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缱送走了中溱的皇后,又投身到边境的事务中。
西洲十二城被西狄侵占已久,生长于此地的年轻一代思想上都不太乐意归属于北微。虽然西狄已经灭国,连领土都被瓜分,但那片土地上的西狄人贼心不死,竟然撺掇着西洲百姓组了一支复国起义军,虽然只有几百人不成体统,轻易就被打压下去,但这样的乱象一多,西边边境难得繁荣。
湛缱曾派两个武将过去,以武力镇压却适得其反,令民间那股势力更加逆反。另派朝中的心腹文官过去,这些文臣又多受不了西边边境的恶劣环境和那些刁民,行事效率极低。
如此一来,西边成了棘手的地界,朝中无人敢接手,一应事务都得送到皇帝眼前,由他费心来定夺。
夜深了,湛缱还坐在未央宫内殿批着奏折,窗外的月光铺洒在他身上。
他近几日的状态又回来了些,眼底有了往日那般坚毅的光亮,明飞卿的话点醒了他,他得替子玑扛着北微的江山社稷,他要让子玑做太平盛世的皇后。
如山的奏折在他手里被夷平时,窗外的桃花随风飘落在窗台上,湛缱趴在玉玺与奏折之间,疲倦地睡去。
第二日天光熹微,他隐隐觉着有人在摸自己的耳朵。
似乎有一只小猫在闹他。
他伸手去拂耳朵,却抓到戴着珠链的手腕,那手腕有着熟悉又温暖的温度,湛缱猛地睁开了眼,见梦中闹他的小猫竟是不知何时醒来的云子玑!
湛缱呆愣,一时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甚至不敢出声,生怕眼前这一幕是自己日思夜想得来的梦幻泡影,稍不留神就要在他眼前散去。
他耳边被云子玑别了一只盛开的桃花,看起来又俊又傻。
云子玑见湛缱是这副反应,也一言不发地跟湛缱大眼瞪小眼,眼底的温柔却渐渐转为怒意。
忽然!子玑抬手打了湛缱一巴掌:“你竟然殉情?!”
猝不及防挨了打的湛缱:“???”
云子玑又把手中从窗台捡的桃花都砸在了湛缱脸上,气得来回踱步,骂骂咧咧:“我死也就罢了,你怎么能死?你死了北微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湛缱看他气鼓鼓,脚步踏得铿锵有力,脖子上的纱布渐渐松散下来,露出那一道剑痕。
“子玑...你听我说...”
“还说什么?!”云子玑中气十足劈头盖脸地把湛缱的声音盖了过去:“真没出息,没有我你就不能活了吗!?一国皇帝竟然殉情而死,你气死我得了!不对,我已经死了,你是想把我再气死一遍?”
湛缱:“......”
子玑这是以为他也跟着殉情而死,如今相会在阴曹地府?
云子玑骂完了,又冲过来掰着湛缱的脸颊,看他的脖子,见没有伤痕,又去扒他的衣服。
三两下就除了湛缱的外衣。
湛缱:“!!!”
他矜持地捂住自己的里衣:“这光天化日的......”
“闭嘴!你少给我装矜持!活着的时候天天扒了衣服在我面前晃,如今死了倒装起矜持来?!”
湛缱:“......”
云子玑打开他的手,扯开他的里衣,见他身上除了几道旧伤疤,心口处并没有新伤。
没有外伤,难道是......
“你是服毒自尽?”
湛缱已经明白过来,他哭笑不得:“我没有自尽!没有殉情!子玑还活着,我殉什么情啊?!”
“什么?”云子玑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颈,碰到那道细长的剑痕:“我...我还活着?怎么可能,我割得那么深...”
他当日是真心求死,唯有一死,才能阻止那场战争,自然也有私心,他那时已不知该如何面对湛缱,如何面对北微,更不知如何面对谋逆的云非寒,深恩难负,唯求以死脱离此等两难的苦海。
那时他病着,心志也极为脆弱,连着至亲和至爱的心念早已崩断,下手时,也不曾对自己留情。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坠落城楼时逆行而上的风雪,停留在湛缱的眼泪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醒来,能活着。
湛缱听到他的这句话,心都要碎了。
“你救了所有人,却从未想过要给自己留一条生路,云子玑,你够狠心。”湛缱搂着子玑,眼中有泪:“不怕告诉你,你要是不在了,我真敢殉情!什么皇帝什么江山,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云子玑看着活生生的湛缱,触到他眼角的泪是温热的,却依然有些恍惚:“你是真的湛缱吗?这里真的不是梦境吗?”
湛缱本就患得患失,被他这么一问,竟也开始怀疑起来,他想到一个法子:“我母亲说过,只要有痛感,就不是梦。”
“哦?”
云子玑伸手抓住湛缱的耳垂,十分熟练地拧了一下。
“嗯?嗷——!!”
湛缱一声痛呼,耳朵顷刻间被拧红了!!
云子玑眼含星月一般笑了起来:“看来不是梦。”
然而他的笑很快淡下来:“那宫外的事......”
“笨蛋子玑!朕不许你再操心那些破事了!”
湛缱在云子玑再次陷入自苦前霸道地吻住了他,几朵桃花被春风送来,落在云子玑的发间。
云子玑被亲得忘乎所有烦恼,他渐渐放松自己,依靠在湛缱怀里。
他没死,湛缱没有殉情,窗外的桃花开得正盛,这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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