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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填雪一提自己喜欢的事情，提到自己热爱的事业，就会变得话多起来。
    还没等时凝问起，苏填雪就讲：“有人认为宇宙是自爆-炸之后膨胀，然后有了现在的无垠。但也有人认为，在爆-炸之前，宇宙是收缩状态的。爆-炸相当于宇宙的一个临界点。它由此从收缩转向了碰撞，类似于反弹。”
    苏填雪讲这些话的时候，时凝眼前的星空正在无尽蔓延，从爆-炸的始点出发，不断往外，将绚烂的光亮染满了整个世界。
    一个人直面这种伟大，会震撼，会惊叹，也会反观到人类的渺小和孤独。
    或许会陷入怅惘。
    但当时凝和苏填雪紧握双手站在这奇迹之下的时候，时凝忽然觉得，那种由宇宙而来的，穿越了无数光年抵达她身上的孤独，就在这个瞬间，被彻底消解了。
    她不是一个人在仰头凝望星空。
    苏填雪还在她的身边。
    脚下的履带忽然停止，展览的第一步就到此结束。
    时凝扯下眼镜，发现苏填雪还在回头望刚刚她们经过的地方。
    时凝：“你喜欢的话，要不咱们再回过头再走一遍？”
    苏填雪摇头：“不用了。”
    她说：“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往前走，就是更具体，更清晰的天文景观了。
    时凝的天文知识勉强让她能够认出太阳系的八大行星，再多就不行了。
    苏填雪见到她困惑地站在一张星图面前，走进，扫了一眼，告诉时凝：“这是秋季的星空图。”
    苏填雪抬手，指了指边上的图案：“这个长长的，有点弯弯绕绕的，是天龙座。”
    “这个快被它包围住的，是小熊座和北极星。”
    时凝好奇：“这个就是传说中只要找到了就能够找到的路的北极星？”
    苏填雪笑着：“你可以这么说。”
    时凝：“北极星是一直不变的吗？”时凝嘟囔，“为什么不管是哪个年代的电视剧都会有找北极星的情节。难道北极星都不会变化的吗？”
    苏填雪：“北极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事实上，每隔一段时间，北极星的具体指代星座都会发生变化。只是因为北极星距离地球太遥远了，以至于它发生的变化对于地球上用肉眼来寻找它的我们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苏填雪轻声讲解给时凝听的时候，时凝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苏填雪的侧脸上。
    她好认真，眼眸闪着纯粹。
    时凝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从别人身上看到这种眼神了。
    苏填雪提及星空的时候，眸光都亮了起来，仿佛可以为此奉献掉一切。
    苏填雪语气停顿，回过头来看时凝，发现时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略带歉意的一笑：“抱歉，我是不是讲太多了了？”
    “没关系。”时凝笑着说，“我喜欢听你讲这些东西。”
    苏填雪：“我担心你会觉得无聊。”
    时凝：“怎么会呢？”
    “如果可以的话，苏填雪，以后教我认星星吧。”
    时凝忽然这样说。
    苏填雪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她：“怎么，突然对星空有了兴趣？”
    时凝：“也说不上。只是很想知道，能够让你如此迷恋的事物，到底有什么魅力。”
    听了时凝的话，苏填雪一愣，转而又领着时凝往前走，进到场馆的另外一处。
    这里，是斯蒂芬五重星系的呈现地点。
    苏填雪着迷地伸手，顺着星河飘动的光点轻轻抚摸着。
    苏填雪：“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仰望着星空了。”
    苏填雪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把自己的经历分享出来的人，可是今天在这展览里所见所触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感慨。
    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通过资料和想象，能够把所有的星系都用特效和动画的方式呈现出来。
    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离不开每个人探索真理追求星河的人的努力。
    嗯。
    星星有什么好沉迷的呢？
    苏填雪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有的时候，站在阳台上，抬起头往天上看。天气不好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用肉眼观测的话，能够发现一两颗星星就已经是值得幸运和感慨的事情了。
    人类将星星赋予了浪漫的意义，可对苏填雪来说，星星绝不仅仅是浪漫那么简单。
    她小的时候，父母不在家里，也很少来电话关心，有的时候甚至生活费都会延期。
    只有奶奶，只有奶奶一手抚养她长大。
    奶奶开了一个书摊，就在学校的附近。
    苏填雪八岁之前，苏晚星还没有出现。
    她打小就一个人玩，一个人学习。放了学就坐在奶奶的书摊里看书，那个时候她最喜欢看的，就是天文杂志。或许也看不懂，但是图片上黑黢黢的，充满着神秘感的事物，让苏填雪觉得好奇，更让她觉得看到某一刻的自己。
    她也总是这样，一个人待在黑黢黢的房间里。
    后来，奶奶大概是发现了她对天文杂志有兴趣，晚上就经常带着她，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躺在摇椅上，边扇，边陪她看星星。
    一开始，是奶奶教她认星星。
    长大了，是苏填雪教奶奶认星星。
    奶奶忙的时候，苏填雪就一个人看星星。
    时间久了，星星好像就变成了她的朋友。
    一个今天会出现，明天也有可能不出现的朋友。
    真正直面星空的壮阔和浪漫，是在苏填雪的初中。她因为成绩太好，被老师送去参加奥数夏令营。爸妈一开始是不愿意让她去的，后来听说不要钱，在夏令营里拿到了好的成绩，还可以倒过来拿到奖金。
    爸妈就松口了。
    奶奶为苏填雪准备了很多行李，又偷偷在她的行李里塞了五十块钱的零花钱。那些零花钱都是五毛一块攒起来的，是奶奶书摊赚的钱，也是奶奶闲着没事捡走小孩不要的塑料瓶，堆了一大蛇皮口袋，卖掉的钱。
    奶奶说，好不容易出去玩，不要太节约，也买点自己想要的，想吃的。
    苏填雪一分没动。
    她攥着钱，躺在营地的草坪上。
    山谷开阔，仰头望夜空，一瞬间，就好像有万千的星星都出现了。它们在天空上眨着眼睛，一下就击中了苏填雪的心灵。
    那些从小就埋藏在她的脑海里的问题都一个一个蹦了出来。
    她想知道星星为何会出现，想知道星星死去后又会去哪里。
    星星成为了她沉默孤独时刻，如奶奶一般的陪伴。
    也成为了她的力量。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苏填雪对孤独这个词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独自度过了太长时间，沉默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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