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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只抛下一句话。
“安平兄如今镇守洛阳,不得奔赴边关,亦无法返乡探望长安故人……安平兄依旧忠心耿耿,真是好肚量。”
气得魏安平一拳锤塌侧门。
***
“——大将军魏安平祖籍长安,小时候么,听说家里穷得很。他爹认得几个字,便在长安支摊子给人写信,赚钱养家糊口。结果不知怎的得罪治所小吏,抓牢里关了几个月,出来就病死了。魏安平要奉养老娘,便凭着一身力气进你外祖母家做护院。”姜荣昌捧着茶,神色略显不屑,“他倒是有眼光,看上了你娘,可惜认不清自己身份,没多久就让孟家撵了出去。那时候清河一带逆贼叛乱,郡国征兵,魏安平恰好没了亲娘,为着领那点儿银钱,应征做了个套马的小兵……谁知道他运气好,打了几回仗,在主帅面前露了脸,一路提携,后来又屡立战功……”
清远侯显然对这威名赫赫的魏安平有意见,语调的酸苦都要溢出来。
“……他就是好命!比他能打的也不少!可你猜怎么着,西平逆水之战,他随手捞了个快死的小子,没成想这小子是偷偷混进大军的裴寂!裴寂你知道么?就是如今的燕平王……”
姜荣昌说着说着,逐渐气愤起来,一碗茶放凉了都没动。
姜晏坐在他对面,静静坐着舀粥喝。
大早上的,她难得主动来了北院,拜见父亲母亲。姜荣昌颇感意外,也不管女儿“想和爹爹一起用早点”的理由多么诡异,乐呵呵地摆了饭,对姜晏有问必答。
侯夫人孟柳全程摆着温婉的微笑,端坐一旁,活似没有感情的假人。
“且说这燕平王。”姜荣昌摇头晃脑,啧啧称奇,“大熹如今只剩三位异姓王,燕平王裴寂算是个中翘楚。他爹以前就挺有能耐的,圣上未登基时,朝堂乱得很,许多人都以为他爹会篡位……虽然最后也没做什么,但还是招致猜忌,一家子都给发配燕郡了。他爹也懂事,在燕郡整日吃喝玩乐干荒唐事,养了个儿子裴寂也不肯好好地教。这裴寂呢,偏生长着反骨,就爱舞枪弄棒,读兵书学政论,年纪轻轻逃离燕郡,隐姓埋名混进军营跟着一帮泥腿子打仗……这便有了西平之战的事。魏安平无意救下濒死的裴寂,两人结为义兄弟,打下许多功绩……再后来,边关鞑虏入侵,国难当头,裴寂与魏安平拼死守住了城,名扬大熹。”
时势造英雄。
年少离家的裴寂,终究靠着一身胆气与谋略,挣得护国之功。天子为安抚将士,彰显仁德胸怀,封裴寂为燕平王,镇守安顺国。
而魏安平,也在长年累月的风霜刀剑之中,爬到了大将军的位置。
可安顺国地方贫瘠,周围便是燕郡。
魏大将军也被召回洛阳,明面儿坐镇将军府,却连出城的自由都没有。
天子多疑,善猜忌。
他怕燕平王造反,一如忌惮曾经的裴父。
他也怕魏安平拥兵自重,成为新的隐患。
姜荣昌倒是很满意这种安排,毕竟魏安平曾经只是个觊觎孟蕖的穷小子,虽然十多年前娶妻生子,然而发妻已逝,再未另娶。孟蕖回了长安以后,任谁提亲也不答应,若魏安平还存着旧日的心思,回长安勾搭孟蕖怎么办?
魏大将军的名声,可比清远侯响亮得多。姜荣昌与孟蕖和离多年,但还存着比较的心思,总而言之……他不希望魏安平和孟蕖共结连理。
“晏晏啊……”
姜荣昌说得口干舌燥,回过神来和蔼发问,“你问魏大将军的事情做甚?”
姜晏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粥。
她拿帕子擦拭唇角,冷漠回答:“无事,随便问问。”
说罢,起身告别。
孟柳勉强挤出笑容:“晏晏这便要走么?留着陪我说说话罢,我怪想的。”
姜晏哦了一声:“我不想。”
她甩下表情僵硬的侯夫人,以及摸鼻尴尬的清远侯,毫不留恋地踏出北院的门。
棕黑色的长毛花狸一瘸一拐地走出草丛,支着蓬松的大尾巴,冲姜晏喵喵地叫。翠绿色的眼瞳睁得溜圆,乖顺且可爱。
“球球。”
姜晏抱起它,软声换着,拿手指挠弄下巴。在猫儿舒服的呼噜声中,她想起昨夜支离破碎的梦境。
淅沥冷雨,高耸宫墙。
闻阙如飞鸟坠落大地,晕开猩红的艳色。
转瞬又是季桓骑马从长街而来,面带笑容,眼尾溅着泪痣般的血。
旧的记忆掺了新的画面,梦中,新婚不久的姜晏伏在竹榻休憩,廊下婢女低声闲聊,提到外面兵卫巡查,不允百姓祭拜将军。
哪个将军?
梦里的姜晏挣扎着想要听清楚,意识起起落落,终究在醒来的前一刻,捕捉到前世忽略的讯息。
——大将军魏安平协同燕平王谋反,失败后终被枭首,脑袋挂在城门示众三日。
“娘子,娘子……”
阿蘅的声音渐渐传进耳朵,“宿郎君来了。”
姜晏猛地抬头:“叫他回去。我有事,要出门。”
阿蘅茫然:“去哪里?”
“……”
姜晏抚摸着花狸柔顺的长毛,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归于坚定。
“去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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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评论。
啾啾。
60 “闻相。”
然而门口依旧遇见了宿成玉。
宿成玉的身子应当是大好了,气色红润许多,站在侯府外,风姿卓然清雅如竹。姜晏出来时,他微微笑着上前,丝毫不提自己被拒绝进入之事。
“晏晏要出门?去哪里,可否允我同行?”
姜晏紧紧咬着牙槽。
瞧见宿成玉的刹那,一股反胃感便涌上嗓子眼。若不是勉力忍着,恐怕要当场吐出来。
讨厌。
恶心。
想杀,想杀,想杀。
“不要你跟着。”
她抱着猫登车,眼角余光瞥见宿成玉若有所思的脸,忍耐须臾,道,“算了,怀哥哥同我去罢。”
去丞相府,行踪总归难以遮掩。
姜晏有个兄长在丞相府做事,借着这层关系,她捏了个递送信函探望亲人的幌子,方便进出。
既然宿成玉要跟着来,姜晏干脆给谎言加码:“怀哥哥行过冠礼便要进丞相府了,我今日过去,正好嘱咐二哥照顾你。”
宿成玉闻言一愣,肩膀微微放松。
“晏晏有心了。不必为我操劳这些,凡事我自会应对。”
姜晏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其实她那个兄长屁用没有,虽说供职十三曹,但只是混日子的,没半点儿力争上游的志气。如果不是身份矜贵,没犯大错,早该被闻阙清理出去。
姜晏亲缘浅薄,随口卖宿成玉一个人情,无非是为了维持彼此名存实亡的关系。
她抱着花狸逗了一路,下车时臂膀酸软,宿成玉顺手接猫,不料被花狸咬在拇指附近,手心手背钻了几个血洞。
“抱歉,它怕生。”姜晏压住微翘的唇角,不甚诚心地询问,“疼么?”
“无碍。”
宿成玉用帕子缠流血的手掌,轻声叹息:“我向来不招猫狗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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