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落寞，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原先的温和儒雅，无声地看着林默走近。
    林默朝顾明昭看了眼，维持得体的表情，送上了礼物。纪老爷子知道他负责那两处培训点装修，颇为赞赏：“你的设计理念很先进，如果效果不错，也可以在我们纪人教育的其他培训点推广。”
    纪老爷子又打量林默，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犯了长辈都会犯的毛病：“多大了，成家了吗？谈朋友了吗，还没有啊，那我给你……”
    纪宏青一头冷汗，全场估计只有他爸不知道林默和蒋南城还有顾明昭的关系，还在这里拉郎配。他赶紧打断：“爸，爸，我刚看到汤叔叔来了，您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林默看着眼熟，蒋南城凑近说：“他就是汤恩旭。”
    低沉的嗓音近在耳边，呼出的热气让林默一边耳朵都红了，幸好众人的目光都在汤恩旭身上，没人察觉他的异样。
    蒋南城嘴角轻扬，客气地对来人打招呼：“汤叔叔。”
    听了蒋南城的话，汤恩旭连连摆手：“我哪敢让你叫一声叔叔。”
    他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笑眯眯地从几人脸上一一看过。不知是不是林默的错觉，他感觉对方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纪老爷子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看到这些小辈，真让我觉得自己老喽。”
    汤恩旭有意又朝蒋南城和顾明昭看了眼，跟着感叹：“年轻一辈真是人才辈出，南城和明昭都是个中翘楚，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比下去喽。”
    蒋南城知道他说的是码头上盖那个项目，微微挑了下眉：“您这话我可不敢当。人人都知道汤氏就是靠码头上盖项目起家的，之前两个旧码头都是由您带领汤氏承建，您在这方面是我们的前辈。”
    “哪里的话。”汤恩旭嘴上说着，但脸色明显比刚才好看不少，“这次我和其他两家都是陪跑，这个项目最后还得看你和明昭的，就是不知道你们二人谁更胜一筹了。”
    任谁被当面比较心里都会不舒服。顾明昭的表情冷了下来，淡声道了句「失陪」就走了。
    在纪家父子也去招呼其他客人后，汤恩旭朝顾明昭的背影看了眼，回头拍了拍蒋南城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不过你和顾明昭之间，我更看好你。加油啊南城，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林默一直在旁安静听着，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汤恩旭的表情，发现果真如蒋南城所说，对方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和善，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眯起的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
    这的确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林默对汤恩旭观感不是很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对方言语之中似乎一直在挑拨。
    可能发觉林默在看他，汤恩旭也朝他看过去，饶有兴致地打量两眼：“你就是林默？”
    林默微微一愣：“您知道我？”
    汤恩旭笑道：“怎么不知道，林先生可算是如今港城的风云人物。”
    他语气暧昧，说一半留一半，林默还没反应过来事什么意思，蒋南城的脸色就先冷了下来。
    宴席开始，纪宏青这次吸取教训，没把蒋南城和顾明昭安排在一起。
    途中，林默起身去洗手间，蒋南城下意识也想站起来，又被林默一个眼神按回在了座位上。
    又不是小学生，去个洗手间还要一起。
    蒋南城道了句「早点回来」，坐他旁边的纪宏青忍不住扶额。
    蒋南城斜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纪宏青连连摇头，这还没追到手就对林默俯首帖耳，要是真的复婚，那蒋南城「妻管严」的名头估计得彻底坐实了。
    林默刚离开宴会厅，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顾明昭。
    他脚步顿了顿，调转方向朝对方走了过去：“要走了吗？”
    顾明昭没想到林默会主动跟他说话，眸光微动，嘴角也不自觉绷紧。他屏退手下，黑沉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良久才轻轻嗯了声：“没想到你还愿意同我说话。”
    “为什么不？”林默微微笑道，“我们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没必要和顾明昭搞得像仇人一样。
    收买王力陷害他的确是顾明昭的错，但顾明昭已经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他失去了亲妹妹。
    顾明昭的眼中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深沉地看着林默。
    林默做了一个深呼吸，在沉默蔓延开之前说：“我去趟洗手间，你……多保重。”
    “小兔。”顾明昭叫住林默，但在林默回头后，他却什么也没说。
    林默冲他笑了笑，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在宴会厅的对角。林默从洗手间出来，往回走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他，说：“林先生，顾总有事找您，请您过去一趟。”
    林默认出这人是顾明昭身边的人：“什么事？”
    那人道：“顾先生整理顾小姐遗物的时候发现一样东西，想要交给您。”
    顾茹的遗物？
    林默皱了下眉：“他在哪儿？”
    那人左右看了看：“顾总怕人多口杂，在楼下餐厅临时订了个包间，我带您过去。”
    林默朝宴会厅的方向看了眼：“那走吧。”
    两人坐扶梯下楼，穿过大堂，走进一个餐厅，穿过零零散散两三桌用餐的客人，在一处包间门口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