚念美术馆的联络人却不是之前说好的那一位。
因为这一位,是聂桑宁。
聂桑宁看着俞知年,微笑,“知年,我们又见面了,希望合作愉快。”
他告诉俞知年,之前说好的那一位临时有任务,而他刚入职晚念美术馆,手上没有项目,正合适。
俞知年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说自己在厉蔚阁画廊任职?”
聂桑宁轻轻一笑,“我辞职了。”
俞知年不再问什么,“我先送你到酒店休息。”他欲接过聂桑宁提着的包,对方却不松手,“知年,我饿了,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好吗?”
孩子的诗出自《孩子们的诗》,诗歌作者:陈科全(八岁)
当俞知年和聂桑宁出现在酒店餐厅时,他们成为在场所有人有意无意关注的焦点太养眼了。并且他们的样貌气质微妙地互搭,走在一起有1+1大于2的效果,让人忍不住叹一句“很般配”。
两人坐下看菜单,聂桑宁却翻到甜品一页,笑道,“这么多年,我还是喜欢先吃甜品,尤其提拉米苏。”
俞知年平静,没有接话。
聂桑宁认真看菜单,似乎没在意他开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问俞知年,“你想点什么?”
“商务B套餐。”
“那我和你一样吧,外加一道提拉米苏。”他笑道,合上菜单。
以前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也是这样。俞知年等他看了半天,最后总等来一句“跟你一样”。但那时候他一点儿都不恼,甚至觉得这等待的时间都是甜的,巴不得聂桑宁看久一点,那他就可以看他久一点。
在等上菜的空档,俞知年取出手机查看日程,看向聂桑宁,“你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在方达有碰头会,九点。”
聂桑宁迅速进入角色,他从手提包里取出平板,“我在飞机上看了方案草稿,有些想法,想和你先讨论一下。”
一顿饭变成了工作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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